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莺歌院（三十四）

丝帘随风轻摇，屋内熏着清雅的岁寒三友香，燕洵坐在不紧不慢地举起茶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除去要跟眼前这个人打圆场，魏帝老贼因皇陵失火而震怒，他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如今，他早已学会了姿态极低、卑躬屈膝、面带微笑地对魏帝感恩戴德了。

而如今的他，也早已今非昔比，魏帝给他玉佩，并非因为他足够谦卑，也并非是真的对他放下了戒心，更不是因为真的不打算杀他，而是因为他已不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已经有他一手建立的强大势力做后盾。

如果说曾经魏帝不能杀他，是为了压制各大门阀，如今，则是因为没有个合适的理由堵天下悠悠之口和忌惮他身后的势力。

所以无论是魏帝的故作姿态，还是他的恭谨谦卑，都不过是博弈的手段罢了。

“许久未见，过得怎么样？”宇文玥打破了沉默。

“这些，你刚刚都问过了。”燕洵放下茶杯。

“刚在大殿，人多眼杂，说的是些客套的场面话。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这才是我想问的。”宇文玥语气真挚。

燕洵微微一笑：“一切安好，有劳公子记挂。”

宇文玥垂下眸，半晌，又问：“这两年，我给你写的信，可有收到？”

燕洵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微笑：“这些年，一直被圈禁在那一方院子里，整日闲的发慌，可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值得拿出来，打发时间的。”

“当年的事，我别无选择。当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定北侯已死，我为了保住你，我只好...”

“玥帅。”燕洵根本没打算听，他望了望烛火摇曳的方向，打断宇文玥，“你看，你说，今日这风，会不会助长皇陵的火势。”

肯定的语气，根本没打算向宇文玥隐瞒是他燕洵做的，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们二人早已非同路之人。

看着宇文玥盯着烛火，燕洵露出了一个近乎温柔的笑：“我虽贵为长安城里头号闲人，那也不代表，我有心情愿意坐在这里听你说这些。”

燕洵又叹了口气：“说来也奇怪，我本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东西来，可还是好奇，指望着你能说出一些什么新鲜的东西。其实，你莫不如就如赵西风宇文怀一样，站定立场，翻脸无情。”

当年之事，他早已不在乎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就像是他再痛苦，他的家人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一样。

莺歌院三年，他在隐忍中没有学会别的，只学会了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是什么本心，有助纣为虐做了帮凶，他全族只剩他与缳缳两人这个结果就够了。

所以宇文玥，你不必多说，你当年的救命之恩，我并非不知，找到机会一定报答。你不在我复仇的名单里，却也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既然早晚做仇敌，那他又何苦给自己加一场好兄弟最后因立场不同为了各自家国而反目的大戏？

既然早就能看到结局，那就根本没必要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