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番外篇（下）: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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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的那一天，千里雪飘，鹅毛般的雪铺卷了整片的天，像个孩子哭闹了个天翻地覆。
孤零零队伍顶着怒风而去，城中空无一人，死寂沉沉。直到城门口，安璃殇在一片白雪皑皑中依然捕捉到了一个，撑着白伞的瘦小的白色身影。
他拔腿就跑了过去。
玫儿眼睛弯弯的如洁白月牙，青葱玉手轻轻地捧着安璃殇的脸颊。安璃殇笑得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放不开。
“怎么穿的这么少？手都凉了！”安璃殇眼中满是心疼。
玫儿笑着说：“我担心来晚了，就见不到你了。”
安璃殇一紧张，立马问：“你来了多久了？”
“天刚一亮就来了。”
安璃殇差点腿一软给这位姑奶奶跪下去：“怎么这么不照顾自己的身体？下次不许你再为我这么做了！”
“好啦好啦，”玫儿莞尔一笑，“你快走吧，我等你回来。”
安璃殇握拳，叹了口气，道：“辛苦了，玫儿。等我……”
等我凯旋而归，打下这如画江山，给你做聘礼。
他没能说出口。
玫儿笑而不语。
……
万里沙场，尸骨成山。星辰坠落，他持一把重剑，扛一身铠甲，肩上沉甸甸地压着千万人的期望，单膝跪倒在地。
整个战场他们的人已经见不得几个了，好多人为了保护他这个太子而扛了刀，或与谁同归于尽，而他遍体鳞伤，筋疲力尽。
他想，他还不能死。背后的城中有他的子民，他一生中最爱的人都在那里了。
还有她。
叶偌玫，叶姑娘，玫儿……
“玫儿……玫儿……”
他口中念叨着，再次撑着剑站起来，被血染红的眼，如野兽般死死地盯着前面向他冲来的敌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举起剑，朝他们冲过去。
一剑杀一人，可这也不够了。
一把银剑刺穿了他的胳膊，又一把砍向他的腿，无数把刀刃对着他，还有几把刺穿盔甲，刺穿了他身体。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意识模糊不清。
玫儿……
他怀中掉出一朵洁白的小花，花瓣被箭划裂了，掉在地上，被他的血染红了。
他倒在地上，勉强拿剑支撑着上身，轻轻捧起那朵脆弱的小花，将它保护在怀里，轻声呢喃：“玫儿……玫儿……对、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回、回来娶你……了，不要等……我了，玫儿……玫……”
对不起，他负了约。玫儿的那嫁衣，还是为别人穿上吧，为比他更好的男人。
他想起初见，琴弦拨动他的心弦，那美丽的眼睛，犹如大海包裹他的心。
他还从未亲眼目睹她的真颜，她一直带面纱示人。但在他心中，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那一见便倾了心。
她从天而降，如仙女下凡。
安璃殇抬起头，发现乌云密布的天空竟忽然裂开了一丝缝隙，一束明烈的阳光射下，照在前方。
阳光灿烂下，一个白衣女子从天而降，照在她身上。
那是天女下凡了，裙摆飘扬，一整张俏颜完美无瑕，展现在安璃殇面前。
安璃殇全身一震，在原地震惊得无法动弹。
敌人本以为没人了，忽然看见玫儿立马冲了过去。但战场上的都是男人，看了那女子的绝世容颜顿时停住了脚步。
这么美丽的女子，怎可就如此香消玉损。带回家慢慢享受岂不甚好。
可那姑娘眼中杀气一闪而过，白净的赤脚轻轻点在早已血肉模糊的尸骨上。
然后她一挥袖，一阵狂风夹杂着冰雹袭来，将在远处一些的士兵都带过来，敌人们这就都凑到一起了。
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兵立刻发现不对劲，吼道：“妖女！都给我上啊！！”说着，孑然一身举着长刀刺上来。
“呵。”玫儿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冷冷地看着他。
接着一抬手，一根极粗粗糙藤蔓破土而出，眨眼间便把那老兵缠死了，迅速收紧。老兵手中的刀都握不住了，双手紧紧抓着脖子上的绿藤，拼命呼吸。
玫儿眼中血色蔓延，未曾张嘴，所有人耳边却清晰地听见一句话：“敢动我男人，我让你尸骨无存！”
话音刚落，玫儿五指在空中虚抓。
藤蔓忽然收紧，被绑住的老兵骨头折断，然后“噗”一声，鲜血四射，他像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被一把捏爆了。
老兵身后的一排小兵直接吓得腿软，有几个直接尿了出来。
玫儿慢慢放下手，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有几个胆小怕死的拔腿就跑。
