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寻找更大的安全
蛮荒时代北美大陆上斗争的复杂性,不仅仅表现在斗争对象的复杂上,还表现在母国军事传统与殖民地军事思维的差异上。英国本土与殖民地军事的这种差异在作战中激烈地碰撞,彼此冲击和融合,产生出殖民地特有的军事现象。由于早期殖民地与母国的紧密联系,使欧洲的战争不可避免地蔓延到北美大陆,北美大陆成了欧洲列强争霸的第二战场。同时,出于对更多、更好生存资源的向往,欧洲移民也本能地在北美大陆展开争夺。荷兰人、西班牙人、法国人等,都是英国移民的对手。
1.安全是第一要务
安全是英国移民的第一要务,是他们开展军事事务的直接目的。与印第安人之间的争夺自不必说了,在与其他国家殖民地接壤的地区,为了保卫自己辛苦建立的家园,英国移民不得不以高度的警惕面对随时可能的入侵。
同时,北美大陆的“安全”一词在含义上有所拓展。任凭自己的垦殖地直接面对敌人,显然时刻面临危机,不够安全。最安全的状态莫过于使竞争对手远离自己的苑囿,或者由于缺乏强大的后方而丧失竞争能力,无力入侵,实现更大的安全。在这样一种双重意义的安全观的驱动下,单纯的被动防御显然难以满足要求,而主动的进攻则是满足这种安全观的有力保证。在后来的美国土地上,这种安全观一开始就占据了主流地位,并延续至今。在其后美国对拉丁美洲的控制、对菲律宾的占领,无一不验证了美国人的这种根深蒂固的安全观。
西班牙人最早在北美大陆建立殖民地,到1689年,他们占据了墨西哥湾沿岸地区和佛罗里达东部的港湾。此时的法国,在北美几乎建立了一个内陆帝国。他们的地盘从圣劳伦斯河延伸到大湖区,并逐渐控制了北美大陆的中心地带,向密西西比河流域发展。而同一时期的英国人,只是沿着东海岸建立了一条狭长的文明地带,并声称占有哈得逊湾沿岸地区。西班牙人动手最早,但是他们发展较为缓慢,甚至已经开始衰退,使得英国人和法国人成为主要竞争对手,为争夺密西西比河及其支流流域的大片土地而战争。
当时法国人占据的地盘最大,并且占有地理位置上的优势,因为他们可以取道圣劳伦斯河,较为容易地进入大陆腹地;不足之处在于他们的港口局限于大陆东北角,海上对陆地的补给容易受限。英国人由于阿巴拉契亚山脉的阻挡,难于就地西进,似乎只能占据沿海地区了。在阿巴拉契亚山脉北部,只有两条走廊。一条在纽约中部,莫霍克河从那里劈山而过;另一条更偏北,乔治湖和尚普兰湖及里奇留河将新法兰西和英国殖民地连接在一起。这两条走廊加上圣劳伦斯河,是两军交锋的唯一战场。
在殖民地人口方面,由于法国将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同印第安人贸易和驻军上,所以人口一直很少,到1775年,人口不足10万人。但是法国移民中男性人口比例比较高,且在战争中动员了整个加拿大的人力。英国移民始终大致保持在法国人15倍的水平上。但是由于英国殖民地的独立性,并未全部参战,只有约占整个北美英属殖民地人口一半的纽约和新英格兰始终在坚持作战。
在军事传统上,法国也占有暂时的优势,因为加拿大是由一个集权制的政府统治,而英国人则在各殖民地政府的指挥下各自为战。英国战胜荷兰人后,法国人就成为它的主要对手。英法从1689年至1763年共进行了4次战争——威廉王战争、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法国和印第安战争。
2.威廉王之战
17世纪后半期,法国在加拿大的经济有所发展。法国人的势力扩张到了密西西比河和墨西哥湾一带。法国还不断增兵北美,仅在纽芬兰就增至400只渔船和大约1.8万人。1689年欧洲发生奧格斯堡联盟战争,在北美称之为威廉王之战,新法兰西和英属北美殖民地之间也展开交锋。
