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两清

“很高兴能再见到您，大人！”说完，弯腰向克莱斯特等人鞠躬，这是他身为国王行的最重的礼。他的臣民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少女，没有想到她还如此的年轻。

“不用这样。”克莱斯特赶忙上前搀扶住他，不论她在这里的年纪如何，她仍接受不了一个老人对她行礼。

西瑞尔莱德怔怔的看着克莱斯特的皮手套，似乎想到很久以前，他请众人坐下。

西瑞尔莱德没有坐回他的王座，他就坐在克莱斯特与瑟兰迪尔对面，笑着对他们说：“时光对你们很宽容。而我已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就连这座大殿都出不去了。呵呵，没有别的意思，也仅仅是感慨而已！”一口气说了一段话，他喘息着停顿了一会，才接着说：“这是我的孙子，克鲁莱德，在我之后他将是这里新的国王。希望我们的交易能一直友好的延续下去。”

“可以。”瑟兰迪尔代表林地王国作出了承诺，他看着西瑞尔莱德，时隔多年，这个让他厌烦过一段时间的人类已将要入土，而他的小女孩依旧豆蔻年华。

西瑞尔莱德目光柔和的看着坐在精灵身侧一如既往的少女，往事如云烟，那些莫名的情愫也在漫长的时间中消失不见，唯独怀恋永在心怀。

他带着几许追思慢慢说道：“我曾经许诺为您做任何事，可是我等了87年，也没等到任何回复。曾经我想啊，如果您还活着，也许还能再见您一面。谁想越等越久，再后来我觉得哪怕是见您的后人也可以，我不想带着遗憾走进坟墓。”

克莱斯特取出那枚金纽扣，用魔法托着它飘到西瑞尔莱德面前，在其他人惊异的眼神中，老国王缓缓伸手接住了这枚他等待很久的纽扣。他拿起纽扣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说：“往事仿佛历历在目啊！请别见外，人老了就喜欢回顾过去。”又停顿了一会他微微侧头说道：“皮耶斯。”西瑞尔莱德身后的随从欠身退下，西瑞尔莱德笑而不语像是做了出了决定。

过了一会，那名叫皮耶斯的侍从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交给了老国王。

西瑞尔莱德将权杖交给继承人后双手接过盒子，让人搀扶着站起来一步一顿的走向克莱斯特。

“我们这里比较贫瘠，似乎除了矿产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但是我们发现这里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宝贝，我们叫它白光石。”西瑞尔莱德将手上的银制方盒递给克莱斯特，示意她接住。克莱斯特看着瑟兰迪尔，后者点头首肯，克莱斯特双手接住了它，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老旧的银盒子，但是上面刻满了像是记录着某件事物的花纹，古朴又神秘。

西瑞尔莱德打开了盒子，里面发出一淡淡白色的光芒，就像克莱斯特每次离开时那样的颜色，让人觉得很温暖，众人觉得很惊奇，忍不住仔细看。在细碎的小宝石铺垫中，盒子中间是一颗光洁无瑕的椭圆形棱角分明的白色宝石，有幼儿的拳头那么大。着实是个让人心动的宝贝，但是克莱斯特拒绝了，她关上盒子推给西瑞尔莱德，“太贵重了！”

西瑞尔莱德没有接，他后退一步说道：“当时我很绝望，觉得自己就这样带着仇恨死去，可是您救了我，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那时的我无以回报，这是您该得的，至少我现在觉得我的生命是世上最无价的宝贝，不是吗？”

“以有价换无价！克莱斯特，收下吧！”瑟兰迪尔轻笑道。

“谢谢！”瑟兰迪尔一提醒，克莱斯特顿时悟了，手下盒子，将它递给身后的兰瑞莎布尔斯特罗德。这是西瑞尔莱德的报酬，也是他们两清的证明，收回那颗纽扣，克莱斯特不能再要求他或者他的王国任何事。

“哈哈，好。。。。”似乎是放下一桩心事，紧绷的神经松开了，老国王迅速倒了下去。

“祖父！”

“陛下！”大殿里顿时闹成一团。老国王被放平在地板上，他不停的喘着粗气，双眼瞪圆，像是有话要说。

“大人，您还有药吗？”克鲁莱德看着难受的祖父，想到了之前克莱斯特他们赠与的药剂，快步走上前跪在瑟兰迪尔与克莱斯特面前双眼通红的祈求着。

克莱斯特低垂眼帘，面带不忍摇头道：“很抱歉，药已经不起作用了。”

