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班比的疑惑

丛林深处有一小块地方属于班比妈妈，距离鹿们穿越森林的狭窄小道只有几步远。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隐藏在茂密灌木丛中的小小入口。

小窝非常窄，仅仅能够容纳班比和妈妈。小窝非常矮，每当班比妈妈站起身，她的头就会碰到树枝。榛子树、荆棘、山茱萸的枝条相互交织，把树冠之间漏下来的丁点阳光也兜住了。班比就诞生在这个小窝里，这儿也是他和妈妈的家。

此刻，妈妈卧在地上睡着了。班比也恹恹欲睡。忽然，他变得十分兴奋，起身四下张望。

小窝里光线昏暗，耳边传来森林的簌簌声。间或能听见山雀的啾啾鸣叫、啄木鸟响亮的笑声或者乌鸦令人讨厌的大嗓门。其余时间林子里一片寂静，唯有空气被正午的骄阳烤得滋滋作响。如果仔细分辨的话，能听见空气烤焦的声音。小窝里暗幽幽的，让人难受。

班比低头看向妈妈：“你还在睡吗？”

妈妈已经醒了。班比刚起身，她便醒了。

“我们现在做什么？”他问。

“什么都不做，”妈妈回答，“我们待在家里。好好躺下，继续睡。”

可是班比没兴趣再睡。“来吧，”他央求道，“让我们去草地上玩。”

妈妈抬起头：“去草地？现在……去草地……？”

她的语调里充满意外和惊恐，这让班比感到害怕。

“现在不能去草地上玩吗？”他怯怯地问。

“不行，”妈妈斩钉截铁地回答，“不，现在不可以。”

“为什么？”班比觉得这回答后面隐藏着某个秘密。他心里更加害怕了，但同时又好奇地想知道一切。“为什么现在不能去草地？”

“以后你会知道的，等你长大一些……”妈妈安慰他。

班比急切地说：“那现在就告诉我。”

“以后，”妈妈重复，“你现在还是小孩子，”她温柔地继续道，“小孩子不该知道这些事。”她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现在……到草地上去……我连想都不会想。在大白天！……”

“可是，”班比反驳说，“我们上次去草地的时候也是大白天。”

“那不一样，”妈妈解释道，“当时是清晨。”

“只能在清晨到草地上去吗？”班比非常好奇。

妈妈非常耐心。“只有在清晨或者晚上……或者深夜里……”

“从不在大白天？从不……？”

妈妈犹豫了一下。“也不是，”她终于说，“有时候……我们中的一些鹿也会在白天出去。不过那都是些特殊情况……我没法给你解释清楚……你还太小……有些鹿会去……可是他们冒着极大危险…… ”

“为什么他们会冒危险？”班比紧张地问。

妈妈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他们冒危险……你听着，孩子，你现在还不能理解这些事情……”

班比觉得自己什么都懂，只是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愿告诉自己实情。不过，他没说什么。

“我们必须这样生活，”妈妈继续说，“我们所有鹿。即使我们热爱白天……而我们热爱白天，尤其在童年的时候……我们必须这样生活，必须白天保持安静。只有晚上到清晨我们才可以四处走动。明白了吗？”

“明白了。”

“所以，孩子，我们现在必须待在家里。家里才安全。对！现在躺下来，继续睡吧。”

然而班比并不愿意就此睡下。“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就安全？”他问。

“因为那些灌木会替我们站岗，他们的枝杈和地上的枯枝会发出咔嚓声警告我们，地面上覆盖着的前几年的落叶会发出簌簌声提醒我们……因为松鸦和喜鹊同样在那儿放哨。一旦有人接近，我们很远就能知道……”

“前几年的落叶是什么东西？”班比想知道。

“来，坐到我身边来，”妈妈说，“听我告诉你。”班比满心欢喜地坐到妈妈身旁，紧挨着她的身体。妈妈告诉他，树叶不会永远是绿色，太阳和温暖不会一成不变，天气转凉，叶片会因为霜冻而变成褐色、红色，接着慢慢凋落，于是大树和灌木一样都伸着光秃秃的枝桠朝向天空，看上去非常荒凉。枯萎的树叶掉落在地面，当脚踩上去的时候，就会发出簌簌声，提醒大家有人来了！噢，这些前几年枯萎的树叶太有用场了，它们是警惕的哨兵。虽然盛夏地面上长出许多新的植物，可依然有许多树叶躺在那里，提醒大家远离危险。

班比紧紧依偎着妈妈，他忘记了草地。坐着听妈妈讲话是多么舒服啊！当妈妈停止说话时，班比的脑子里依然在想事情。他觉得那些枯树叶真了不起，尽管枯萎凋零，依然认真地履行守护职责。他在想妈妈不断提到的危险究竟是什么。思考让他疲倦，周围一片寂静，能听见空气被太阳烤得沸腾的声音。

班比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