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离1
寒风呼啸，荒凉的古道上小桃朝着一个方向慌不择路的奔逃。小桃心下难安，却也因此忘记了饥渴，待到黄昏渐凉，她已经远远离开了村子。小桃的心渐渐安稳下来，确定不会再被人抓回去，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放下心来的小桃，感觉到浓浓的困意袭来，倒在一处山坳就蜷缩着身子睡了过去。
初阳洒遍荒山，却并没让人感到一丝温暖。小桃早早就醒了过来，腹中的饥饿与晨露的冰寒使她难以入眠。天刚刚微亮小桃便爬起来，在荒山上四处寻觅，直到太阳爬上山坡，小桃才在石块下翻出了几根嫩草嚼了嚼咽下。
小桃继续朝着逃出的方向赶路，有时遇上一些山泉，虽不是深井那般温暖，但喝下几口也能垫垫干瘪的肚子。喝了一些泉水，又嚼了些绿草，小桃也就坚持一步步挨着前进。
太阳渐渐爬上山腰，小桃还是照着昨日的方向前行。翻过一个个小山坡，小桃终于看到远处冒起的淡淡炊烟，她朝着炊烟跑去。
两间低矮的茅草屋首先映入小桃眼帘，不过小桃更在意的是在矮土墙旁边的那个土灶。土灶上一个小铁锅正冒着热气，灶内的火已经渐渐熄灭。小桃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不顾滚烫的热饭，伸出右手去锅里捞。小桃的手刚一接触到锅中的饭，便好似被针扎般的缩了回来。
小桃甩甩发红的手指，四处瞧了瞧，在不远的墙角看到了一个破瓷碗，连忙跑上去捡了瓷碗回到锅前。
小桃睁着眼睛盯着锅中的稀粥，小心的伸出刚刚用衣服擦净的破瓷碗，去舀锅中的稀粥。小桃记忆中从未闻到如此美味的饭香，如此美丽的感觉让小桃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小桃的破瓷碗舀起稀粥，迫不及待的向着嘴巴送去。“啪”的一声，破瓷碗突然碎了，小桃被稀粥一烫，惊得丢了手中的碗底。小桃反应过来又急忙去抓洒了的稀粥，可哪可能抓住，稀粥洒了一地，浸入了土里，小桃抓起地上粥里的米，塞进了嘴里。
“你是谁？你是不是也来抢我宝贝的？是不是那个秃驴叫你来的？”一只干枯的手抓住了小桃的手腕，尖锐的骨头刺得小桃生疼。
小桃手上受痛，拼命反抗却没有一丝效果。“放开我，好痛。”小桃抬起头看向抓住自己手的人。却是一半张好似枯树皮般的脸，深深的白斑嵌在黑瘦的老脸上，格外渗人，黑白相间的长发胡乱的挂在耳边，尖尖的鼻子好似可以刺穿人心。
小桃被老妇的模样下了一跳，手上的刺痛却让她清醒，“婆婆，我不是来抢你东西的，我也不是秃驴。”小桃强忍手上的痛感，停止了反抗，小心翼翼的回答疯老婆子的话。
疯老婆子身子侧了侧，让自己的右耳对着小桃，小桃看到了那只人骨的耳环，心头跳动更加急促。
疯老婆子好似听到了小桃急促的心跳，手上的力道小了几分，“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来抢我的神功，你这贱人，一定是那个贱人派来害我的。”疯老婆子依旧抓着小桃的手腕，尖着嗓子叫道。
小桃只是不解的摇着头，不敢正面去看疯老婆子那张皱巴巴的脸，“我……”“啾啾”这时一声鹰啼打断了两人。
疯老婆子推开小桃，侧脸凝神细听，脸上渐显焦急之色，朝着一个方向飞掠而且，脚下步子甚快，片刻就消失在小桃眼前。
小桃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心下对疯老婆子少了几分惧意，却生了几分好奇。
回过神来的小桃，才再次感觉到腹中饥饿，也不去想疯老婆子。小桃跑进屋子里找了个木勺，就站在铁锅旁边一勺一勺的舀着粥吃，直到肚子实在撑得咽不下了，小桃才停了下来。小桃从未吃过这么饱，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看着锅中残留的一些粥，小桃心中有些不舍，腹中却有些恶心。
小桃吃饱喝足，抬步走进了疯老婆子的茅屋。入眼的是一张断腿的破桌，破桌两侧放着两条黑木长凳，除了这就是墙上挂着一只生满红锈的木杆长矛。
小桃四下看了看，却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便转身走出了屋子，向着右边那间茅屋走去。进了屋子，乍一看就见一张床占了半间屋子，墙角有一个小米缸。小桃垫着脚趴在米缸上，伸手去探了探米缸里面，却是一层厚灰。
