第39章 恶蛊
吴昀点头叹道:‘嫂嫂,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便在心里想,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美貌的女子,要是娶了你,还去采什么花?可惜天不遂人愿!要是你不是这样聪明,等薛铮死了,你跟了我,还可以保住性命,享受荣华富贵,但如今你既然已经知道真相,我也饶不得你了。’
我听到这里,才知道你娘亲一片苦心,原来是要引得吴昀说出实话来,只是这样一来,除了白白送了性命,又有什么用?便想用身子撞她,要她快跑,却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只急得浑身颤抖。
你娘亲便对我笑道:‘铮哥,你现在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吴昀冷笑道:‘你们死到临头,还在装模作样,既然如此,你们便到阴间去做一对鬼鸳鸯吧。’便从腰间抽出刀来。
你娘瞧了他一眼,转头对我柔声道:‘铮哥,我们这便要死了,你害不害怕?’又抬头对吴昀道:‘我们也不要你动手,自会了断。’便也从怀里取出一柄小刀来,朝自己腕上一割,雪白如玉的腕上鲜血涌出,我心如刀绞,悲愤难当。
吴昀哈哈大笑,道:‘也好,倒免得我动手了,只是嫂嫂,你这样美貌,真是可惜了。’你娘由得腕上的鲜血直流,冷笑道:‘我们死了,你的秘密便无人知晓,你再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便没人能管,当真快活是不是?此刻便已快活得浑身骨头都发痒了是不是?’
吴昀哈哈一笑,忽然身子一抖,眉头皱了起来,用手在身上抓挠起来,眼见他越抓越快,身子扭个不停,连钢刀也掉落地上,惊道:‘为什么我身上痒个不停?贱人,是你,是你害我。’便强忍着要扑上来。
你娘便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这吴昀平日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汉,武艺十分了得,这时却被你娘一脚踢翻,竟然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你娘冷笑道:‘你既然下蛊害人,便也让你尝尝蛊毒的滋味。’
吴昀躺在地上,仍是不住在身上抓挠,将衣裳扯破,皮肉都抓烂了,一边嘶声道:‘你怎么也会下蛊?’你娘道:‘我若是不知道下蛊,又怎么知道铮哥乃是中了蛊毒?刚才喝茶之时,我便已给你下了蛊了,我身上的血,便是引子,那些蛊虫一闻到血腥之气,便在你体内苏醒过来,你肉里到处乱钻,这种滋味可还好受?快说,你给铮哥下的是什么蛊?早早说了,我还可以饶了你。’
吴昀在地上不停翻滚,放声嘶嚎,却道:‘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会饶我,不如大家一起死。’你娘便走上前去,把腕间的血滴在他的左腿之上,只见吴昀裸露的肌肤之上,每个毛孔里都钻出黑色的虫子来,密密麻麻,象蚕吃桑叶一般,都来啃食他的血肉,刹时之间把那条腿啃得血肉模糊,将表面的皮啃完,又钻到肉里面去咬,想必是剧痛无比又奇痒难忍,吴昀放声惨呼,道:‘我说,我说。’
我瞧见他的样子,也觉得胆战心惊。你娘便把手上的血止住,又取出个小瓶,弹了些药粉在他腿上,他想必是稍稍觉得好了些,便惨笑道:‘我只知道这蛊的名字叫做万骨枯,是我从钦州韦蛊王那里求来的。那韦蛊王曾说,这蛊是没法子解的,哈哈,哈哈。’
你娘亲听到此言,神色惨变,道:‘万骨枯?你当真狠毒。’便把袖子一挥,那吴晗便又嘶声惨叫起来,全身上下,都有黑虫钻了出来,吴晗惨嚎翻滚,血肉里黑虫翻涌,当真可怖,连我都觉得不忍。
吴晗叫声渐渐微弱,过不多久,便被那些黑虫将血肉都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具白骨,地上密密麻麻的虫子便互相咬噬起来,最后只剩下一只大一些的虫子,你娘便拿个瓶子把它装了。
你娘将地上收拾好了,便从我的脖颈之上取下那个香囊,流泪道:‘铮哥,你倒是听了我的话,将这香囊带在身边。幸亏有它在,要不然你早就已经死了。’
她将香囊打开,从里面取出一颗药丸来,用水给我送服了,过了半个时辰,我便觉得身子能动,嘴里也能说话了,只是还十分虚弱。我便流泪道:‘这次若不是你,我哪里还在命在?只恨我没有早听你的话。’
