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赵高的机会来了
十二年来,秦帝国像一辆构造精密的巨型马车,在始皇帝的一手驾驭下高速奔走。始皇帝的突然去世,使这辆马车顿然失去了驾驭,留下了巨大的政治权力的空白。冥冥昊天之下,不安开始浸润,人世间对于这种不安的感受,基于距离皇帝身边的远近,自有早晚和深浅。早早的三位知情者中,最感不安的是中车府令赵高。他在不安的同时,更感到一种机遇的诱惑和渴望行动的兴奋。仔细而迅速地计虑之后,他将遗诏截留下来,暂不交付使者。他开始行动,决定首先去谒见公子胡亥。
赵高是胡亥的老师,多年来一直教导胡亥书法和法律,很得胡亥的信任和亲近。赵高知道,要想成就大事,必须说动胡亥。根据自己与胡亥多年的交往,他对说服胡亥有自信。赵高谒见胡亥说:“皇帝驾崩,遗诏单独赐予长子扶苏,对其他诸子完全没有提及。扶苏奉遗诏到咸阳,马上立为皇帝,贵有天下。公子同为皇子,却无尺寸之地的封赏,岂不有些过于突然而无奈?”
胡亥的回答干脆利落:“父皇的做法是当然的事情。明君知悉臣下,明父知悉儿子。父皇过世,不言封赏诸子,我作为儿子没有多话的余地。”
赵高说:“臣下以为不然。皇帝笃爱公子。扶苏出京之上郡,皇帝立公子为假子同行巡行天下,已经宣示了以公子为继嗣的心意。方今皇帝去世,天下的权位悬而未定,以臣下之见,其取舍定夺在于公子、在下以及丞相三人手中,望公子计虑图取。”
胡亥回答道:“废弃长兄而立幼弟,乃是不义;不奉父皇的诏令而畏死,乃是不孝;才能浅薄而勉强因人求功,乃是不能。行不义、不孝、不能的事情,违背德行,不仅天下不服,更将带来自身的倾危,社稷国家也会断绝不继。”
赵高继续说道:“臣下听说商汤王、周武王杀了自己的主君夏桀王和商纣王,被天下称颂为义行,并不认为是不忠。卫国国君杀了自己的父亲,卫国臣民蒙受其恩德,孔子著录其事,不认为是不孝。大行不必拘泥于小节,大德不应谦让退避,地域不同有不同的应对,官职不同有不同的职司。所以说来,顾小忘大,必有后害;狐疑犹豫,必有后悔。决断敢行,鬼神尚且退避,行事定然可以成功,恳愿公子顺势而动。”
胡亥动摇了,喟然叹息道:“眼下父皇灵柩尚未启动,丧礼尚未举行,此时此刻,如何能以这样的事情去惊动丞相呢?”
赵高等待的就是胡亥的这句话。他知道,只要胡亥心动,事情就成了一半。在夺权的布局中,胡亥是关键居中的棋子,说动了胡亥,有了王者的棋局就可以启动。启动后的棋局之展开,在于丞相李斯的参与。到了这个时候,赵高益发感到时间和事情的紧迫。他知道,成败的关口到了,他必须说动丞相李斯。他忍不住出声喊道:“时机时机,迫在眉睫;整装出击,唯恐延误。”赵高宛若出笼的猛兽,浓浓地嗅到了猎物的生鲜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