小桃突然闻到一股怪味，应该是他一进这屋子就闻到了，不过现在才反应过来。小桃很是反感这股怪味，四下一望，屋子也没有什么窗户，而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小桃不由把目光放在了那张床下。
小桃跳下缸檐，缓步来到床前，正要蹲下身子去看床下，却感到脚下湿漉漉的，好像踩到了水似的。这时太阳已经升起，小桃借着阳光看向地面，却是暗红的血液，在阳光下妖艳的闪动，就是它散发着淡淡的臭味。小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中闪过兴奋，俯下身看向血液的源头，小桃在床下看到一张瞪眼望着她的脸，上面头发遮住了大部分。小桃一下站起身来，转身跑出屋子，脑海中却不自觉的闪过那张死不瞑目的脸，胃中一阵翻涌，止不住一阵狂吐。
小桃捂着嘴，逃离了屋子，不过那股味道却在小桃鼻中久久难以散去。小桃寻着一个方向跑去，也顾不上锅里还剩的一些粥了。
小桃跑了小半个时辰，早已累的停下脚步，歇了歇才继续赶路。
小桃想着自己该去哪里，哪里可以给她让她活下去的食物？小桃心中一片迷茫，她从小跟着母亲相依为命。除了这次随着母亲被卖到这个偏远的村子，小桃以前从未走出过从小生活的那个村子。如今又离开了唯一可以依靠的母亲，小桃只觉得世界都是一片朦胧。
小桃心中只觉满是凄苦，却没注意自己已经走上了官道。脚下的道路平坦了许多，小桃速度也就不觉加快几分，小桃正自思索，却被前方的叫声惊醒。
小桃抬头一看，却是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拉着一辆破旧的马车，赶车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后生，正紧紧勒着缰绳，身体拼命向后靠。
“你这小丫头活腻了啊！没事站在路中央找死吗？”后生拉住了马缰，缓了口气，对着小桃一阵斥骂。
“我，我……”小桃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当下呐呐不知所言。
“你这小娘皮还站着干甚，当真是要试试马儿的蹄子硬还是你的小身板硬？”后生见小桃还是愣愣的站在路中间，便有些气急。
“嗯，小猴儿，你又忘了我的教你的吗？”一个儒雅的声音在小桃耳边响起，打断了那后生。
原来那后生姓候，却没有名字，人们见他脑子灵活，身形消瘦，便给他取了个“小猴儿”的绰号，连带着主家也如此叫，他也没什么不满的，便定了下来。
“是，老爷。”小猴儿一改轻佻模样，恭敬回道。
车帘掀开，伸出一张微黑的国字脸，正是小猴儿嘴中的老爷。
海清刚刚到自己管辖的县内，便遇到人拦在自己车马前，心下已然不喜。不过海清为官多年，从这小小的七品县令到登朝的四品大夫，已然构成很好的涵养。当下海清压住自己心头不快，抬眼望向小桃，看到小桃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不禁长叹一声。海清想到时事变迁，这些黎民百姓却依旧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自己这满腹经纶却无处可用，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海清收拾心情，强扯嘴角，尽量让自己不露出愁容。“小姑娘，这荒郊野外的，你家大人呢？”海清温和的对着小桃淡笑道。
小桃感受到海清身上的浩然正气，心下少了几分胆怯与担忧，怯生生的答到：“我就一个人，我家没有了。”小桃心中却是想到自己的母亲，不禁黯然神伤。
海清以为又是一个被乱世迫害的苦命人，不禁又是一声长叹，心下几多无奈。“那你这是要去哪里？”海清满脸惭愧的看着小桃。
“我不知道。”小桃被海清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躲闪的说道。
“嗯，”海清思索片刻，“不若与我一起去县城，那里有朝廷开设的民学府，不仅可以给你饭吃，还能让你读书习字。”海清说到这里，不禁想起太祖之神武，而当今朝廷却是乌烟瘴气，奸臣弄权，也就只剩下一些先祖遗泽惠及后人了，而当今皇帝却……
海清招呼小猴子将小桃扶上马车，马车便缓缓沿着管道向东而去。