玫儿冷笑一声，双臂忽然抬起，就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举起来。
然后就见地面鼓起一块，沙子和土粒离地升空。
“崩——”
山崩地裂的声音。大地裂出一道黑色深渊，几十个人坠落下去。
剩下尚存的人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玫儿瞥了他们一眼，一个温柔的，却发着寒气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你们想怎么死？”
两个人同时自刎了。
其他有几个人自个儿跳下去了，有的还在往后跑，有的大胆的举着剑冲向玫儿，还有在原地不敢动或不能动的。
朝玫儿跑的自然跟老兵一个结局。
而逃跑和不能动的，玫儿一手指天，天上落下雪。
不，与其说是雪，倒更像是冰碴。无数冰碴聚在一起，结成冰箭。逃跑的一剑穿心，没动的冰箭直接穿过了他们的眉心。
说来话长，但其实这些只不到一分钟。
安璃殇在原地撑着剑，愣愣地看着那些死者。只是转眼间，整个战场只剩他们二人了。
要不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生命熄灭，他简直不敢相信。
他看向玫儿。
玫儿低下头握拳呼吸了几下，然后才从那尸骨上一跃而下，长裙飘飘地落在安璃殇面前，深情地捧起他的脸，将额头与他相抵。
安璃殇看到她洁白的裙边已经被血染脏了。
“对不起……”玫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松开安璃殇，站起身，转过去，冷静地、吐字清晰地说道：“对不起，把你吓坏了吧……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我不是人。对不起，我自作主张地这么对这些人类，对不起……我刚才那么做……你如果不想见到我了，我也能理解。对不起……我会立刻消失。真的……很对不起。”她低着头说。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花瓣，她踩上花瓣，乘着风打算就此消失。
“等等！”安璃殇终于回过神。刚才场面异常血腥，他确实有些震撼。
“不论、不论你是谁，不论你干了什么，你是玫儿！那个……那个被我藏在心底下小心翼翼地守护的玫儿。”安璃殇不得又红了脸，喊道：“我心悦你！初见倾心，再见钟情；此生为你沦陷，愿白首不相离！”
玫儿瞳孔收缩，慢慢回过头。
安璃殇挠了挠头，道：“没关系，对不起，那个……其实我也骗了你啊，咱俩扯平了。我是太子，我担心……”
“我知道。”玫儿道，“我一直都知道。对不起，我那个……我能通过植物看见植物周围的东西，我能看到你在宫殿里拿着一朵白花思……思念我……”
安璃殇的脸顿时像爆炸了一样红得透彻。他可不知道对着花诉说过对玫儿的多少爱恋啊，那些可都是他不好意思对玫儿当面说出的。
“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自然之女，大自然的女儿。”
“那我是太子，大家都说我是天之骄子，那我们算不算是能当户对呢，天造地设的一对。”
“哈哈……”玫儿不知为何，被他给逗笑了。
……
几日后，大家这位出征回归的太子殿下不顾他父皇的反对硬要迎娶一位青楼的琴妓当正妻，搞得满城风雨，平民中传得沸沸扬扬。
“我说过，等我凯旋而归，我定要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迎娶你。”
成亲那天大张旗鼓，花轿抬着，万户人家张灯结彩，城中一片繁华。
轿中，姑娘踏出的那一刻，冰冷的冬天忽然撒下一片温暖的阳光，风带来桃花瓣，落满城，美不胜收。当然，这比不过安璃殇看着他的叶姑娘的眼中的风情万种。
“一拜天地——”
安璃殇小声道：“对不起，那一战我险些负了约。从今以后，我愿打下这万里河山，赠与你。”
“二拜高堂——”
见玫儿无言，安璃殇有些心急，又道：“对不起，我没有金甲圣衣，也无能踩上七彩祥云。但我真的很心悦你！”
“夫妻对拜——”
玫儿终于开口道：“无妨。我的心上人，本就是一个盖世英雄。”
“入洞房！！”
“殇，我也心悦你。”
……
安璃殇为她倾心，叶偌玫予他钟情。夫妻人间白首，直到安璃殇人老珠黄，呼出最后一口气。
叶偌玫沦陷于他的爱恋之中无法自拔，不肯就此离开安璃殇。她终于找到了知道安璃殇转世是谁的办法。
此后，不老不死的她，找到了一片湖，将生前安璃殇每天送她一朵的白花扎根于这片湖中，自此，花朵永不凋零。而她自己也沉睡于这湖中。
每一世，安璃殇的转世都会遇见她，每一次相遇，她都会种下一朵花。
后来的白花布满湖，后来的傻傻的一个人失足坠湖，后来的一瞬白首，后来的地狱十八层囚禁。
后来的后来……这一湖繁花终于凋落，这一场繁华终于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