你娘亲怔怔的出了会神,道:‘这都是命,就是想躲,也躲不过的。今生能和你结成夫妻,我心满意足了。’我见她神色惨然,便道:‘莫非我的中的蛊毒十分厉害么?’她便点点头道:‘不错,我此时也只能暂时替你压制,过不了多久,便又要复发了。’
我心中一酸,道:‘既然如此,生死有命,我也不怕,只是日后你和芸娘可要受苦了。’你娘便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将你治好。’
我问她怎么会下蛊,她便朝我嫣然一笑,道:‘铮哥,你可别怪我骗你。我本是南疆苗人,姓都拉乌,我说我的名字是杨若莎,那却是我自己取的,我的族人都叫我仰阿莎,仰阿莎在我们苗话里,便是美丽女神的意思。
因为我父亲是我们族里的族长,我从小便学会放蛊和驭兽之术,在我十八岁那年,父亲为了讨好南苗大法师,逼我嫁给他的儿子,我不肯,便偷了一只族里的蛊母跑到中原来,那南苗大法师便派了人来捉我,我一路逃将来,便遇到了你。’
我见她望着我,眼里满是深情,不觉握住了她的手。她又道:‘当日你许下的誓言,还没忘罢?’我便点头,道:‘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不让你受委屈。’眼中泪水却止不住的滑落下来。
你娘展颜而笑,替我擦干了眼泪。从那日以后,你娘便把宅子卖了,把那些婆子小厮都打发了,雇了辆车,一家人便往钦州而来,路途遥远,我那时虽然已经能够动弹,却仍是手足无力,万事都是你娘亲操劳,在路上她便把一些祛蛊的法门和驭兽的法子仔仔细细讲给我听。
到了钦州,我的身子又发起虚来,路也走不动了,你娘亲但将我安置在客栈里,又把你送到一个婆子家里照看,便出门去了。
我问她到哪里去,她只说是去寻找解蛊的法子,第二天晚上,你娘很晚才回来,我见她面色发青,嘴唇发白,便慌忙问她。
她怔怔的望着我,道:‘铮哥,你所中的蛊,名叫万骨枯,那是一种极恶毒的蛊,是自万人坑的死尸堆里生出来的尸虫,要有上千只互相咬噬后才剩下一只,又被人在极阴之地用数十种毒药喂养,才制成这只蛊虫。
昨天我找到韦蛊王,跪在地上求了他一天,他只说这蛊无法可解,我心中愤怒,便用自身的血蛊和他斗将来,却不是他的对手。想必他见我也是南疆人,却并没有杀我,只是你这蛊毒,却解不得了。’说罢眼泪簌簌落将下来。
我勉强挣起身子,道:‘生死有命,这都是我咎由自取,当日你要是不嫁给我,便也不会跟着我受苦了。’你娘亲便道:‘铮哥,你说什么话来,我自从认得你、嫁给你,从来都不曾后悔,成亲后,你爱我、护我,当真是我这一生中最最欢喜的日子。想必是因为我命薄,这几年把一生的福气都用光了,才连累你受苦受磨。’
我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又想起我死之后你们母女的难处,不觉心酸,也落下泪来。你娘亲见了,反倒不哭了,将眼泪一擦,笑道:‘人命在天,强求不得,我们有福份做夫妻,也该心满意足了。铮哥,你娶了我,可曾后悔了么?’
我便道:‘我从那天在湖边第一次见到你,便每天思念,你答应嫁给我,当真是喜从天降,便在梦里也笑醒,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你娘便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学那小儿女之态,一家人快活一天便是一天。’
说完,她便去那婆子那里抱了你来,等你睡着,便把你放在我的身旁,我身子虚弱,睡了又醒,便总是看见你娘坐在床前,怔怔的看着我们,我以为她因为我要死了,心中伤悲,便也强忍酸楚,又把眼睛闭上了。
等到我再次醒来,却是因为手上剧痛,我睁开眼睛,只见灯下你娘正用一把尖刀割开了我的手腕,两只手上都鲜血淋漓,我想要挣扎起来,身子却动也不能动,嘴里也说不出话来,只有头还能微微移动。
你娘见我醒了,便对我一笑,道:‘铮哥,你不要动,也不要害怕。’我见她张开嘴,便有一个东西从她口里爬了出来,爬到我身上时,才看清是一只极小的蜘蛛,艳红如血,从我手上钻进肉里去了。
你娘便拿起尖刀,把自己的手腕也割开了,鲜血涌出,她把双手和我的手腕放在一起,我只觉得全身骚痒难忍,象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脑中、四肢、胸口便象刀剜似的疼痛,那疼处一寸一寸的朝两只手腕处移去。
过了片刻,我手上的伤口便有丝线似的东西,从肉里探了出来,蜿蜒而动,都钻进你娘亲的手腕里去了,那只小小的红蜘蛛,也从我手上钻出,停了一停,便死了,滚落地下。
你娘亲忙朝手腕上洒了些药粉,又用布仔仔细细包好了,才长吁了口气,嘴角便沁出黑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