三人来到县城门前，和海清的车子一般破旧的城门，左侧坐着一个老军士，闭着眼睛打着瞌睡，城门处也没什么人进出。
小猴子上前询问了几句，回来对着马车道：“老爷，县城到了。”
“嗯，直接去县衙。”海清淡淡道了声。
小猴子赶着马车不到一刻钟就来到了衙门前，小桃跟着海清下了马车。小桃看向面前古朴厚重的大门，心中升起一种想要远离的冲动。
海清也望着这处宏伟而破旧的衙门，曾几何时它也辉煌万丈，而如今却是颓败如此。海清有些意兴阑珊的放下车帘，暗自回忆旧事。
城池虽然不小，此时却是正午，街上行人稀少，片刻马车就到了县衙。海清吩咐小猴子去收拾了屋子，煮了些吃食，三人将就着吃了午饭。
下午海清便领着小桃去了民学府，民学府却是一片荒芜，几间垮了屋顶的瓦房墙边堆满了木柴。
海清四下转了一圈，一个管事的人也没有，心下已没了那一丝侥幸，太武的律令也经不住时间的磨灭，终究被荒废了。
海清失望的领着两人回到县衙，就放下了小桃的事，处理起县里的公事来。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波的过了三天。小桃这三天过得很充实，不仅有了饭吃，海清还给她做了身衣服。每天傍晚的时候，海清还会给小桃讲一些关于太武皇帝的事情，教小桃认识一些常用的字词。小桃学的很认真，听得也很仔细，那颗小小的心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小桃心中羡慕那个时代的人，都可以干活找到饭吃，孩子还可以免费读书识字。那时候的人是不是都快活的成了神仙了。
小桃这三天虽然过得很美好，好像梦里的神仙生活，但是她还是觉定自己要离开海清这里了。她发现她吃的饭越来越稀，海清也整日愁眉不展，想来也是为了吃饭发愁。
这一日海清和小猴子上了衙门，小桃打扫了院子，洗好了衣服，便出了后院，在街道上看几个黄毛小子玩追逐游戏。
小桃正自望着树梢的空鸟巢发呆，突然耳旁一个声音惊醒了她。
“小娘子，干嘛一个人发呆呢？是不是情郎哥哥丢下你跑了？”小桃转头看到一个淡妆女子，微笑望着自己。
小桃感受到善意，冲着女子羞涩一笑。女子有些失望，说了句男人大都是花心大萝卜，你个小丫头也别太伤心。
小桃红着脸小声道：“人家才没有什么情郎呢？你可别胡说八道，乱编排人哩。”
女子本想岔开话题，却突然听到小桃的话，眼中光芒一闪，上前拉着小桃的手，“小妹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跟姐姐说说，说不定姐姐还有办法给你解决了。”
“我，我没有难事。”小桃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了两步，却一下就被女子追上，继续抓着小桃的手。
“姐姐春红，在这条街上都是知道姐姐的名字的，我是最见不得我们姐妹受苦的。我看妹妹本是一个美人胚子，却穿着叫花子的衣服，这真是上天无眼啊！”
小桃听别人如此说自己的新衣，本来心中不忿，不过抬眼见到春红身上穿着的袍子，再一瞧自己的衣服，可不就是叫花子的穿着吗！小桃羞愧的低下头。
“小妹妹，姐姐一看就知道你的命不凡，只是一时陷入困顿，姐姐却有个好活计与你商量，与姐姐一起去聊聊吧！”春红看到小桃低头，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和蔼的伸出纤细的手指拍了拍小桃的手背。
春红拉着小桃来到一处名叫飘香楼的酒楼，抬步拉着低着头的小桃走了进去。
“哦！春红姐姐来啦！这是新来的姐姐么？快快请进！”小二热情的朝着春红招呼到，眼睛不自觉的往春红身上瞟。
“呵呵呵，小哥儿只管正大光明的看就是，我又不怕掉了一块肉。”春红瞧见了小二儿的小动作也不恼，咯咯朝着小二儿娇笑一声。小桃只是低着头，看着春红的脚后跟。
春红熟络的上了二楼一个雅阁，拉着小桃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不一会儿小二儿就奉上了香茶，春红笑着侃了几句，点了几个菜，都是荤的。
春红打发走眼睛盯着自己冒光的小二儿，给小桃倒了一杯清茶。
“妹妹，别拘束，在这儿就像回了家一样，来喝茶。”春红笑靥如花的推了推小桃面前的茶杯。
小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规规矩矩的坐在那，盯着桌上的茶壶。春红看到小桃的模样，心头一笑。
