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至安阳
李云到梅苑居的时辰并不算早,两人一阵闲聊已近正午。
萧风便招呼了李云在梅苑居吃了午饭,然后才去了安阳县。
因为下过一场大雪,气候冷得很,再加上萧风孱弱的身子,自然不可能像李云一般策马而去,三人便索性乘了一辆马车。
等到了安阳县,天色已暗了下来。
萧风与李云暗自琢磨了会儿,李云因为耐不住性子便拉着萧风往县衙跑了。
冬日白天时间短,值班时间也短,这时辰他老爹应该回家了。
然而,谁知,一跑进县衙大门,迎面正好走过来一中年文士。
不是李中恳是谁。
李云立时呆在了原地,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李中恳见到李云,比李云还惊讶,“云儿怎么来了这里?”
李云清咳了下,眼珠子一转,一本正经介绍,“爹,这位是孩儿在外游历时结交的好友,萧风。几天前,萧贤弟来信说恰好要路过安阳县,孩儿甚觉欢喜,今日特地请了他在安阳县四处逛逛,了解风土人情。”
萧风暗中撇了撇嘴,尽地主之谊尽到县衙来了,这份心也是有点问题,面上却仍旧一副平静淡然神色,上前躬身行了个晚辈礼,“小侄萧风,见过伯父。”
李中恳却并未意识到自己儿子话语中的问题,而是看着萧风忽然有点走神。
最近督政使忽然四处监察,他总觉得朝堂会有些大动作,而这少年的气度不凡,又是‘萧’姓,若是皇室中人,这一切倒说得通。
只是这事,李中恳是真想多了.
萧风小不代表不知人情世故,相反他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浅笑解释,“小侄之‘萧’并非皇室之‘萧’,伯父不必太放在心上。”
李中恳怔了怔,大笑道:“原是伯父多心了。快请进!”
说到“请进”时,他猛地意识到这儿是县衙,不由抬头瞪了眼李云,轻斥道:“怎么将人家带到这儿来了,如此失礼?”
李云讪讪一笑,不知该如何作答。
反而是萧风很没心机地直接和盘托出了,意思大体是好奇所以过来看两眼,希望伯父莫要责怪诸如此类云云。
简单几句话,却把李云吓得面色发白。
当着县令大人的面堂而皇之说要抢他饭碗,这不是明摆着找不自在吗?
萧风却坦然得很,似乎真一点没觉得不妥。
只是虽然萧风的话说得好听谦逊,李中恳却不会由着他们胡闹,直接拒绝。
萧风也不在意。
几人又在府衙门口闲聊了会儿,李中恳不知为何就忽然有点不自在了,匆匆忙忙寒暄了几句,走了。
李云看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回事?”
萧风浅笑回答,“他以为我是游离江湖,朝堂外等的宗门中人。”
李云怔了下。
世俗界中,三大帝国三分天下,却也有不少地方不受三大帝国掌控,比如江湖,再比如那几个底细不详的神秘宗门。
江湖势力无法掌控是因其特殊性,在所难免;神秘宗门则要复杂得多。具体怎么个复杂法寻常人不知,却清楚从中走出来的人,个个武艺高强也就罢了,态度还极其傲慢,极不容易打交道。
所以与这些宗门之人有关的问题都很麻烦,大多数人都是能躲就躲,躲不掉的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然后他下意识说,“你当真是?”
这两年他虽跟萧风跑了不少地方,这个问题却一直不知答案。
“你猜。”萧风淡淡瞥他一眼,“死者呢?带我去看看。”
李云又是一怔,随即兴奋了起来,将刚才满脑子的疑问全忘了,赶忙扯起嗓子应道:“好咧!您这边请咧。”
萧风无语摇头。
近日,安阳县治安甚好,所以府衙后堂空旷得很,倒不必担心身后会不会突然有个死人坐起来吓人。
一掀开白布,入眼便是一张双目圆瞪,血痕纵横的狰狞面孔,生前想必见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
萧风眨眨眼。
李云即使不是第一次看,心里仍有点凉飕飕的,特别是这后堂的氛围太过阴冷,总让他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萧风瞥了他一眼,善解人意说,“你不如去将案宗拿来?”
李云听此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然后看了眼于逸。
萧风了然微笑,“于叔,你跟李兄一起去吧。”
于逸木然着脸点点头。
萧风便不再管他们,低头开始检查那些可怖至极的伤口。
仵作的检查他不是不放心,而是在具有‘人间仙府’之称的桃苑居发生一起命案,他觉得蹊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等李云抱着厚厚一册案宗回来时,萧风早已检查完毕,正拿着块手帕擦手。
见李云来,微笑问,“你看到他时什么样?”
李云怔了下,又得意洋洋起来,“就是这种很古怪的姿势,就像有人把他绑在椅子上,等他死透了又将他从椅子上推下来,这个卷宗上记下来了的,就是我提的。”
“哦。”萧风轻应了声,又说,“我借你个东西。”
李云又怔了下,下意识问道:“什么?”
萧风倒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十分随意地一抽,就从李云衣袖中扯出一条质地不错的丝绢,随后在李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丝绢揉成了球儿,径直塞入了死者口中。
死者浑身早已僵硬,按理来说,向其口内塞入一条丝绢应是十分困难之事。
但李云觉得,萧风刚才将丝绢塞入其口中并不十分困难,似乎容易得很。
难不成萧贤弟所为之事皆顺和自然,所以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觉得就该是理所当然?
李云又在胡思乱想。
不过他很快就胡思乱想不起来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刚才......刚才萧风用的丝绢是从自己这儿拿的。但自己身上怎么会带丝绢?
他有点傻眼,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那丝绢......那丝绢不是自己前几日特地买的水蚕丝丝绢吗?啊啊啊啊啊啊......他快抓狂了,自己的佳人倾国一笑……成了白日梦了啊……
“果然……”萧风却没注意李云的表情,低喃了声,又两根手指捏出来,放在一边,“我看看案宗。”
李云却没任何动作,表情扭曲看萧风,萧风又拿起之前那块手帕开始擦手了。
“嗯?”萧风茫然眨眨眼。
“你手里有现成的,为什么用我的?”李云愤恨道。
“这个……你让我查,我还要用自己的东西,岂不是亏得很?”萧风尴尬了下,又不急不缓说,“再者,我的手帕能买你的十块。”
李云彻底噎住。
萧风看着李云一脸憋闷,很温和说,“我赔你?”
“不用。”静默了片刻,李云心疼地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萧风的便宜不能占,这是他在与萧风游历时牢记于心的真理,否则到最后后悔的一定是自己。
“那不就成了。”萧风耸耸肩,不搭理他了,可怜兮兮说,“于叔,我要净手。”
他从小就不喜欢脏,很不喜欢脏,特别特别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