法国同加拿大的印第安人结盟,不断攻击英属各殖民地。英国当时正忙于革命,无力给殖民地更多的帮助,因此北美殖民地只能自力更生,以马萨诸塞为首的新英格兰便联合起来与法国对抗。实际上进行着边疆民兵与法国正规军的对抗。
战争初期,双方主要是互相越界袭击破坏。英国人与易洛魁人结盟,利用夹在英法殖民地中间的易洛魁人向北推进,威胁加拿大的边疆居民点。法国则试图以加拿大为基地,水陆两路并进,一举夺取英属殖民地,由于其海军太弱和加拿大实力甚小而作罢,结果只对新英格兰和纽约的边疆定居点进行了一些血腥的洗劫。
从1689年起,法国派远征队屡次越过边界,袭击新英格兰各地,焚毁了纽约的斯塔内克塔迪,并派海盗从海上袭击新英格兰沿海,造成了巨大破坏。1690年起,新英格兰开始报复性袭击,组织远征军想夺取整个加拿大,一度攻占了重要港口罗亚尔,同时对阿卡迪亚和新法兰西发起袭击,前锋抵达蒙特利尔和魁北克附近,但最后在进攻魁北克时惨败,无功而返。1696年法国摧毁了纽芬兰东岸几乎所有的英国定居点。同一年,双方签订了《里威斯克条约》,规定英国把罗雅尔港归还给法国,恢复战前状态,但未划定殖民地的疆界,双方实际上战成平手。
这场战争证明了一件事,就是单凭殖民地的军事力量,依靠民兵,就能和法国相抗衡,甚至能进行攻占法军守卫的据点这种正规的攻坚战。
3.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
1702年,在欧洲,由于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而引起另一场战争,历史上称为“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又叫“安妮女王之战”,战争的双方是英、奥联盟和法、西联盟。战火很快燃烧到北美。
虽然法国人在人数和海上支持方面处于劣势,但是威廉王之战给了他们信心。他们积极准备,修建前哨阵地,建立定居点,并积极拉拢上一次与英国移民结盟的易洛魁人。由于对英国移民在威廉王之战中的表现失望,易洛魁人选择中立。此外,法国人自然地与在欧洲的盟友西班牙人在美洲结盟。至此,从阿卡迪亚开始,沿圣劳伦斯河上溯到大湖区,再沿密西西比河而下直至海湾,法国人形成了对英国殖民者的包围圈。
南卡罗来纳总督詹姆斯·穆尔对圣奥古斯丁发动攻势,并一度拿下该城。其后进行了相当规模的扫荡。穆尔的行动是一个州的单独行动,虽然掺杂着母国情结在里面,但主要是为了阻止即将到来的侵略,因为他们不太可能指望母国能够有多大帮助;并且扫荡行动可以有丰厚的物资收获。受穆尔成功军事行动的影响,其他人也采取了类似行动,洗劫了西班牙占领区,只是规模较小。英国人还利用印第安盟友攻打与法国人和西班牙人结盟的印第安部落,自己坐收渔利。
南方基本各自为战。
1706年,法国人和西班牙人发动了一次较大的攻势,攻打查尔斯顿,结果失败而归。他们的印第安盟友在战斗中看到了令人不解的一幕:上一次战争中善于以少胜多法国人的防线,在战斗中不堪一击;至于西班牙人就更不用提了,于是渐渐地倾向于英国人。实际上,这次战斗与以往不同,上一次战争中英国人不太成功的行动是攻势行为,背离了民兵制度的本源,也与殖民地民兵心态不符。而此次作战中英国人主要是采取守势,符合民兵的特点,而且为了自身安全而集结起来的民兵团队的战斗精神是无比高昂的,其战斗力与上一次比较,不可同日而语。
战事集中在新英格兰,殖民地军民在暂时得不到母国支援的情况下,与法国人指使的印第安人浴血奋战,保卫家园。在残酷的现实中,各殖民地间形成了较为紧密的军事合作,宾夕法尼亚以北的各殖民地协调对敌,殖民地间增加了信任,增强了信心。很快,英国移民从与印第安人纷乱的作战中逐渐看到,真正的灾难根源是法国人的加拿大,于是他们将战争的矛头直指加拿大。
在北方,情形与南方大不相同,采取联合策略。
