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事件的国际化
全球化、网络化作为改变人类生存方式的趋势,也在深刻地改变着各个地方的治理。地方治理不再是地方当局的独有场域,而成为各种力量参与和博弈的公共空间,国际因素的影响随之日益突出,越来越多的地方事件成为全国事件,甚至成为国际关注的事件。“乌坎事件”作为极端案例,既呈现出国际因素介入的路径,也展示了其产生的一系列治理挑战。
尽管各地的国际化程度存在差异,但是地方事件的国际化通常是通过两种途径实现的:一是该事件的相关信息扩散到国际社会,引起关注和反应,甚至成为新闻热点;二是一些国际人员成为地方事件的实际参与者,甚至将一些国际组织或者外国政府也牵涉进来。当然,在一些情况下,这两种途径会交织在一起,进一步放大事件本身的国际影响。无论地方事件的国际化采取什么途径,归根到底是因为信息和人员的流动已经国际化了。
这些年来,各地政府都在通过各种方式提高本地的知名度,甚至花大价钱请一些国际人士来参观、做广告,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政府愿意看到本地发生的消极事件国际化。一则这会增加问题解决的复杂性,二则会让本地形象受损。因此,事件发生后,地方政府的第一反应多是隔离、压制、封锁,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将问题产生的原因完全推卸给国际因素,导致小事件演变成大事件,小问题发展成大问题,最后自己无法应对,只好等着上级乃至国家来收拾局面。地方事件也就真正成为国际事件,各方利益俱损,国家形象受损。花了大量时间精力资源苦心打造的软实力,一下子就被颠覆了。
发人深思的是,为什么地方事件在国际化,而地方当局还在封闭化呢?显然,作为地方官员个体来说,他们是社会的精英,掌握着发达的信息渠道,非常清楚地方事件的国际化过程及其可能产生的后果。但是他们依然会选择生硬的、甚至非法的手段来应对这些事件,一步步将各方立场推向高度对立化。究其根本,在于这些应对是地方当局“守土有责”的组织行为,在自己的区域把事情“摆平”是为了避免上级的处罚。
殊不知,这种不惜代价“履责”的行为其实是对整个体制更大的伤害。一方面,地方政府的一意孤行,损害了整个国家的民主法治进程,并且会因为事件的迅速扩大造成自身以及上级的应对被动,加剧问题的复杂和恶化;另一方面,最终的解决往往会把问责的“板子”打到处于事件一线的地方官员的“屁股”上,尽管后者责任难赦。但这会对许多身处一线的官员产生负面影响,使之不但更加不愿意去认真解决各类棘手问题,而且对于上级乃至体制的忠诚度受到削弱。
对于中国这样的一个大国来说,地方事件国际化产生的负面影响很容易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因为本地社会的发展是不平衡的,很难与国际因素形成真正持续的互动。而且,越来越多的地方政府在应对此类问题上方法更加娴熟、丰富,并且可以调动较为丰富的资源。可以说,地方事件的国际化考验着中国的治理能力。
对于包括地方在内的各级政府来说,首先要认识到地方事件国际化是全球化和网络化过程的必然结果,不能简单地归因为少数境外人士的密谋策划,要消除“阴谋论”,增强主体反思性;其次要提高治理能力,通过有效地解决问题,而非掩盖问题来把地方事件“本地化”,从根本上减少国际因素介入的可能性;最后要学会在开放条件下的沟通。既要与国际上关注此类事件的群体沟通,也要与上级部门及时沟通。对国际社会的封闭,只能引发更大的猜疑、更强烈的批评;对上级部门的封闭,则会为地方事件的扩散推波助澜,导致上级的应对不及时。
改革开放带来了中国与世界关系的根本性改变。中国离不开世界,世界也离不开中国。中国是由许许多多的地方组成的,地方事件的国际化不过是中国与世界关系在地方层面的具体体现。各个地方只有始终保持开放的心态、改革的决心,才能在享受全球化网络化带来物质利益的同时,也能获得制度改进的机会。这对于中国的未来发展来说,更为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