“妹妹，你可和我刚刚走出我那个穷苦的村子一模一样，那时我也是对着周围的人害怕，感觉自己随时都受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害怕自己惹得别人不快，这不过是我们心中自卑罢了，感觉自己低人一等。我和你说，完全没必要这样。”春红说到这里，凑近脑袋，对着小桃低语道。
“你别看这些人衣着光鲜，其实他们骨子里最是肮脏。他们虚伪、堕落，而且好吃懒做、欺软怕硬，最是喜欢仗势欺人。可没有我们乡下人的实在，所以你以后一定不要相信这些人的胡话，不然你就会被他们骗了。特别是他们男人，最是会花言巧语，他们最喜欢……”春红双眼望着小桃，眼中柔情荡漾，嘴里缓缓说着自己的人生智慧，这时房门被敲响。
“春红姐，菜来咯！”小二儿在门外唱到。
小桃起身想要去开门，却被春红拉住，“进来吧！”春红细声道。
小二儿推门走进来，右手拖着掌盘齐肩高。“春红姐，您要的菜来咯！我可专门叫刘胖子不要掉您的量嘞。”小二儿冲着春红嘻嘻一笑。
“弟弟辛苦咯！有空来听姐姐弹琴哦！”春红笑着从怀中掏出十枚铜板，拉起小二儿的手，放在小二儿手上。小二儿嘿嘿傻笑着走了出去。
春红望着小二儿的背影嗤笑一声，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小桃，不禁又是一笑。小桃盯着眼前飘香的饭菜，自己就是梦里也不曾见到过，何况今天自己能够亲身品尝。春红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小桃碗中，“快吃吧！”春红对着小桃微笑道。
小桃却还是局促的很，春红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妹妹，姐姐也不是无缘无故请你吃饭的，本来想你吃了饭再说，可你这副模样，姐姐就先和你说事，也算给你个定心丸。”春红抓起小桃的手，抚摸起来，小桃也渐渐放松下来。
“其实姐姐是解语轩的司琴。”春红见小桃只是低头看着桌子，并没有因为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变化，不觉摇摇头，自己对自己的活计都有了一些异样的看法了。
“姐姐看你五官端正，样貌标致，所以想收你做丫鬟。你只要陪在我身边，给我端茶倒水说说话就好，包你的吃住，每个月给你五两银子的零嘴钱。”春红正色说到。
小桃听到春红的话，也抬起头看向春红，见春红一脸的认真，不禁心头感动。
“姐姐，我……”小桃张嘴还未说什么，泪水依然落下。
“好了好了，无论如何，先吃饭，我们相识就是缘分，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要做到一个姐姐该做的事情。”春红掏出秀帕，擦掉小桃眼角的泪水，劝说小桃几句。
小桃已是感动的没法用语言表达，一方面很期待自己可以去做工，另一方面也不愿驳了春红的面子，只是话到嘴边都成了感动的泪水。感受到春红的呵护，小桃拿起筷子吃起桌子上的饭菜。春红在旁看着小桃狼吞虎咽，不住给小桃夹菜。
两人饭后吃了点心，歇息片刻，出了酒楼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小桃也没急着回海清那，而是被春红拉着出去游玩。
春红拉着小桃去给小桃买了时髦的新衣，还买了一些漂亮的首饰。小桃只是一个劲的推脱不受，不过却经不住春红的话语，最后只好满心内疚的收下。
两人一直游玩闲聊到日落西山，小桃才和春红分开。小桃和春红约定，等小桃和海清道明了情况，明天便会出门去春红那里。
小桃回到海清住处，海清和小猴子已然做好了饭。桌子一小锅冒着热气的稀粥，旁边一盘素菜和一碟咸菜，这就是海清的一餐了。
小猴子站起身给海清舀饭，瞄了一眼海清，对着小桃狂使眼色。小桃看到了小猴子的动作，心下明白海清是因自己生气了，想要解释：“老爷，我……”却被海清抬手打断，“坐下，吃饭。”小桃乖乖坐下，接过小猴子递来的饭碗，一言不发的开始吃饭。
三人静默专注的吃饭，很快就吃光了锅里的粥，盘子里的菜却还剩了一些。小桃站起身来要捡碗去洗，却被海清阻止了。小猴子收拾了碗筷，擦了桌子，给海清和小桃倒了两杯茶，便去洗碗了。
“喝茶。”海清端起茶杯，对着小桃举了举，然后挪动杯盖，抿了一口茶。小桃有时也喝茶，却从未喝海清如此正式的品茶，心下却是慌乱。