开始的进攻,均为单纯的殖民地军事行为,但是无功而返。于是他们向女王求援,女王最终同意出兵,保证派出舰只和部队两路进攻,准备一举征服加拿大。形势看来非常乐观,结果令殖民地人民失望。女王提出条件,纽约不能拒绝参加女王钦定的战役,所以纽约被迫参战。
7月份,经过一系列工作之后,殖民地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伍德克里克方向集结了1500名来自四个殖民地的民兵和易洛魁人,波士顿方向也集结了1200人,他们准备等到母国援军到来后,两路进攻加拿大。结果女王最后选择退出行动,让殖民地部队空忙一场。为了挽回女王的声誉,1710年,英国派出一个舰队和一个团的海军陆战队支援北美民兵夺取了罗亚尔港。1711年,女王重新派兵,发动对加拿大的攻势。
结果,母国再一次伤了殖民地人民的心。1711年6月底,由霍文顿·沃尔克爵士率领的一支英国舰队抵达波士顿,同时抵达的还有7个正规团和一个海军陆战营。殖民地则派出了几千民兵和印第安战士参加。由于恶劣天气、难于补给等一系列困难的阻碍,沃尔克中途放弃了对魁北克的进攻,导致整个攻势化为泡影。女王的军队没放一枪一弹就返回了欧洲。
1713年,英、奥两国在欧洲取得胜利,北美的战事也告一段落,双方在欧洲签订《乌得勒支和约》。在美洲,法国被迫将哈得逊河沿岸地区、阿卡迪亚和纽芬兰割让给英国。南方的形势恢复到战前状态。英属殖民地在北美争霸中的形势开始有利了,但这得益于欧洲的胜利,与女王的两次支援无关。
首先,两次破产的攻势,使彼此埋怨,产生分歧。殖民地认为:第一次女王取消支援,让他们空等一场,已属失信;第二次尽管母国军队到达北美,却无所事事,而殖民地却尽了最大的努力支援了沃尔克爵士,失败应由沃尔克负责。而英国人为:第一次女王取消攻势时,已经马上通知了殖民地,只是由于航程遥远而有所耽搁;第二次的远征也是由于殖民地的恶劣行为造成的,因为沃尔克及其部下一致指责殖民地补给不足、藏匿逃兵、支援不力,因此认为女王对殖民地的慷慨支持,没有得到回报,甚至没有得到尊重。英国应该严厉管束殖民地,否则将越发难以驯服,对帝国不利。显然,这种认识上的矛盾不是个别人之间的矛盾,而已经上升到殖民地与母国之间的整体分歧。
女王的这两次失败的支援非但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反而种下了不和的种子。
其次,殖民地人民对母国军队开始丧失信心,转而树立了对自身军事能力的信心。母国军队的不负责任与自保,使殖民地人民难以百分之百的相信他们,对他们的能力也产生了怀疑。在安全问题迫在眉睫之时,殖民地人民往往是凭借自身的勇气和彼此的合作,才渡过危机,因此信心大增。
不和种子的产生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殖民地与母国在北美的利益相关度不同,北美是移民的家园;而对于英国,只是派出去为国牟利的臣民的工地。二是英国正规军的传统思维与殖民地民兵制度的矛盾,英国军人无法理解各殖民地的自主观念;殖民地认为,相对于对母国的义务,自身的意愿更重要。
4.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
《乌得勒支和约》虽然结束了欧洲的战事,然而并未改变北美大陆剑拔弩张的敌对状态。英属殖民地继续与法国人和西班牙人争夺同印第安人结盟的机会,同时加紧修筑哨所、要塞与城堡,为将来可能的战争作准备。
