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尘埃落定
崔珏云笙都已经离开，红衣将手放在他手心。
他唇角噙着笑，脸眼神都没有留给崔珏一个，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红衣一人一般专注。
当真是情深似海的眼神，红衣红唇一弯，对上他的眼睛，眼神里不带任何情绪，就像是看着一个木头一样，薄凉，冰冷，甚至可能带了一丝嘲笑。
她的声音不算悦耳，带着鬼魂特有的深幽与空灵。
话不多，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你输了。”
他捏了捏红衣的手，同样是鬼，他的手掌冰凉坚硬。
红衣此时心中所想却是，崔珏的手好像挺软的。
“对手是你，要赢很难。”
她在崔珏手心写下一个“灭”字，幻境没了，里面的人自然也不得生存。
以崔珏的智商，只会做的更好。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没什么好怕的，最多就是失败而已。
周围的景致开始摇晃起来，就像世界的一角渐渐崩塌，四周的墙壁开始破碎，崩塌。
果然如此。
而眼前这个老鬼似乎并不在乎，他仍是紧紧握着红衣的手。
“小霁，你一点也没变。”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红衣的，一双眼睛始终专注。
“你认错人了。”
红某人一字一字地说道。
她感受着周围的震动，脚下不稳，可她依旧没有将一丝力量依靠在眼前之人身上。
他慢慢变得浅淡，透明到几乎消失。
“小霁......”
他俯下身，在红衣耳边唤她，声音中带着眷恋与不舍，可是依旧强硬。
红衣石头做的内心都被他这一声唤震了一下，觉得有些发酸。
她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忽然抬眼看他，望着他的眸子说了一句：
“你最好祈祷我不要想起来。”
手上的力度终于消失，他渐渐淡成一团白雾，消失在空气中，唯有那声音久久回荡，挥之不去。
红衣直直下坠，腰间被人托了一把，稳稳落地。
她原本束起的长发，忽然散落了一背。
那个幻境的入口便蹭的一下消失在眼前。
崔珏在等她。
红衣伸手摸了摸头发，那支簪子，没有跟着抽出来，真可惜。
一旁的崔珏翻开生死簿，查探一番后，叹了口气，见红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一动，颇为好心的解释了几句。
“阎君抹去了这一段，那世界还在，一切都好。”
红衣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
“我送你回去。”
情绪“低落”的红衣抬起头，眼中难掩狡黠的笑意。
“完成任务，不得久留。”
“好呀。”
幻境·人间·谢府
崔珏带着红衣停在谢家大院门口。
没有了这一段怪力乱神的故事，谢府此时便与旁的人家毫无不同，平淡而平安。
不过他最后都没有娶云笙，这次云笙没死，谢必安与她反倒是没有任何交集。
红衣掐指一算，谢必安这都三十而立了，依旧没有娶妻。
这真真是怪极了的一件事。
红某人大摇大摆走入谢家后院的时候，谢大少正在练字。
偌大的书桌上铺满了写完的字，却满满当当的都是同一个字。
“仲。”
是谁？
红衣抬头望了一眼崔珏，却见他忽然转移的视线，他显然也是瞧见了这些字，而且看这幅表情，必然是知道些什么。
“崔珏，你最好解释一下。”
“字太差。”
他冷冰冰地说道，不再多说。
红衣蹙眉，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可崔珏一副打死不会再说的模样，她也不再多问。
她走到谢必安面前，习惯性地颠了颠手中的锁魂链，轻轻挂在了谢必安身上。
“谢公子，对不住了。”
她一使劲，一抹轻飘飘的魂便被勾了出来，带着新死的懵懂。
他的身子倒在书桌上，仲字写了一半，便被墨迹晕染开。
他就算不死，大概也是魔怔了，红衣心道。
红衣以为，谢必安同属于这个世界，必然是带不出去的，于是她推了推谢必安，将他的意识找了回来。
崔珏见了，并没有阻拦，而是往一边站了站。
“你好啊，谢必安。”
红衣看着渐渐回过神来的谢必安，笑着打了声招呼，她特意掩去了自己吓人的面貌，眉眼弯弯，看上去亲切可人。
“你是谁？”
谢必安开口，声音干涩暗哑，他似乎不习惯自己的声音，重重咳了几声，又开口道：
“我是谁？”
“？”
红衣看了一眼一旁的崔珏，他的表情并不意外，他走近谢必安，从袖口取出一团黑色带淡蓝色火焰的物什来，推进了谢必安的胸口。
谢必安捂住自己的胸口，闷哼了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
红衣虽然不知道崔珏做了什么，可她相信他。
她给谢必安顺了顺背，道：