小桃看了一眼海清，见海清正盯着自己，小桃连忙低下头，轻啄了一口茶。小桃感到茶中浓浓的苦涩味道，脸色不由变换，最后强忍苦涩硬咽了下去。
“苦吧？”海清看了眼小桃，又喝了口茶，“可是我却喝出了清甜。”海清语气淡然，好似没有一丝感情。
海清并没有给小桃问为什么的机会，就继续道：“喝多了，习惯了，不再被那苦味所左右，就能尝到苦后的甜，那是真的甜。人生便是如此，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苦的，只是程度的不同，而当你熬过这段苦，你也会尝到不一样的甜。越是苦过后，便越是甜。”海清有些感慨。
海清看了一眼小桃，见她专注的听着，心中点了点头。
“你还小，有很多事都不懂，但是你却又是一个正要学习的年龄，所以你一定要看清自己的内心，并且一直坚持，只有如此，你才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海清对着小桃低声细语，有些宠溺的说道。
小桃虽然有些懵懂，但还是听得出海清是为自己好。小桃心中感动，眼圈不禁微红，她没想到自己十多年就母亲一个人对她好！而现在一下得到海清如此关心，还有春红的爱护，只觉得自己好似做梦一般。
“嗯，早些歇息吧！”海清见小桃眼眶微红，心下不忍，温柔道。
“大人，我，我有事向你禀告。”小桃暗自稳定心神，低语了声。
“哦！说来听听。”海清倒是有些疑惑。
“我今天出门遇到了我的亲戚，她让我去她那里住。”小桃低头小声道。
“嗯，什么亲戚？”海清有些诧异。
“我的姨娘，就在城里，是我母亲的姐妹，现在在城里有些产业。见了我便要我去她那，她好照顾我。”小桃语气淡定，眼神却有些飘忽。
海清却没有注意小桃的神色，只是低头沉思，最后微微点头，轻声道：“嗯，如此甚好，你能找到亲人，当真是好事。那你何时过去？”
“她说明天上午来接我。”小桃有些欢喜的道。
“哦！那我和小猴子没有时间送你了。”海清有些无奈。
“不用，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好。”小桃有些受宠若惊，心中却掩不住的欢喜。
趁着心下欢畅，小桃拿出自己从春红那里借来的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感谢老爷的收留之恩，我也知道自己难以报答，这些银子是姨娘与我，让我与老爷聊表心意。”
海清面色微沉，“你是大唐子民，而又在这龙升县内受难，我救你只不过是分内之事，何必言谢。”
“可是，大人你生活那么……”小桃有些激动，话都说的有些不清，还未说出口，便被海清打断。
“好了，小桃，我知道你的感恩之心，你的心意我领了，这钱拿去还给你姨娘。”海清严肃的道。
小桃着急的望着海清，却不知如何说服海清，最后只好无可奈何的收回了银子。
海清点点头，便打发小桃去休息，自己依旧独自品着茶。
第二日一早，小桃早早起床，煮好饭，与海清、小猴子一同吃了，便送海清和小猴子出了门。小猴子与小桃说了一些道别的话，海清就在旁边听着，片刻海清便与小猴子去了衙门。
海清和小猴子出门一个多时辰，小桃将院子屋子都打扫了一遍，才出门去昨天那间酒楼和春红相见。
小桃进了门，还在四下寻找春红，小二儿已经跑到她面前，带着她上了二楼。小二儿来到一处雅间，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娇媚动听的声音，却正是春红。
小二儿推开门，让进了小桃，对着春红献媚一笑，然后喜滋滋的轻轻关门离开。
“妹妹快来，这有你最爱的桃花糕。”春红对着小桃招呼道。
“春红姐。”小桃上去见了一礼，还是有些拘束，但是春红却是老于世故，一眼就看出小桃眼中的亲近，脸上笑容更甚。
“来来来，先坐下，吃点东西再说。”春红拉着小桃的手，小桃顺从的坐下。春红给小桃倒了杯热茶，又将桌上点心挪到了小桃面前，劝着小桃吃。
春红见小桃喝了两杯热茶，吃了一些点心，便开口道：“都处理好了？”
“嗯。”小桃微微点头。
春红见小桃有些不舍，便开解道：“不必难受，你也可以时常去看他们，还可以带些东西与他们改善生活。你跟着姐姐只会更好，这样对你也好，对他们也好。”
春红又陪着小桃说了些贴己话，喝了些热茶，如此才带着小桃出了酒楼，朝着南街走去。不消片刻，春红就领着小桃来到一处三层高楼，四面都是高墙。
小桃跟着春红走近正门，却是两扇紧闭着的丈许宽朱红大门，高有半丈，门上匾额书着三个斗金大字“解语轩”，匾额左方题着三个小字“李郎书”。大门右边还开了一个略窄的朱红角门，却是时刻敞开，此时正是晌午，却没有什么人走动。