1739年,在欧洲,发生了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战争的呼吸随即感染美洲,英属殖民地与法国人和西班牙人又一次正式开战了。1740年,北美殖民者参加了攻打西班牙在南美洲北部重要港口城市“卡塔赫纳”的战役。英国派出了一支庞大的舰队和陆军,作为主力正规军;与此同时,英国政府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要求其北美殖民地为大陆以外的战役派遣军队。1740年,英国政府开始在北美招募志愿军,为加快征集,许以分配可观的战利品。北美英属殖民地中,有9个殖民地派兵参战,共36个连,每连100人,组成“美洲团”,由弗吉尼亚总督威廉·古奇统率,前往牙买加与英国正规军会合。
殖民争霸战争中,殖民地军队遭遇了失望,也收获了信心。
不幸的是,热情的美洲团遭到了歧视,他们的生活待遇很差,遭到羞辱,却担负着超负荷的勤务,干着劳累却被轻视的工作,被迫为英国战舰服务,饱受屈辱,殖民地士兵怨声载道。而英国正规军却远没有其自认为的能征善战,由于缺乏自律和内部不团结,以及其他较多的原因,英军的进攻遭到了失败。1742年,西班牙人又对佐治亚发动了较小规模的进攻,没有成功,南线的战事基本偃旗息鼓。
南线停战后,战场转移到北方。1745年1月,马萨诸塞总督威廉·雪利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远征路易斯堡(法国人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之后在劳伦斯河上游建立的要塞,战略位置至关重要)。路易斯堡虽然易守难攻,但是城中兵力不足、纪律涣散、防务松懈,该设想有很大的成功机会。
马萨诸塞殖民地议会只经过一次表决就通过了这次远征提案,但前提是要求其他殖民地一起参加。经过得力的动员,新英格兰组织了一支拥有4000名民兵的远征军,由威廉·佩珀雷尔指挥。在战役中,殖民地远征军利用敌人的弱点,不拘泥于传统的正规战,大胆采用了散兵线式战术,显示了威力。作战行动取得了预期的成功,远征军攻占了路易斯堡,威胁着新法兰西的存亡。
由于是未经母国援助而独立完成了进攻战略要地的军事行动,与前两次英国许诺参与的进攻和卡塔赫纳失败的战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殖民地人民为这巨大的成功所鼓舞,对自己更加充满了信心。然而,由于总督雪利希望1746年乘胜攻下加拿大,所以又回到请求母国支援的老路上来,结果再一次遭到了与上两次类似行动同样的命运,母国又一次失约了。雪利的计划破产了,殖民地与英国的隔阂加深了,但是他们毕竟攻占了路易斯堡——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
殖民地人民的心情总是被母国蹂躏着。1748年,欧洲的参战国停战,签订了《亚琛和约》。和约规定双方恢复到战前状态,就是说,英属殖民地要将至关重要的路易斯堡还给法国人。殖民者无奈地接受了这令人愤怒的事实,此次战争仍然没有决定北美霸权的归属,双方在结果上基本持平。殖民地人民开始明白,对于殖民者自身来说性命攸关的利益,对于英国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战略筹码,随时可以替他们作出牺牲的决定。
5.法国和印第安战争
18世纪50年代,欧洲的两大强国——法国和英国,为了争夺北美洲、印度以及普鲁士,展开了一场新的、旷日持久的战争,历史上称为“七年战争”,在美洲的战争又被称为“法国和印第安战争”。
法国吸取了前3次战争的经验教训,加强了加拿大的防务。法军有5营正规军,以及全部由成年男子组成的民兵和1000名印第安战士,总兵力为1至1.4万人,后来又派海军增援。英国则利用殖民地占压倒多数的人力,并从本国调来2万军队,在人数上占优势,但作战素质稍逊于法军。此外,英国海军还掌握了制海权。战争是从陆海两方面展开的。陆地,主要是在北部边境、法属路易斯安那与英属殖民地的西部交界处展开,后期扩大到加勒比诸岛。大体分两个阶段:
北美的战争,可以说是英法北美争霸的决战,无论规模、范围及激烈程度,均远远超过前3次。
第一阶段(1754~1758年),法国人凭借天才的指挥占据上风,屡次挫败英殖联军,创造了几次经典的战役。战前,英国政府本来打算依靠殖民地军事力量来完成作战计划,但是殖民地先天的分散性,使他们无论在防御和进攻上、还是在处理印第安盟友事务上,都无法协调一致地行动,无法得到英国政府的信任,英国无奈之下派出远征军。
战争中殖民地军官受到重用,经常被委以重任。英国人的意图是通过主动进攻,使加拿大不断前移的军事边界退回去,因而将杜肯堡、尼亚加拉、克朗波因特和博瑟米尔堡作为主要目标。其实,战斗在英国远征军到达之前就开始了。1754年,一支法国远征军把弗吉尼亚志愿民兵赶出了西部最重要的战略阵地——俄亥俄河的分岔口,并开始修建要塞杜肯堡。与此同时,由乔治·华盛顿指挥的第二支弗吉尼亚志愿民兵向分岔口推进,试图将法国人赶出这一地区。结果美利坚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在本书中的第一次亮相尴尬收场,人数占优的法军迫使华盛顿的部队投降了(但这并未阻止华盛顿此后成为美国人的英雄),法国人占据了俄亥俄河流域。
1755年,英国不到两个团的远征军由英国少将爱德华·布雷多克率领,抵达弗吉尼亚,准备就地征满四个团。但是由于殖民地长期以来具有一定的军事自主性,他们早就在为攻打克朗波因特和博瑟米尔堡征召志愿军了,于是布雷多克便将这些殖民地军队纳入计划。他将所有的部队分成四路,分别进攻计划中的四个要塞。由英国正规军官指挥的三路中,两败一胜。
令殖民地骄傲的是,由纽约人威廉·约翰逊率领、攻打克朗波因特的部队在乔治湖战斗中打败了法国军队,虽然在此后的战斗中,约翰逊贻误战机,没能扩大战果,但是他毕竟为殖民地争得了荣誉、收获了信心。1755年的进攻还是以失败告终了,法国人在克朗波因特的后方修建了提康德罗加要塞,并加固了其他地区的防御。
然而,英国人以其著名的固执,坚持在其后两年执行几乎与1755年相同的进攻计划,结果同样遭到惨败。战争情形正如英国将军约翰·福布斯在1757年底总结形势时写到:过去几年是法国人的年代,他们与印第安邻邦一起智高一筹,挫败了我们迫使其就范的全部计划,而且几乎在各个方面,无论是政治还是军事天才方面他们都占有优势。对我们的重大损失,我只能说是耻辱。
对于失败的原因,却不像福布斯所说的那样简单。法国人高明的战术和英国人呆板的指挥虽然是重要的原因,其他原因也不容忽视。首先是英国正规军对殖民地志愿民兵的歧视,造成了内部的不团结;其次是他们不相信殖民地民兵的作战能力,往往低估己方的实力而做出错误决定;再次是英国统一的军事体制与殖民地独立自主的军事传统无法接轨。纵然如此,英国方面还是取得了一些小小的成功,他们成功地破坏了法国的海上补给线,同时由于殖民地巨大的战争潜力,法国人并没有侵略性行为。而且,殖民地的战争潜力,马上就将在其后的作战中得以发挥,以其稳定的持久性挫败了法国人天才的战术。
第二阶段(1758~1763年),英国取得主动并赢得最后胜利。1758年,皮特出任英国首相,加强了英国远征军的行动强度,也为殖民地战争潜力的释放提供了契机。
皮特相信美洲是这场战争的主要目标,战争最重要的目的是北美13个殖民地的安全。为此,就要征服加拿大,即通过主动的行动获得更大的安全。于是,决定投入大量资源来完成这一任务。同时,他还非常重视殖民地的心态,在给总督们的信中说:“耿耿于怀的,莫过于挽回上次被动而懊丧的战意所造成的损失和失望。”他一改以往注重陆战的战略,充分利用海军优势,先夺取制海权,再集中英军主力于美洲,夺取加拿大和北美西部地区。1758年,他调5万英军到北美,而那里的法军仅有1万人。
