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鲜血染白衣
梅镇是溪风帝国的一边境小镇,因梅绕满镇而得名。
相传,三国分立之前,梅镇非是梅镇,亦无满镇寒梅。
梅镇之梅源于一远来之客。
数千年战火纷飞,偌大世俗界最终形成三分天下之局势。三大霸主势力长久僵持,世俗界进入了持久的微妙和平时期,数之不尽的谋士门客相继隐居,其中,辅佐溪风开国圣祖的一有名谋士便隐居于此,并栽种了满园寒梅以之修身养性。
历经千年岁月,谋士之名早已无人可知,但其所栽种寒梅却繁若往昔,乃至如今满镇梅香。
也正因为这一标志性景色,人们更热衷于以梅镇相称,久而久之,梅镇便代替了其原有的名称。
自古文人雅士以梅喻人,以示其高洁傲然、不屈不挠,故此梅香满镇的小镇自然而然便吸引了无数自诩高雅之士前来赏梅自喻,抑或欣然隐居,并写下了如“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先迎醉眼开”等数之不尽的佳作。
久而久之,小镇名气享誉溪风乃至其余两大帝国,成为溪风的几大著名美景之一,更有无数附庸风雅之士不辞万里自各地专程前来。
当然,寒梅傲雪多是寒冬盛景,故前来观赏之人多于晚冬或更早时节前来,以望观赏那“风递幽香去,禽窥素艳来”之景,到现在这梅花凋零的初春,前来之人倒是寥寥无几了。
毕竟这世间又有几个人愿见繁花转瞬凋零的凄美呢?那便好像人们看到自己的今生无论多么的辉煌,到最后只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如此的悲哀凄凉。
然而这日清晨,游人尽去的梅镇却迎来了一位清雅如仙的白衣少年,一时间让在外的村民们都看呆了。
……
梅苑居梅林中。
雾气稀薄,天蓝得醉人,有白云悠悠,旭日冉冉。
“又是一年梅落时,也不知道我还能看几次。”
白衣少年矮下身子,拾起一片飘入暖池的梅瓣,微微笑了笑。
有温润春风裹挟着残梅的芬芳吹起少年的长发,拂过少年如画的眉眼,如云舒云卷般静谧。
少年又笑了笑,却笑得有些伤感。
他喜梅。
以前喜寒梅傲立,如今却只愿见梅落雪,雪纷飞。
以前,他怜梅花之哀。
坚持了一个冬季,傲然了一个冬季,可在春暖花开之际,却要无奈的飘落,何其哀矣。
所以,即使崇梅之不屈不挠,却只愿见其遗世而独立。
可如今想通了,看透了,倒不在意了,只是放不下,不愿释怀。
那一片片冰琢般的花瓣啊,生来耀眼,却孤芳自赏,多么伤感。
特别是白梅,只能绽放一瞬的灿烂,很快又如白雪般隐于天地间,多么可怜。
不过,他现在不这般想了。
现在的他已没有资格。
“落雪起剑时,揽梅赋闲居。若没有那些,多好!”
少年随意将手中梅瓣放开。
有风让它再次飘回池水。
或许是不同于那两年的春雪,如今的梅花凋零总是多了几分不同于平时的凄美,似乎今年的梅花未坚持过冬寒的摧残般。
少年嘴角笑意变得苦涩,望着飘零的花瓣微微有些失神。
这几年,他变了太多。
他人眼中不符年龄的冷静,令人惊叹的才智,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敏锐。
自豪吗?
一切不过昙花一现而已。
上天总是公平的,赋予了他一切,也会剥夺他的一切。
得到得越多,失去的也越多,这个道理没有人比少年体会的更为真切。
“寒梅傲雪终是碾做尘土,蝼蚁偷生可能心想事成?”少年心间略过如此想法,可转瞬间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了。
梅林之外,于逸看着远处被残梅包围的少年,眉头紧皱,拳头攥得咯嘣作响。
他不清楚前几年少年为何要离开那里,可既然少年想出来,他便随他出来。
但这些年少年很苦,很累,即使面上明明微笑。
可少年不说,他没法帮,也帮不了。
突然,于逸的眉头皱了皱,转身快步向梅苑居主厅而去。
梅林深处,少年回过神来,便随意找了棵梅树依树而坐。
或许因太过湿冷,又或者少年的身体太过孱弱,少年轻轻咳嗽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许多。
深吸了口气,少年终于止住了咳嗽,摊开右手,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滩殷红的血迹,在他苍白的手掌间红得刺目。
少年似乎习以为常,他十分随意地用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白雪在手心搓捻,待手中血迹全无时便将染了血迹的雪随意丢到一边,看也未多看一眼。
目光游离在周围的梅花之上:红梅凄美,美的动人心魄。白梅出尘,却总给人一种如雪花坠落般的平静。
以前早些时候,他也常坐在雪地上赏梅,只是并不孤独。
“三年了,他不会再任由着我胡闹了。”少年轻轻说,“可我不认命,我还想试试,还想先知道他,他们变了多少。”
突地,一阵清风吹来,满树白梅上的霜雪被纷纷吹落。
白梅傲立,美得令人心醉。
但短短一瞬后,满树白梅如雪般纷纷坠落。
少年却怔了怔,随即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释然中却透露着浓浓的悲哀,“你们是想说,蚍蜉撼树,自不量力吗?”
少年喃喃低语,口中却又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咳得少年面色惨白,不住有鲜血咳出,污了少年衣衫。
鲜血染白衣,是不甘亦是无奈。
如今少年的处境与雪覆白梅有何区别?
只是少年的神色却逐渐变得平静,忽然压抑着清咳笑了笑,心中自语,“若倾尽所有不过一场空梦,我便换这一场大梦也好。”
于逸再次来到梅园时,少年早已停止了咳嗽,半靠在梅树干上大口地喘着气。
红斑点点,远远看着,似乎风吹起红梅,正好飘在少年白衣上。
于逸的心却忍不住‘咯噔’了下,快步走到少年面前,“少爷,您......”
萧风摆了摆手,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没事,只是刚才受了点凉。”
顿了顿,他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面色依旧担忧的中年人,神色与语气一般平静,“应该有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只是未看到少爷,有些担心少爷的身子才会贸然闯进来,望少爷恕罪!”于逸目光闪了闪,低头回答道。
少年曾嘱咐过不得贸然靠近梅园,刚才于逸心里一急,竟给忘了。
“于叔,你从不会说谎的。”萧风却不在意,只是摇了摇头,语气温和道:“说吧,应该是远来之客......李云吧?”
于逸苦笑了下,无奈点了点头。
这少年总是这般,似乎什么事都一猜就准。
萧风扶着梅树站起来,嘀咕道,“当初不该跟他说我家住安阳的,真是失算。”
于逸皱了皱眉头。
李云是安阳县县令的独子,也是萧风这几年结交的好友之一。梅镇虽说距离安阳县县城并不算远,可怎么着也是有半天路程的。萧风到梅镇还不到半日的时间,李云便火急火燎的赶来,自然不可能是好友之间的拜访;况且,梅镇虽隶属安阳县区,除了风景优美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人注意的,萧风在梅镇的消息如此快传到李云的耳中,本身就是件极不正常的事。
萧风却只拍拍身上的残雪,招呼了声,“走吧。”
“少爷!”于逸有些无奈喊了声。
“嗯?”萧风迷茫抬起头来,似乎真一点不知晓,温和笑笑,“来者是客,人家大老远跑来,总不能一直晾在那里吧?”
“是。”于逸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