小桃跟着春红进了门，门口两个小厮打着瞌睡，见到春红进来，强自打起精神见了礼，春红也未说什么便进去了。小桃抬眼瞧见的是一处水榭屏风，此时却是梅花独放。穿过水榭屏风就见一处低楼高阁，高阁又有两处最高的。小桃跟着春红穿过地梯，来到阁楼后面。后面却是一片苍竹，竹林里是几间两层竹楼。春红带着小桃进了中间的那一间竹屋，春红拿出钥匙打开门，两人进了屋子。
“妹妹是和我住一起，还是住旁边的屋子？”春红四下望了望。
“全凭姐姐做主。”小桃回道。
“嗯，那就和我住一起吧！反正这房间宽敞，这样也省的你我寂寞了。”春红点点头。两人在房间里歇息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出了屋子。
春红打算带着小桃去外面吃饭，再给小桃买一些生活用品。春红出了竹林，拉着小桃款步向大门走去。
“哟！这不是春红姐姐吗？哪阵风把你吹来了？”阁楼上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叫声。小桃和春红都转身抬头望去，却是富态的中年女子，正妖娆的舞着手中丝帕，向着春红娇笑一声。
“呵，这是我家，我回家还要哪阵风啊？”春红眼中闪过愠怒。
“咯咯，妹妹怕是记差了，竹林内才是你的家，竹林外就是我‘解语轩’的地方咯！妹妹可别搞混了！”中年女子花枝乱颤，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王巧巧你别太过分！”春红语气生硬的颤声道。
“哟哟！妹妹何必如此生气，我不过说出实话而已。”王巧巧娇笑一声，转而满脸无奈，“哎！我就喜欢妹妹和我拌嘴，等刘公子娶了你，我可就得寂寞咯！这偌大的解语轩，却没有可以和我说话的人了。”王巧巧望向四周，眼神瞟了瞟竹林，又笑眯眯的盯着春红。
春红本想还嘴，不过忍住了，朝着王巧巧哼了一声，快步走开。小桃看了一眼得意的王巧巧，连忙跟上春红。
春红感觉到小桃跟了上来，心头微喜，嘴角上扬。春红领着小桃上街吃了饭，又买了东西，便回了解语轩，一日都陪着小桃交流感情，熟悉环境。
次日初晨，小桃正给春红梳头，却听到哒哒的敲门声，小桃起身打开竹门。
“姐姐早。”一个俏生生的丽影和小桃差不多大小，站在门外向着小桃问了一礼，小桃有些羞涩。小珠儿见小桃没说话，便继续说道：“打扰姐姐了，请问春红姐姐在吗？”
小桃这才回过神来，“姐，找你的。”
“进来吧！”小桃领着小珠儿进了屋子。
“小珠儿越来越水灵了，找我有什么事吗？”春红笑望着小珠儿。
小珠儿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双腮微粉，脆生生道：“春红姐姐最漂亮。”小珠儿蹦蹦跳跳跑到春红身旁，抱着春红的玉臂轻摇。
“姐姐这两天都没陪珠儿玩，是不是有了这位小姐姐就不要珠儿了！”小珠儿双眼露出委屈模样，悬泣欲滴的样子最是惹人怜爱。
春红翻了个白眼，伸出玉指抵了抵小珠儿光洁的额头。“你这小狐狸最会作怪。说吧，来找我有何事？”
小珠儿吐了吐小香舌，俏皮的说道：“还不是巧姨，都不让人家睡个美容觉，一大早就把我叫起来，让我来叫姐姐，说是什么流氓公子来找姐姐了。”小珠儿说到此处，跺了跺脚。
春红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春红眼中寒芒一闪，微笑着抚了抚小珠儿的小脑袋。“辛苦珠儿了，等姐姐买冰糖葫芦犒劳犒劳你。”
“不要不要”，小珠儿抬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春红，“姐姐，我不要冰糖葫芦，巧姨说了，冰糖葫芦吃了对牙不好，吃多了会掉牙齿的，牙齿掉了就像个老婆婆一样，那样我就跑不动了，还怎么出去和小丫她们玩？”小珠儿可怜兮兮的喋喋不休。
春红和小桃看着小珠儿滑稽的模样，不禁都噗嗤一笑。“好好好，不要糖葫芦，不要糖葫芦。”
小珠儿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呲了呲小碎牙，“那姐姐怎么犒劳我呢？”
“哦！你要什么，姐姐都答应你！”春红笑着道。