合适的态度,赢得了殖民地的大力支持,正确的战略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成功。英国舰队击败了法国海军,封锁了北美的海面。是年7月,英军集中兵力攻克了路易斯堡和杜肯堡,打开了进入加拿大的门户。1759年英军攻陷魁北克。1760年英军攻占蒙特利尔。1762年西班牙参战,但未能扭转战局。1763年《巴黎和约》和《胡伯斯特堡和约》签订,双方停战。英国在北美占有加拿大,取得了密西西比河和阿巴拉契亚山之间的整个地区和佛罗里达(独立战争时,西班牙对英宣战,佛罗里达重归西班牙,以后102年中几经反复,最后成为美国一个州)。
七年战争决定了英法争霸的结局。英国胜利的主要原因是皮特制订了正确的战略并拥有世界最强大的海军。战争确立了英国在世界上的霸主地位,法、西两国从此江河日下,一蹶不振。从圣奥古斯丁到哈德逊湾,从大西洋到密西西比,英国成了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战争的最后结果主要源于英法两国在北美殖民地的战争潜力的差距。在这些战争中,法国人打得很出色。他们以卓越的战术才能,以寡敌众,多次获胜,却没有赢得任何一次决定性战役,将北美的霸权拱手让给英国人。英属殖民地充满了自由与民主气息,英国实行鼓励移民政策,人口增长很快,英属殖民地人口远远超过了法国,因而促进了经济发展。英属殖民地手工业、商业和农业发达,远远压倒法国殖民地,有充足的人力、物力支撑长期战争。而法国是一个封建专制的国家,实行宗教迫害和封闭政策,只许天主教徒移民。因此,尽管法国殖民地的面积远远大于英国,但人烟稀少,经济落后。仅以贸易、渔业、狩猎为主,没有什么手工业,切断其母国的保障,难以持续进行战争。
殖民地军事在这几次战争中得到检验和历练。战争中,殖民地筹钱筹物、征集部队、保障后勤,并且直接参与了作战行动,积累了大量的战争经验。法国人巧妙的战术启发了英国人,促使英国人学习法国人和印第安人的战术,与自身原有的战术良好的结合。
北美争霸还为殖民地培养了一批优秀的军事人才,华盛顿、查理斯·李、蒙哥马利、普特曼、斯塔克、盖茨等,都在战火中成长,将在独立战争中一显身手。
13个英属殖民地出于对共同敌人的打击,逐渐形成了政治、经济和文化的统一,萌生了军事联合的愿望。1754年,7个殖民地的代表聚会于阿尔巴尼。富兰克林提出一个军事联合计划,主张在英国管辖下,北美各殖民地结成联盟,统一进行征兵、修筑工事、宣战媾和等军事事务。这一计划虽未能实现,却是其后的独立战争中殖民地共同对敌的萌芽。
战争刺激了殖民地经济,七年战争以后,殖民地的经济实力已能和英国本土并驾齐驱,军事经济更是在战争中获得了客观的效益和飞速的发展,极大地增强了战争潜力。
民兵的职能开始转变,不再仅仅进行单纯的被动防御,还多次派出远征军,谋求更大的安全;有些作战中,殖民地民兵表现出色,曾取得路易斯堡和乔治湖战斗的胜利,增强了自信,不再迷信英军。在与英军共同作战中,殖民地部队与英国正规军矛盾重重,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英国正规军的优点也启发了殖民地有识之士,华盛顿就认定北美需要一支正规军。在战争的磨炼下,殖民地军事正在走上自己独具特色的发展之路。
小结
安全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是生存的基本条件,北美殖民地人民出于这一原始而本能的要求,自然而然地走上建军之路。
