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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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和中堂的困局

长安的早晨充满了生机,确切的说,长安一天十二时辰各有各的不同。

洪亮而高昂的鸡鸣,撕破黑幕,

拱卫长安的十六卫开始换防。

九宫八门前,全副武装,站了一夜岗的禁卫结队回营。

身着轻甲,腰间挎刀的羽林军接替了他们的位置。

晚上守夜的禁卫大多是三十多岁的老兵,这些人经验丰富,武艺高超,算得上是各卫之中战力最强的。

只是因为上了年纪,再加上去过前线,在军伍之中靠着军功一步步爬到了今日的地位。

或多或少有伤在身。

因此便让他们值夜岗,白天则换上战斗力可能差些,但却容貌英俊,器宇轩昂的年轻士卒。

用皇帝的话说,白天里进宫的人多。

宫殿门口的士卒乃是朕的脸面,自然要弄的漂漂亮亮。

而年轻禁卫们也都知道皇帝的心思,一个个当值之前,将自己好生收拾一番。

甚至还有些心野的,私下里学着女子买了胭脂水粉,把自己打扮的精致无比。

穿上青甲,套上禁卫制服,昂首挺胸的站在门口,别提有多精神。

“皇帝果然还是喜欢这些。”

程经从皇帝的书房出来,看了一眼宫门口的英俊的士卒。

前世里,自己就是靠着这条路,得了皇帝的青眼。

当时的自己也和这些年轻的禁卫们一样。

每日里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收拾的精精神神。

看着他们,程经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年轻的自己。

只是这些年轻人啊,终究还是年轻了。

皇帝喜欢长相英俊的年轻人没错,但并不是他们这种缺少了阳刚之气,多了些阴柔的英俊。

程经缓缓的走着,余光注意着两旁的士卒。

走了很久,眼瞅着都要走出宫门了。

他依旧没有见到让自己眼前一亮的人。

低头一笑,他这是怎么了?

是想在他们身上找原来的自己么?

应该是找不到的了。

程经被着手,从宫门走过。

忽而停下了脚步。

门口两个年轻的禁军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路走来,从皇帝的书房到宫门口,所有的禁军都很英俊,虽然算不得貌比潘安,但放在大炎任何州郡之中,至少也能排个前三。

站在宫门口的两个禁军也是如此。

只是程经发现,这二人却和其他的禁军不同。

他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好好的装扮——或者说打扮。

二人身上没有淡淡的脂粉味。

禁军擦胭脂抹粉,这件事听起来十分的荒唐。

但是在皇宫这种原本就荒唐的地方,再荒唐的事也会发生。

程经停下了脚步,两名禁军一动也不动,宛如雕像一般。

甚至连呼吸声,程经都没有察觉。

能够进长安十六卫的禁军,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家中有背景的权贵子弟——做皇帝禁军,乃是在军中熬资历最安全的方式。

因此长安城内的武勋世家,都会想方设法把自家子弟送进十六卫来。

这样的关系户,就占了禁军的一半还要多。

另外一半,则是整个大炎所有军队里最精锐的士卒——也就是有真正本事的。

只是打眼一瞧,观其身形,程经就知道,这两个人属于后者。

年纪轻轻,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加入禁军,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了。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年轻的禁军很紧张,不知道这位户部尚书为何停在自己身边。

程经一发问,原本精神就高度集中的二人赶紧回答。

“回大人的话,卑职张云起。”

“卑职廖忠庭。”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张云起,好名字。”

程经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另外一个禁卫,笑道:“忠庭,忠心朝廷,也是好名字。”

廖忠庭一说话,程经就知道这是一个老实人。

老实的廖忠庭自然不敢纠正这位户部天官的错误。

自己的庭乃是庭院的庭,并非是朝廷的廷。

“你们可是世家子弟?”

程经又问道。

二人摇了摇头,张云起道:“回大人,卑职二人只是普通百姓,并非世家。”

“可惜了。”

程经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慢慢的走了。

可惜什么?

背着手往宫外走,早有轿子在等候。

坐上了轿子,程经闭目养神。

皇帝如果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会不会也觉得是好名字呢?