“嘻嘻”，小珠儿一笑，春红心中一咯噔，“嘻嘻，巧姨还等着我回话呢，我要回去了，不然她又要骂我了。”小珠儿滑溜的窜出春红的怀抱，蹦蹦跳跳的跑开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春红望着蹦蹦跳跳的背影，心头泛起一片涟漪，嘴角不自觉上扬。
小桃也听到了春红和小珠儿的对话，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春红。
“来妹妹，我们别管她们，继续给姐姐梳头。不曾想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好的手艺，姐姐真是捡到宝了。”春红拍拍小桃的手背，小桃乖巧的应了声。
不说春红的平淡，却道小珠儿蹦蹦跳跳出了竹林，回到空玉阁。小珠儿一改先前活蹦乱跳的模样，变得端庄起来，却也好似一个大家闺秀了。
小珠儿轻移小莲步，上了阁楼，走到右边一间屋子轻轻扣了扣房门。
“进来吧！”屋里响起一声娇滴滴的唤声，小珠儿推门进去，轻轻关上门。
“巧姨”，小珠儿对着王巧巧恭声道。
“坐下吃饭吧！”王巧巧对着小珠儿抬抬手，小珠儿端坐在王巧巧的身侧，却并没有动筷子。
“怎么样？”王巧巧轻抿了一口杯中茶，淡淡的道。
“嗯，春红姨娘说她知道了，使唤我回来给您回个话。”小珠儿款款道。
“她没有说别的了？也没有生气？”王巧巧盯着小珠儿白嫩的小脸。
小珠儿迷糊的眨了眨大眼睛，“没呀！为什么生气？”小珠儿不解的望着王巧巧。
“嗯，你快吃饭吧！凉了不好吃。”王巧巧脸上溢出笑容，对着小珠儿温柔道。
小珠儿大眼睛转了转，埋头开始吃饭。王巧巧却是喜形于色，重重啄了一口茶，细长的杏眼掠过一丝贪婪。
时间一点点过去，已是日上三竿，王巧巧娇媚脸上的笑颜已然变得冰寒。王巧巧看了眼手中已经换了数次的茶水，心头怒意横生。
“巧姐，巧姐……”略微尖细的男声打断了王巧巧的愤怒，王巧巧回头望了眼刘威，娇媚一笑，“刘公子，喝茶，喝茶。”
“巧姐，我不饿了，这一会儿就喝了两壶茶，我一年的茶今天都喝了，春红到底何时过来？再不来我可要去翠红楼找凤姐咯！”刘威面色不济。
“咯咯，刘少莫急，好饭不怕晚。春红正在画眉，她知道要见刘少，一定要把自己打扮的光彩照人才行呢！你想想春红的美妙身姿，值不值得刘少等等？”王巧巧娇滴滴笑道，舞了舞手帕。
“嗯，我听了春红两个月的琴，花了上千两银子，不就是为了与她春风一度吗？等上一天也没事，只是我又得去茅房了！”刘威说着起身跑下高阁。望着刘威的背影，王巧巧红艳的脸上浮现厌恶。
而王巧巧和刘威口中的春红此时却轻松的很，正享受着小桃柔弱的小手揉着香肩，而旁边是欢快玩耍的小珠儿。
小珠儿正玩的起劲的时候，突然心中一突，四下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继续玩着手中的布偶。
“珠儿，我们过去了，别气着了你巧姨咯！”春红站起身，娇笑道。小珠儿大眼睛转了转，点了点小脑袋，抱着布偶跑到屋里，很快就空手跑出来了。
三人出了竹林，朝着高阁方向慢步而去。
“春红”，三人刚转过地梯，一声略微尖细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却是刘威从另一边转过来。
春红微微一笑，后退了一步，“刘公子来了，欢迎欢迎。”
“琴仙子，我可来了多时了，见你一面可真是难啊！”刘威面色不忿。
“咯咯咯，刘公子莫要生气，小女子听说你来了。所以专门捣梅留香，朱红轻含，刘郎看妾身还入得了眼吗？”春红秀帕掩面，声音娇媚。
刘威本来因春红多次拒绝自己而不快，今天又遇到春红怠慢，心下已然决定要给春红好看。然而当看到春红这番模样，心下不快早已抛到九霄云外，眼光不觉打量起春红来。刘威以前就觉得春红娇媚，今日一看却又感觉春红凭添了几分贵气，眼中现出一片痴迷，呆呆凝望着春红。
春红面色不变，只作平常，微笑着道：“刘少可要听上一曲？”
“好呀，好呀！”刘威双眼盯着春红，脚下迈动，跟着春红上了阁楼。
而此时阁楼上气氛却甚是压抑，王巧巧坐在桌前，旁边站着小珠儿。小珠儿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皱着眉头的王巧巧。
“她真把自己当做是花娘子了，今天我就要她知道这解语轩到底谁说了算。”王巧巧越想越气，突然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却刚好看到上楼来的春红。