克鲁莱德失望的回到祖父身边跪下，紧握他的手，低声抽泣。

克莱斯特看了一会，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脱下手套交给瑟兰迪尔，后者略带不悦的接下了。克莱斯特走到西瑞尔莱德身边跪坐下，伸出双手握住他的一只手，然后轻声吟唱着。西瑞尔莱德的周身被一阵淡淡的光包围，他的神情开始缓和，呼吸慢慢平稳，渐渐的恢复神智，连那苍老的容颜也开始显示出他年轻时的模样。大殿里的除了精灵所有人都忍不住靠近这道让人感到舒适的光，唯独小巫师们不进反退。

在被满是生机的圣光力量包裹的西瑞尔莱德，原本浑浊的双眼变得清澈明亮，他将周围人仔细的打量了一圈，笑着说道：“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晰的看过了，谢谢！”他仔细的看着被克莱斯特握住的那只手，接着说：“麻烦您，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克莱斯特点头继续吟唱。

西瑞尔莱德紧握继承人的手，“保护好我们的王国，克鲁，做一个好国王！”这个他一手建立的国家，才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克鲁莱德哽咽道：“我会的，祖父，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们。”西瑞尔莱德伸出手安慰的抚摸着孙子的头发，不再言语。他转过头，看着克莱斯特笑着说：“今生最大的幸事就是遇见了您，谢谢！”

“不必道谢。”死亡的哀伤也感染着克莱斯特，人在老死时是如此的不堪，只剩下祈求和悲凉。

西瑞尔莱德有气无力的说：“谢谢您，给了我一个体面的离开。”说完用劲的握住克莱斯特的手，然后，又像泄了所有的力气那样突然松开，闭上了双眼，胸膛再无起伏，他的时间停止了。

“不，祖父！！！”克鲁莱德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在大殿中。

瑟兰迪尔扶起有些怔怔的克莱斯特，“我们该走了！”克莱斯特扫过悲伤不已的众人侧过头看着殿口方向，瑟兰迪尔将手套交给她接过精灵递来的斗篷，克莱斯特一下没一下的甩着手套却没有戴上，由着瑟兰迪尔给她披上斗篷。

克鲁莱德看着准备离开的精灵，止住悲痛，走向前弯腰行礼，“非常感谢，我送你们！”

“不用了，我们会自己离开！”瑟兰迪尔拒绝了，他牵起克莱斯特的手走向大殿门口，看着殿外零星飘落的小雪花，拉起克莱斯特的斗篷帽子给她戴好，淡淡说道：“变天了。”

克莱斯特扭头再看了西瑞尔莱德最后一眼，随同瑟兰迪尔一同走出去后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轻声说：“确实变天了！”然后笑着看向瑟兰迪尔接着说：“我多么希望你能陪我一同老去。”

瑟兰迪尔双眼凝视克莱斯特满是温情：“我的心会陪着你一起。”

克莱斯特笑着握紧瑟兰迪尔的手低下头，慢慢前行。

刚刚经过生离死别的众人比来时还要沉默，精灵们对人类的死亡习以为常，感慨之时又带着一丝说不明的情感，像羡慕又似不忍。

小巫师们则是被死亡的忧伤和焦虑包围，他们看着走在最前端的克莱斯特，一个人铭记了克莱斯特一生，而对克莱斯特来说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一次救他的命，一次送他离开。在克莱斯特漫长的生命里这将是常有的事，也许有一天她也将在这里送他们离开。

回去的天气太恶劣，瑟兰迪尔与克莱斯特共骑一匹马，凌厉的风吹起他们的斗篷，他将克莱斯特紧紧护在怀里，克莱斯特靠在瑟兰迪尔的胸膛，抚摸着他的心跳，呢喃道：“我怎么舍得呢！”

如同来时那样低调，回去时帆船行驶的也很平静。大概是死亡的阴影没有从众人心中徘徊而去，最初的两天，所有人都比较沉闷，直到第二天晚上，克莱斯特又在桅杆中间架起吊床，晃晃悠悠躺在上面时，小巫师们才聚集在一起围在克莱斯特身边。

弗兰克隆巴顿问道：“接下来我们有什么安排吗？”

艾拉史密斯：“我想回浮空岛。”

“我也是，好久没回去，不知道怎么样了。”

克莱斯特看着星空，无力的开口，“我回林地王国，你们随意，我们这次只会待得比上次时间长。”

“那我们还要巡逻吗？”

“当然。”克莱斯特有些发呆，不知道想什么，听到小巫师们在讨论，就随口回答。

詹姆波特问道：“那我们闲暇时，是不是就可以在这里转转了？”不怕被逮到了。

“可以。”似乎想到了什么，克莱斯特轻笑一声，“浮空岛需要人留守，安都因河需要护航，时间你们自己安排吧！”

“好咧！”

“我们抽签决定怎样？”

“不好，我不想出去！”

“我也是。”

。。。。。

克莱斯特看着被浮云遮挡的弯月，突然有些迷茫和无措，似乎所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都被死亡笼罩起来，时间果然才是最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