应该会吧。

这位皇帝他最是了解。

诗名冠代画绝世,奉佛离尘素志高。何事玉真公主处,琵琶弹出郁轮袍?

这曾经是他嘲讽王维作的诗。

为什么要写这样的诗?

别人可能不知,但程经却是清楚的很。

原因很简单,因爱生恨吧。

自己这位无比钟爱写诗又尊崇佛教的主子,内心里对王维的评价十分的高。

他号称自己为十全老人,可终生也没有在诗作之上达到王维的高度。

这让骄傲的皇帝无法接受。

正是因为爱极了王维,却又无法达到王维的高度,方才写出这样的诗来,讽刺王维为了做官,去讨好玉真公主。

这就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而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又是这位皇帝主子十分喜欢的诗句。

程经能够想到,如果有一天,这位主子突然见到张云起和廖忠庭,断然也会想自己一样,对他俩产生兴趣。

长相英俊,名字喜欢,又不是世家子弟,又有真本事。

程经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这俩人不被皇帝喜欢。

“程冶。”

他悄声叫轿子外的管家。

“老爷。”

“先不着急去天牢,去大将军府吧。”

长安的大将军很多,但程经说的大将军却没有大将军的军衔。

只因为他是长安十六卫的大统领陈飞,虽不是大将军,却比所有的大将军的权势都重的多。

到了大将军府,陈飞对这位几乎从未登过自己府门的户部尚书的到来有些意外。

同时也很高兴。

本朝的户部尚书,与前朝户部尚书不同。

尤其是经过德贤皇后改制之后,户部尚书的权利在六部之中,足以和吏部平起平坐。

长安十六卫的钱粮供应的批审,都要由户部尚书同意方才能够发放。

加上这些年来,大炎各地匪盗四起,国库空虚,各府衙门的俸禄有时都要延迟发放。

长安十六卫虽然是拱卫京师的禁军,但程经若有心压他们的钱粮,也是轻而易举。

程经和陈飞闲聊了几句,方才说明了来意。

只说是刚刚见到皇帝,皇帝提了一嘴,白日里守卫皇宫的禁卫,朝气有余,稳重不足。

简单的一句话,让陈飞汗流浃背。

他和其他人不同,自己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

皇帝的一句话,可以让他成为十六卫的大统领,同时也能一句话让他重新回去卖炭。

荣华富贵皆在圣人一念之间。

慌忙起身感谢程经的提醒,又是让人准备礼物,又是邀请程经晚上留下吃饭。

程经十分客气的婉拒了,顺嘴问了问陈飞打算怎么做。

陈飞也很干脆,直接说,马上派人安排,让白日里的禁军与晚上的禁军调换。

英俊潇洒的年轻人值夜班,上了年纪,长相稳重的值白班。

目送着传令兵离去,程经起身要走,直说皇帝还有差使让他去做,不便久留。

千恩万谢的陈大将军送走他出门,并许诺一定备上厚礼感谢尚书大人。

解决了禁军之事,程经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一身轻松。

上了轿子,管家程冶又问是不是去天牢。

程经摇了摇头,吩咐回府。

皇帝在朝堂上要答应了方护要放沈云,而且让他亲自前去将沈云提出来。

程经知道皇帝的心思。

方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皇帝难看,自己这位主子嘴上答应放人,但心里却是十分别扭的。

如果自己乖乖的把人放了,只怕还得惹皇帝不高兴。

皇帝不高兴了,他这个户部尚书还能做安稳?

先晾一晾沈云,什么时候方护这位尚书令坐不住了,亲自来找自己,到时候再说放与不放,怎么放的事。

上杆子的终究不是买卖,作为大清最成功的商人,程经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回到书房,桌上放着户部侍郎送来的卷宗。

程经看了,原本难得愉悦的心情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是一份自己让户部侍郎盘查清点国库的卷宗。

天下间只有他们二人知道,这卷宗里写的是什么——国库已经没有钱了。

皇帝还要修建骊山行宫。

拿出火盆,引燃了卷宗,卷宗燃烧的火焰映得程经脸色通红。

看看幽幽的火光舔食着这份绝密文件,程经陷入了沉思。

如果自己弄不出重修骊山行宫的钱,皇帝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还会像前世那般宠信自己的么?

而这笔钱,又要从何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