王巧巧停下脚步，望着春红，心下几转，“哟！我们的春红姐咋有空来了，你不是不愿见刘少吗？说是最见不得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只会仗着祖辈福荫胡作非为吗？”王巧巧微眯双眸，心下想着如何教训这个不知高低的贱人。
不提王巧巧心下如何想，春红却好似未听到王巧巧的话，脚步不停的上楼左转，无视了王巧巧。
王巧巧心中怒极，张口就要喝骂春红，却突然看到了春红背后跟来的小桃和刘威，不禁微微一呆。一呆之后，王巧巧面色一转，向着刘威招呼道：“刘少回来了，妹妹打扮了一上午，可是为刘少您费心了，您可得好好对她呢！”
小桃低着头只管跟着春红走，刘威本来也跟在后面，不过却听到王巧巧的声音，便抬头望着王巧巧。
“巧姐，你也在啊！仙子她要抚琴，一起去听听吧！”刘威瞟了眼王巧巧，然后转头跟上春红。
王巧巧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双眼渐显寒芒。
春红进了左边一间竹屋，小桃跟着进去。只见屋内别无所物，只是屋子正中摆了一架古琴，春红来到琴前坐下。春红望着身前的琴思索片刻，举起纤纤玉手轻轻放在琴弦上，许久不见动作。
刘威和王巧巧进了屋子，就在最近的座位上坐下。刘威双眼只是盯着春红，王巧巧见春红许久不曾弹琴，心下更是不耐，不过碍于刘威，也只是别头暗自气恼。
刘威正双眼紧盯着春红，却听琴声乍起，吓了刘威一跳。
春红玉指纷飞，琴音袅袅，渐有百鸟之音，小桃也感觉自己好似到了清幽山林之中，渐渐心驰神往。刘威却依旧盯着春红的柳眉樱唇，耳中未有丝竹之意。王巧巧却是烦闷，她越是见春红如此“出尘”，心下越是反感，只是恶狠狠的望着春红，丝毫没有去听琴音之美。
琴音纷舞，直到春红手指按在琴弦上，止住了跳动的琴弦，小桃依旧沉迷于动人旋律中。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琴仙子，一曲罢，当真是绕梁十日啊！”琴音一收，刘威站起身，纤细的手指啪啪鼓起掌来。
“额，谢谢刘公子，不过那是绕梁三日！”春红心头厌恶，面上轻笑道。
刘威摆摆手，“三日哪够，琴仙子可不是那些庸手可比，她们绕梁三日，您必定是十日才相趁。”
春红笑容顿住了，抖了抖满身鸡皮疙瘩，正要开口谦虚几句，却发生了突然事件。
只见刘威突然站起来，急步来到春红面前，伸手抓住了春红放在琴上的手。春红被这突然事件吓呆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再要抽回手却已被刘威抓紧了。
春红正了正脸色，冷着声道：“刘公子这是做什么？”说着还试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春红，你是明白我的心的，我哪里懂什么音律，我是为了你才偷跑出来的，我还拿了银子，你随我离开这吧！我们一起去帝都，听说那里最是繁华，我给你买最好看的衣服。你再也不用抛头露面，在外面卖声赚这辛苦钱来！”刘威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刘少，你喝多了，我是卖艺，卖身你去找你身旁的老相好吧！”春红左手用力一推，刘威不注意竟然被推翻了，慌忙起身，失手抓着了王巧巧的翠裙。王巧巧本来还心中笑哈哈的看着春红和刘威对咬，却不料突然牵扯到自己，一声惊叫，抓住自己的翠裙，抬脚就踢向了刘威。刘威本来好像溺水一样慌忙乱抓，重心不稳，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东西，却又被王巧巧一脚踢倒在地。
王巧巧见刘威被自己踢倒在地，初时还是欣喜，不过心思一转，连忙上前去扶刘威。
刘威抓着王巧巧的手臂站起身来，歇了口气，一把推开了王巧巧，气冲冲的迈步走向春红。
“你这娼妇，老子为你花了那么多钱，你竟然如此待我！今天老子就要你，不然老子要你出不了这门。”刘威嫩脸绯红，却凭添了几分妖娆。当下刘威恼羞成怒，踏步向春红而去。
春红初时还怕得罪了刘威，不过见刘威恶心模样，也就失了理智。“哼，我倒要看你今日如何让我出不了这门，我是死也不会从你这假男人，你倒是来打杀了我啊！”春红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又向门口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