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管任何地方，都有一个流传甚久的故事，这故事内容不管讲的什么，都寄托了人们的希望。
墨棐小时同母亲一起住在九重天上，天宫的侍女们是从人间各处选来的，小墨棐平素里闲来无事就去缠着她们听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对于小孩子来说也就是当个解闷的趣儿，转头就忘了，可偏偏对其中一个侍女和她讲的故事印象格外深，直到今日见到这个说书人，儿时埋藏的记忆猛然被唤醒。
那侍女是负责天宫外面长梯清扫的，平日里见不到几次，之所以能引起他的注意，无非是这位年纪轻轻的侍女竟然生了一头白发，听其他侍女说，她是一夜白头，缘由不详。
缘由不详……
这四个字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诱惑。
等到夜里，母亲入睡后，他便化为狐狸的样子藏在天梯下瞧她，一直等到夜半三更他都忍不住哈欠连天的想要放弃时，那位白发侍女才出现，面无表情地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墨棐心里一慌，刚想跑就被她抱进了怀里，那侍女低笑，“殿下怎么跑到这来了。”
墨棐素来对女人身上的气味不习惯，如今挨得太紧，更是让他满心反感，努力挣开现了人形。
“本殿下睡不着，出来闲逛，倒是你个侍女，见了本殿下也不知道行礼。”
白发侍女浅浅笑着，换换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去打扫天梯。
墨棐跟在她身后，问，“晚上扫什么天梯？”
“规矩。”
切。
墨棐撇嘴，他最不愿意听到的便是这两个字，什么事都是规矩规矩的，活生生把自己逼成了死物，真是傻瓜行为。
“那你同我讲讲话，不算违反规矩吧？”
“殿下想听什么？”
墨棐坐在长阶上，笑的狡猾，“你给我讲个故事，就讲……你在人间时听到的故事罢。”
那侍女回头看他一眼，无奈道，“既然殿下想听……那便讲吧。”
“我在人间时，有位好友。元身是枫树妖，本来好生修练些年头就能轻易飞升的，却偏偏生了颗好玩儿的心。临近飞升，跑去人间渡劫了……”
墨棐“啪”地一声蒋扇子合上，笑，“你可好奇后事如何？”
纳溪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的回忆，道，“你有功夫回忆儿时，还不如帮我看着下头那个说书先生呢，你说他讲了这么多，我还是没听出个所以然。”
墨棐抿了口茶，神色默然，“你在他身上下功夫，还不如去看看那个管事儿的老人家。”
“啊？”纳溪没明白他的意思，脑袋一团乱麻。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与我儿时听到的那个故事格外相似。因思念亡故的爱人，便令整个镇子陷入沉睡之中，以此为沉睡的爱人作伴。”
“.……这不是枫树妖的故事吗？”纳溪放下帘子，“听起来并没有什么联系啊。”
“梦。善渊梦里出现的那个少女，怎么听都像是枫树妖，”墨棐起身，握着扇子，“走，我们去会会那个说书人。”
话音刚落，就看见小厮推门进来，对他们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两位爷，管事儿的有话同两位讲，就在楼上雅间。”
两人对视一眼，心道，这人可真是沉不住气，自己倒先送上门来了。
遂答应下来，往楼上走。
“哎，你方才说的那个白发侍女，现下还在九重天吗？”
“不，”墨棐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在我千岁生日那天，她犯了杀戮罪，被母亲处决了。”
“……”
墨棐忽视身边某人震惊的眼神，推开门走进去，一个龙钟老态的人坐在窗边，身边站着方才那个说书人，满屋子寂静，就在他抬眼的瞬间，看见了从窗边飘落的枫树叶。
“见过大殿下和山神大人。”那老人站起来，对着他们两个行了个礼，身后的说书人跟木偶一样，随着他的动作也弯下身子。
傀儡？
墨棐打开扇子，眼睛一下变为猩红色。
“殿下不必有如此杀意，老妖此次前来也并非要伤人。”
纳溪往前站了一步，大有威严，“不伤人？那晚上满屋子的幽魂是怎么回事？站在你身后的这个人形傀儡又是怎么回事？”
老人满脸愁色，犹豫半响才开口，“族里有只小妖趁着百鬼夜行日跑出来，族人唯恐她做出不利之事这才派老妖前来捉她，老妖一路追查这才到了这里。”
“可老妖终究是来晚了，那日月圆，阴气重，老妖便蒙着月色追着她身上的妖气到了这里，来的时候整座楼都被血腥气笼罩着，只剩下管事儿的还留了一口气，那孽障早就无影无踪了。为了方便在人间活动，老妖便附在了管事儿身上。”
“可到了第二天，我便发现，整座楼里的人都跟活过来了一样。异常繁华，而这傀儡，本是老身用来做诱饵的，那孽畜喜好死物和幽魂为食。但……”
“但后来你却发现，这楼里藏着不少秘密，”墨棐敛去眼里的杀意，云淡风轻地接上他的话，“比如说，此时睡在我们隔壁的那位。”
老妖听见这话，不禁打了个寒噤，哆哆嗦嗦地开口，“此事实在古怪，老妖也是来这里许久才发现楼上睡着位这样的人物。她本是阳气已断，身上却还笼着丝佛光。老妖是阴物，不敢擅自接近，只能把那屋子封起来，不让旁人靠近。”
“有天晚上，老妖亲眼瞧见那畜生化了原型，把个活人一路叼进那屋里，硬生生地将那人的生魂给抽出来，喂给了那姑娘。”
“呵，你今日主动来寻我们，想必是发现昔日小妖现在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以你一己之力想要降服她怕是比登天还难。”纳溪冷笑一声，道。
墨棐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由衷感慨，看来石头也有开窍的一天，真是老天有眼。
“是……”老妖看了墨棐一眼，哆嗦的更厉害了，声音跟蚊子哼哼般，“而且殿下夫人，怕也是中了那畜生的道。”
一提素卿，墨棐整个人都正经起来，连握着扇子的指尖都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此话当真?”
“当真，我们枫树妖最擅长的就是让人沉寂在昏睡中，慢慢被我们抽去魂魄……”
纳溪听了这话，咬牙切齿，“倒真是个妙手法。”
那老妖被他一吓，缩着脖子不敢再吱声。
“这傀儡身上方才附的是谁，也一并交代了吧。”
老妖摇头，“只知道是个法力高强的生魂，肉体不知如何被毁了，来回飘荡，老妖见他可怜，便将傀儡送给他做个临时宿主。他就白天来这儿说个书，晚上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他讲的是什么了？”
老妖赶忙摇头，“不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