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还童

石室内，思无邪站在泉池中，苍老的脸庞上满是泪痕，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他手中，黑白两色的果实，白色面已经消失，果实变成了纯黑色。

黑色的果实。

返老还童果。

这才是思无邪想要的返老还童果。黑白果实，是祈愿花对祈愿者的一种考验。

有关祈愿花的详细信息，只记载收录于各大宗门的秘录里面，一般人看不见。

而在那些秘录中，祈愿花可以结出的果实，一共有七种，最后两种，正是宿慧果与涅槃果。

宿慧果，觉醒前世宿慧。

涅槃果，淬炼体魄、铸造金身。

祈愿花的果实并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获得，需要通过考验。譬如愿望为返老还童，祈愿花就会结出黑白果实。果实一面是返老还童果，为黑色面；一面是宿慧果，为白色面。选择返老还童果，将会受到白色面的宿慧果的反噬，让祈愿者陷入真实而虚幻的梦境，逆流光阴，窥见前世的自己，使人迷失其中。

可清醒过来后，却会遗忘当时发生的一切。

就跟做梦一样，梦，总是会遗忘的。

真实而虚幻的梦境。

白面看见过去，宿慧果觉醒宿慧，尽管没有结成宿慧果实，但还是让思无邪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能够这么快就挣脱梦境，安然度过宿慧果的反噬，还是因为思无邪本身就是保留有前世记忆的宿慧之人。

祈愿花的考验过了。

白色面消失，果实转化为黑色，就是返老还童果。

假如考验未通过，迷失在前世的梦境中，果实将转化失败，白面取缔黑面，成为完整的宿慧果。但是祈愿花只结出许愿者所愿的果实，愿望一旦落空，愿力无以为继，果实便重归虚妄。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收拾好有些莫名的心绪，思无邪看着手掌中的黑色果实，有了一些明悟。

他转身离开泉池，这是一口灵泉，在这里修炼事半功倍。思无邪初次来到这里时，灵泉的灵气还颇为充裕，但现在已经很稀薄了。因为祈愿花把灵泉里的灵气当做养分吸收走了，而祈愿花也只能栽种在泉眼中才能存活。

也就是说，这个黑色果实，是由一口灵泉所有的灵气孕育而成，无比珍贵。

来到青铜色三足小鼎前，思无邪左手捧着返老还童果，右手打出一道法诀，喀啦一声，鼎盖翘起一角，黑色果实光华一闪，坠入鼎中。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无需思无邪催动，小鼎自行运作，鼎壁上的图腾花纹流转，鼎内光芒闪烁，那粒绝品辅丹，正在与最后一味灵药相融。

思无邪盘膝在青铜鼎前，调息着，恢复着之前损耗的真气。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时间出乎预料的短，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青铜鼎就有了异响。

思无邪沉吟着，这最后一步，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以他对丹药的了解，鼎盖蝉鸣只有两种情况会发生：一是练成灵性极高的丹药时，丹丸撞击丹炉，譬如之前的绝品辅丹，就属于这种。

二是……丹炉要炸了。

思无邪心头微微一紧，忐忑了起来。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青铜小鼎颤动的越发厉害，心知不能再等下去了，思无邪一狠心，屈指弹出一道法诀。

“啪”

鼎盖掀起，一粒黑溜溜的丹药如同离弦之箭，弹射而去。

思无邪先是一惊，这丹药成灵，要逃跑了。但很快就安下心来，因为石室封闭，黑色药丸左冲右突，却没有找到出口。

“我等了那么多年才终于等到丹成，岂能容你跑了。”

话音落下，思无邪手掌一探，抓向神迹丹。

嗖！！

神迹丹速度奇快，思无邪一下没抓到，还差点撞到了墙上。

他脸色一沉，拿出一枚轻灵符石，激活后只觉身轻如燕、行动自如。身形一晃，再次探向丹药。神迹丹从手掌下一晃而过，还想再跑，思无邪却早有预料，左手一抽而过，将之牢牢抓住。

握着掌心仍在颤动的药丸，思无邪的心再也按捺不住，只觉热血上脑，心跳如鼓。

如饿狼食肉般，一把将神迹丹送入口中，咕咚一声，吞咽下去。

静等了片刻，药力开始生效。思无邪身体渐渐地浮现乌光，一种奇特的暖和感流遍周身。

思无邪不敢怠慢，盘膝坐下，如同平时修行时炼化丹药般炼化着神迹丹。

可是神迹丹与一般的丹药不同，根本无需他炼化，见效还极快。

短短的一炷香时间，也就是三十分钟左右，思无邪的身体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此时思无邪身前有一面镜子，那么他就能看到自己身上的惊人变化。

白发转乌发，毛孔收缩，胡须脱落，皱纹变淡，直至消失，皮肤从绷紧枯槁变的嫩滑充满弹性，连呼吸声都粗重绵长了，这是年轻人才有的样貌体征。但是变化没有就此止住，药效并没有散去，还在发挥着效用。

更惊人的变化发生了，思无邪发现衣服变大了，裤脚变长了，石室也变高变大了。

不，都不是，他心里清楚，是自己变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思无邪笑着，随着身体的变化大声笑着。

谋划了数十年，终于得偿所愿。他怎么能不痛快，怎么能不开怀大笑。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最初的十年他过着平静平淡的生活外，思无邪的一生都在为修仙求道而挣扎着，在绝望中挣扎着。他见过的人间悲剧不胜枚举，在遇到那个炼气士起，他就立志追求长生在世，为此任劳任怨，饱受磨难也在所不惜。

他不甘，他有野心，纵然抛却一切，也不愿放弃。

仙路艰险，太上忘情。

思无邪为此抛弃了太多，包括尊严，他本是一个良善的人，在这条路面前也变的冷酷无情起来。

“我……做到了。”

痴迷着轻抚着嫩滑肌肤，他从一个即将入土的老头，变成了七八岁的幼童。

“我……做到了。”

“我做到了！！”

“我成功了哈哈哈哈哈！！！！”

稚嫩癫狂的呼喊过后，思无邪雏鹰般的眼眸在如画的脸蛋上熠熠生辉，忽然贝齿一张，地下的青铜鼎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口中，他小手捂着胸口，有些窒闷。眼珠一转，视线投落在宽大的衣袍上，伸手抓去。

一个灰扑扑的储物袋从衣袍上解脱开来，他先从里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孩衣服，穿戴在身，旋即将那件宽袍大衣收入储物袋里，最后，才捡起跌落在地的乾坤袋、佛珠手链以及紫色小剑。这些法器物品，都是筑基期修士所用之物，没有经过祭炼无法收入储物袋中。

三足青铜鼎，则早早有过接触，所以能暂时收入体内，时间不能过长。

抹去自身的痕迹，思无邪转身出了石室，法诀催动，石门缓缓闭合，化作石壁封堵入口，这里，再次变成了一条死路。

大事已成，尾也收了。

是时候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