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仙人南望
京城的雪化了不少，屋顶也不再是通体的白色，琉璃瓦反射着阳光，一切祥和安静。
顾西平站在阳光下，腰上的短刀从不肯离身。
他在观看一盘棋局，商九原执黑子，另一边则是乱发如钢针的顾九疆。两人棋术都半斤八两，往往要对弈一个午时才能分出胜负来。
倒不是说两人棋术如何精湛，实在是如同一滩烂泥，怎么扶也扶不起来。
顾西平看的有些昏昏欲睡，两人倒是神采奕奕，便是树梢上的积雪化作水滴落在肩上也不在意。
自从元宵时节虎贲骑斩了大半官员之后，近些天京城便安分了下来，似乎是不敢在李治廷面前作怪。不过也不奇怪，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欺软怕硬是常态。
“那五千弓弩已经送给北蛮了吧？”顾九疆忽然问道。
商九原表面不惊，心中却一凛，心道这家伙果然来了。
两人下棋是有赌注的，至于赌注也是千奇百怪，某些时候他们赌的是谁输了就脱光了衣服在雪地里呆一整天，某一次甚至差点要了商九原半条命，不过两人都对此乐此不疲。
这次的赌注是谁输了便包下京城花魁的一晚。
为了赢两人各出奇招，顾九疆经常会问一些问题分散商九原的注意力，商九原连输几次之后也知道攻心确实能在棋盘上获得足够的优势，两人互相刁难了起来。
不过在顾西平看来两人棋力平平，鬼点子倒是一大堆。
“送去了。”商九原说道，一点也不在乎顾西平就站在旁边，“这些年一直听你说要离开朝堂，可当初怎么又会答应李治廷来做这铸剑师？”
顾九疆向往的是安静祥和的田园生活，和朝堂完全没有半点联系才对。
“你这不是废话吗？”顾九疆笑道，“宫里给的银子多啊！养家糊口啊养家糊口！”
两人的对话滴水不漏，看起来在适应了之后这样的攻势已经不足以撼动两人明静如止水的心了。
顾西平皱起了眉头，这盘棋看起来商九原又得输了，顾九疆在棋力上还是略胜商九原一筹的，这些年商九原一直输多胜少，吃了不少苦头。
棋子不断落入棋盘之上，两人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棋局之中。
温和的阳光洒在地面，京城已经入春了，埋下的种子开始发芽。
“哎呀！”商九原忽然惊叹了一声，“能悔个子么？”
黑子这一手落下，原本就处于守势的黑子更是溃不成军，化作了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白子宰割。
“你这人品真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也不懂么？”顾九疆说道，“下棋自然也是那么个道理！”
商九原却并不觉得害臊，反而说道：“我又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商人而已，你也知道商人重利嘛！让一让啦？”
“不让！”顾九疆坚决道。他家里可是有着老婆孩子的，出去包花魁成何体统？这盘棋他本就十拿九稳，否则也不会冒着跪搓衣板的险和商九原下赌注。
“和你下棋真没有意思！”商九原说道，“裴龙虎还知道让我九子，你却连一子都不肯让！”
顾九疆刚要反驳，却忽地发现脚下的地面震动起来，树梢上最后一层积雪掉落了下来，砸在棋盘上。
商九原笑了起来道：“这下好了！包花魁的事可算是没落在我身上。”
顾西平眉头更紧了，凝神往皇宫的方向望去，神色有些不自然。
商九原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到了顾西平的境界，任何一点天地变动也逃不过他的感官，不过商九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
“该不是那老怪物出关了吧？”商九原试探着问。
顾西平沉默地点了点头。
“哎呦喂！这次江湖热闹了！”商九原笑了起来，“可惜我这身子骨看不到群侠大战的景象啊！”
他脸上略微有些失望。
与此同时，皇宫地牢。
李治廷身穿着九龙黄袍站在地牢外，神色恭谨，能让一代君王如此对待的，也便只有将自身困在樊笼当中活了几百年的武当创立者王灵宇了。
这些天地牢里一直传来异动，李治廷也知晓这一天不会太远，武当有了个王项明已经百年无忧，王灵宇也不必自囚于樊笼当中以续武当气运了。
至于护他五年的事，李治廷相信王灵宇会兑现的，武当掌教的神通是常人不可想象的。
身穿破旧道袍的老人从幽寂的地牢中走了出来，他只是轻轻推开门，踏出百年不肯离开的地牢，整个京城便颤了三颤。
“恭喜武当掌教出关！”李治廷说道，吩咐一旁的宦官给王灵宇呈上了崭新的武当道袍。
老人如同一根枯瘦的竹篙，不过目光却奕奕有神，气息幽远流长，大概早就抵达了胎息的境界。活了五百多年也未曾燃尽这根残烛，天下也就王灵宇一人了。
“此次自破樊笼，并不是为你。”王灵宇瞥了李治廷一眼，声音淡淡道。
尽管他形如恶鬼，可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股属于天上仙的仙风道骨，要真说起来，第一个踏入小长生境的并不是楚惜风，而是王灵宇。
自囚于地牢数百年，无人敢揣测王灵宇的境界是否更进一步，不过几百年前就可以得道飞升，大抵是已经成为了仙人的。
“一件武当道袍而已，我还不敢和前辈提要求。”李治廷自嘲道。
一旁的宦官有些看不惯，天下之主什么时候也要对别人卑躬屈膝了？不过他又不敢在此刻出言，只怕王灵宇一掌就将他打成了肉末。
王灵宇还是不肯换上新道袍，接着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这天下还没人敢要我替他算天命的，倒不是我不肯，只是没有谁的命有那么硬！”
李治廷不停点头称是，恭敬道：“前辈这是要回武当了？”
他还是奢求能够将王灵宇留在皇宫之中的，反正宫里什么也不缺，武当也有能够扛起大梁的人。
“此番破笼而出，是要去一趟江南的！”王灵宇轻声说道，目光投向了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