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说的命运

小说在20世纪后半叶的中国有过辉煌的时候，那时候一篇小说全国人读，小说家因为一篇小说转眼间成了明星式的人物。但这似乎不是小说在国人精神生活中的正常地位，有点像平民女儿突然被皇帝看中选进宫成了宠妃一样。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复杂，其中之一是当时的小说部分地完成着新闻应该完成的任务。

随着中国社会的变化尤其是市场经济的逐步建立，和其他国家的人们相比，中国人在精神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开始趋于正常，小说这种精神产品也开始回复到它原本该有的地位——只被有闲的、有一定精神追求的、对文学有兴趣的人阅读。这就是我们惊呼读者大量减少的原因。这里还应该特别指明，小说中有一个品种——通俗小说，其读者不仅一直没有减少，反而在不断增多。

鉴于此，我们不能对小说的未来命运做出悲观性的判断。小说的数量是开始减少，小说家的创作热情是有些降低，严肃文学刊物是有些难办，但小说不会死。因为人们听故事的天性还在，人们窥视别人生活的欲望还在，人们寻求心灵安慰的要求还在，而只有小说才能给人们提供诱人的故事，提供窥视别人生活的机会，提供独特的心灵安慰。

严肃小说——只在和通俗小说相区别的意义上说——在未来不会是一个披金戴银雍容华贵令万人钦羡的贵妇人，也不会是一个光彩照人令无数人倾倒的影视女明星，她只可能是一位素衣淡妆容貌清秀的普通少妇，仅有那些有眼光的人才会向她投去一瞥，而她也必会向你回一个亮丽的笑容，从而把宁静和温馨送进你的心里。

小说的地位如此，小说家的地位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从事严肃小说创作的人，别指望靠写小说能获得很高的社会地位，别指望靠写小说去挣来大量金钱，别把写小说看得过于神圣，别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在从事一项普通的工作。不过有一点小说家可以坚信：你一定会有一些读者，你一定可以感动某一些心灵，你一定会赢来一份尊敬。

人类社会最终会对小说家满怀感激之情。

准备吃苦吧，准备过寂寞的生活吧，准备付出你的健康吧，你既然选择了写小说，你就得选择跟随在这项职业后边的所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