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业还乡
民国十四年夏毕业之后,以我学业的成绩,本应分发中东铁路服务,但我拒绝分发,而请外交部保送莫斯科大学深造。我当时的想法是中俄毗连,犬牙相错,东北起自绥芬河,经由黑龙江、外蒙古、新疆以至喀什噶尔西南境,两国交界延绵一万数千里之遥,而苏俄又是一个怀抱野心的国家,且已深入我们的边疆,肆行侵略,如不知彼之内情,将来将何以应付更大的侵略,基于这个认识,所以决定到莫斯科,欲借求学机会,以探其究竟。但须先返回新疆,然后前往。我快离开北平的时候,虽然是学业告一段落还乡,但心里反而觉得非常空虚。在个人方面,自问所学究竟有限,深愧未如理想。在国家方面则军阀混战,此来彼去,同为一丘之貉,一样的祸国殃民,又因外侮迭起,国势日危,新疆父老自民国肇造以来,就日夜渴望祖国的强大,我想这次回去见了新疆父老,将拿什么好的消息,安慰他们,不致大失所望呢?幸好,此时国民革命的呼声已笼罩了全国,而其实际行动也在逐渐北移,行见不久就将消灭军阀,建立民主政府,拯人民于水火之中,而置于袵席之上。到那时国家自然就会强盛,目前的情形不过是黎明前的短暂的昏暗而已。整个国家强盛了,边疆自亦随之而安。我想到这里,始觉为新疆父老带回一个好的希望,以慰其心,才觉宽松多了。
当时我们的陇海铁路,仍然胶着在观音堂,而不曾寸步前进,如循来时的旧路返新,还须费时三月,何况盗贼遍地,不能畅行,所以临时决定假道鲜卑利亚(今西伯利亚——编注)返回新疆。
假道鲜卑利亚必须经过东北,东北是我的故乡,因为我的原籍是沈阳北陵,清乾隆二十年,平定准部后,把我们这一族的一千多人,携同眷属,编为边防军,遣戍到伊犁,世守边卡,所以我很乐意到东北去看看,讵料以后我路过东北竟有八次之多。我由北平搭京奉车东行出山海关,前由嘉峪关进入内地,今又由山海关出去,也是一宗未想到的事。东北之富且大不必赘述,唯坐在“南满”车上感觉已在日本,坐在“东省”车上又感觉已在苏俄,足见东北受日俄侵略之深,国势如此,不禁感慨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