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为刀俎
“太子党急着让太子上位，不过如今付含章执掌大半内政，宇文政炎掌兵权，两人之间固若金汤。太子党想要扶持太子坐上皇位难上加难，光是付含章那一关便过不去。付含章城府极深，而且国术无双，又岂是一个太子能够撼动的？”白曼青嗤笑道，“所以想要夺得天下的王位，还是只能反！”
刺史沈星阳的嘴角微微一抽，昔日他找到白曼青的时候也没看出这是胆量极大的人来，谋反就是藩王也不敢想。宇文政炎虎符执掌京城十万铁卫，曾经横扫六合八荒，被敌军称为虎狼之师，解决不掉这十万铁卫，根本不可能踏入京城一步！
谋反？谈何容易？
白曼青悠然地笑着，似乎一点也没发现自己太过自大，便是藩王们豢养的谋士们也未曾夸下这样的海口。
茶水已经煮过了三道，原先的味道已经变得极淡，像是在抿白开水一般。
苏白龙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道：“这么说，掌门就是藩王党的刀了吧？”
“不，我不是刀。”白曼青笑容古怪，“我这样的人，在那些握权的人眼里还不够格去做刀！”
苏白龙一愣，不明白什么意思。
“要做斩开天下的利刃，要有的是绝世的武力！”白曼青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苏小少爷比我更合适去做这柄刀！”
楼阁上王项明皱起了眉头，止住了自己想要冲出去的念头。主要还是徐林道拉住了他的衣摆，他居然寸步难行。这秃子当真天生神力？
苏白龙笑容不减，不过茶案上似乎覆了一层冰霜，原本温热的茶水也变得冰冷起来，气氛不断下降，像是要超过零点。
沈星阳双手撑地，骨节作响。只要苏白龙有任何异动，他便会逃之夭夭。剩下的场面就留给白曼青应对。
白曼青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焦急，他举起一边的茶壶，添入了新茶，将滚水倒入。随后将茶倒入了苏白龙面前的茶杯之中。
天地间原本的静谧被打破了，场面似乎由于那一杯热茶开始升温。
苏白龙端坐，腰背笔直道：“所以邀我来这茶会，便是为了让我去做藩王的走狗么？”
“苏小少爷自然可以拒绝。”白曼青不急不忙地说，“不过我觉得你会答应。”
苏白龙环视周围，幽深的竹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毒蛇在地面爬行，将整个中庭团团围住。
“要是我不答应的话，恐怕走不出通天剑门。”苏白龙笑道：“八十位入化境、一位天命境的高手围在我周边，掌门也太看得起我了。”
“那些人不过是为了防止苏小少爷在我这动手罢了，毕竟没有人会闲命长。”
“可若是我真要动手，这天下还真没有人能够拦住我！”苏白龙猛然起身，剑意凛然！
沈星阳一个后撤，紧接着是后滚翻，迅速抽开了几丈的距离，只留苏白龙和白曼青在庭院中对视。
白曼青依旧不急不缓道：“自然没想过靠这些人把苏小少爷拦住，只不过能多活一会是一会，邀请苏小少爷来茶会，我早早就准备好了遗书，反正迟早用得上的。”
天地间再次归于平静，连带着竹林中剑出鞘的声音一同消失，苏白龙缓缓入座，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下来，原先紧绷的身体也重新恢复平常。
“有些时候觉得你是个谋士，把自己的处境都算的滴水不漏，哪怕天地崩塌大概最后一个死去的人也是你，因为你算尽一切都只是想要活下去，”苏白龙说，“可其实你是个亡命之徒吧？把自己的后路都一一封死，狠下心来往前走。”
“苏小少爷又何尝不是亡命之徒呢？”白曼青笑了，“敢修入魔剑到这个地步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了吧？”
“前些年我记得庭院里种下的是桃树。”苏白龙忽然说。
“三年前就枯死。”白曼青轻声道。
阁楼上徐林道松了口气，他是不明白那两人在说些什么，只是苏白龙没动手，这通天剑门中也不会血流满地，杀人的事总是让佛门中人不喜的，不过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席卷天下的战争，又要来了吧？
“秃子想什么呢？”王项明低声喝道。
“想着招提寺的花是不是也都枯死了？”徐林道说。
王项明撇嘴，武当山上草木幽深、灵气充沛，自然是不会有枯死的情况发生。
“别在这瞎想了，现在苏公子没想着动手，我们该回去了。若是被苏公子知道我们跟来了，只怕又是一顿揍！”王项明说道，想要把徐林道拉起来，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力量无法撼动这秃子，只能狠狠提了他一脚。
“道士我问你一个问题。”徐林道忽然说。
“恩？这天下的大道理都藏在书里，你问我作甚？”王项明说道：“我可从来不看圣贤书，估计是没办法解答你的问题。”
“不是，”徐林道摇了摇头，“我的问题是关于你的。”
王项明一愣，以前武当山上也有过权贵来算命，为了香火钱武当掌教经常让他去道观里给人算命，大大小小也解决了不少人的问题，可还从未有人问过关于自己的问题。
武当掌教也从不曾教他任何东西，总是说要靠自己悟得天道才能真正飞升，武当初代掌教创教初谁人懂得这些？还不是自己学来的本事？
掌教大概是想要他做“武当第一人”的。
久而久之王项明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疑问，天道的事也就那么简单。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王项明终于意识到了也有问题是关于自己的，他不只是个天道的“旁观者”。
徐林道见王项明没有反应，只以为他默许了，于是便道：“其实就算是苏施主在通天剑门动手，我们跟来也阻止不了，可你还是跟来了。”
“是担心苏施主找不到人借剑么？”徐林道幽幽地说道。
王项明呆立在原地，眼神间忽然迷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