“刚死是会有点不适应的，一会儿就好了。”
任务算是完成了，红衣一手抓着锁链，其实也就是虚虚地挂在斜边身上而已，一边跟着崔珏往黄泉路上走。
走出这条路，就是真的地狱。
那时候，谢必安应该也有归处吧？
红衣回头瞧了一眼，对上了谢必安的眼神，他似乎也在看自己，只是目光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是害怕了？
红某人善意地笑了下，示意他不要慌张，可惜她原本就是让谢必安无端丧命的罪魁祸首，也谈不上什么善良，所以她不多解释，回过了头，往前走。
但是回到地府之后，看着依旧在自己手上的谢必安，红衣有些凌乱。
她当即发问：
“这幻境里的人，还能带出来？？？？”
崔珏顿住脚步，看了一眼旁边的谢必安，说话依旧精简：
“别人不能。”
还有这种事？红衣收回锁魂链，看谢必安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这种感觉难以描述，她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红衣心思聪慧，她当即想到了一种可能，原本这个任务就是为了带谢必安出来？
亏她还如此愧疚。
“谁把他养里面的？”
红衣悄悄问道，崔珏低头扫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什么傻子一样。
“自然是阎君。”
红某人才不信，他不说，她早晚会知道。
那团火焰进入胸口的时候，一些光怪陆离的记忆就涌入了谢必安的脑海之中。
成为鬼之后，前世的记忆都会星星点点的回想起来，孟婆汤能让人忘却的时间也不过一世罢了。
而那些记忆中最深的人，也会在这条路上慢慢回到那些鬼魂的心头。
红衣不知道谢必安回想起了什么，只是见他神色始终痛苦的样子，到最后他咬紧了嘴唇，捂着胸口蹲下身子。
“前世的记忆如此痛苦么，莫急，到了奈何桥我便替你要一碗孟婆汤来，忘了便是。”
红衣宽慰的拍拍谢必安的肩膀，直接将他拎了起来，就差扛在肩上直接带走了。
谢必安点点头，声音有些痛苦的断断续续：
“你，你可饮了？”
“我？那是自然，我大概是饮了个痛快，亲娘都不记得了。”
红衣脚步不停，飞快地答道，手中的谢必安轻的很。
孟婆很快便在眼前了，她便加快了步子。
汤递过来，谢必安却犹豫了。
他端着手中的汤药，又放下了，道：
“能否容我缓缓。”
孟婆瞧见谢必安的时候，笑眯眯的对着红衣道：
“领回来了？”
红衣胡乱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方才安抚谢必安的时候，崔珏居然自己走开了，也不跟自己说一声，红某人四处张望着。
“崔判大人来过吗？”
“往阎君处去了。”
见谢必安犹犹豫豫，红衣便带着他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往阎君府上
。在门口便遇到了正在往外走的崔珏，红衣连忙拦住崔珏，道：
“谢必安我带来了，怎么安排？”
谢必安闻言抬头，瞧见眼前之人的时候，神色中闪过一丝异样。
道：“留下当差。”
红衣喜形于外，随手拍了一下谢必安的肩膀，道：
“你小子有福了！”
谢必安被她猛地一拍，身子一倾，咳了两声，脸上带着十分不自然的神情，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因为其他。
红某人看了看自己掌心，自己下手有这么重？
谢必安脸上反正没有多少欢乐的成分，相反，看上去似乎还有些不快，一双眼睛阴沉沉的，凡间时候的清澈荡然无存。
“谢过崔判。”
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光是听着就能感受到这之中的情绪。
活着他是吃穿不愁的大少爷，死了却要被人左右，还要替这冷面判官打工，想想真是惨了。
红某人在地狱呆惯了，也没觉得地狱有哪里不好，反而是自在得很，她随口安慰：
“谢必安，其实也没这么不好啦~”
“小霁，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崔判。”
红衣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这已经是第三个，喊自己小霁的人了。
好像全世界都想让自己想起前世的记忆一般，自己这么多年的相安无事，终于是让所有人都等不及了吗？
可他们急，她可不急。
她始终相信自己的选择，既然当初自己要忘记，那么现在的自己怎么能想起来呢。
先前她还有些兴趣，可有人将前世的线索一把一把扔在她眼前了，她便一脚踢开，表示自己一点兴趣也无。
于是红某人索性掏了掏耳朵，大步走开了，一点儿也没有再问的意思。
“那行，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