最初,殖民地武装只是针对其他全体的人和野兽的突然袭击,安全主要显示出一定的被动性。与印第安人的利益冲突发展成为移民与印第安人的战争后,殖民地武装的任务中,增加了对抗印第安人有组织的进攻,殖民地军事因而变得有组织,移民们对于安全的认识也向集体安全和未知利益安全发展。欧洲各国在北美的争夺,使得殖民地的军事行为复杂化,殖民地的各自为战已经无法保证自身的安全,殖民地军事向整体联合发展;这时的安全观显现出相当大的主动性,表现为阻止即将发生的侵害。
随着利益的增加,安全的意义也在拓展。
由于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和一定的地域内,人们视野中的利益是有限的。所以,不管是出于对财富的向往,还是对自由的追求,欧洲人来到北美,势必在新大陆激起移民与原住民、移民之间的利益冲突。于是北美大陆上的战争经常是以清除对方为目的,表现出绝对安全观,即追求绝对的安全——至少是最大程度上的安全,将威胁推得越远越好。
利益在安全意义拓展过程中发挥着核心的作用。
在这种绝对安全观的驱使下,移民们的军事行为变得越来越有侵略性。他们首先解决了印第安人对13个殖民地的威胁,同时将夹在英属殖民地中间的荷兰人清除;之后,西班牙人和法国人成了眼中钉,经过艰苦而长期的作战,成功地确立了自己在北美大陆上的霸权。
值得注意的是,很多驱逐威胁者的军事行动,是各殖民地自动发起的。一旦发起这样的行动,移民们发现,这居然是所有英属殖民地的共识。出于这种共识和母国因素的影响,殖民地形成集体安全观。安全本身又是利益之一,是人类利益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实现其他利益的基础;反之,安全则包括利益的安全,即已有利益的安全和获取利益的安全。北美移民艰苦复杂的生存环境和他们来到新大陆的初衷,使他们的这一认识非常深刻。所以,北美殖民地的安全观又是保证自己愿望的实现的认识。这种认识在以保卫家园、掠夺土地和控制贸易权为目的的军事行动中显露无遗。
这有三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因为自由原本就是移民追求的目标之一,不论是宗教的自由,还是财产的自由,都是移民们视为生命一样宝贵的东西。二是因为北美大陆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和广阔的自然环境,使得移民们可以相对自由地思考和实践。三是因为近代社会的民众来到北美,面对接近原始的生存环境,等于以先进的思想在短期内重复了从原始社会到近代社会的社会发展过程,有意和无意的人为设计发挥了显著的作用。对原始社会形式的自由有了一个重新的审视,并将其精华留在了自己所处的近代社会中。这三个因素使移民养成了热爱自由、珍视自由、尊重自由的民族性格,并将其自然而然地贯彻于军事实践。
自由观念渗透于军事行动,扎根于移民心中。是北美殖民地军事的突出特点
在北美英属殖民地的军事活动中,自由是作为衡量军事活动的尺度出现的,并逐渐成为军事发展的助推元素。军事服务于包括社会生活在内的广泛内容,自由是社会生活质量的保障,在北美更加是社会生活的生命线。保卫自由,成为北美英属殖民地的军事最重要职能。
当军事活动威胁到自由的时候,军事活动的意义就不大了,甚至背离其本来意义。于是在北美出现了较为令人不解的场面,志愿民兵会在自己服役期满但尚身处激烈的战事中的时候,选择当逃兵。因为他们认为作为一个志愿民兵,按照契约,服役期满便不再是军人,而应该还原成百姓,这是他们的自由,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对制度的尊重。
在与英国正规军打交道时,移民们也表现出对自由的维护。当英国正规军非法征兵时,马上引发了必然的反抗。而在为保卫自由而战时,他们往往表现出极大的主动性,当法属殖民地边界不断向英属殖民地推进时,英属殖民地就自发组成远征军进行对抗了。
自由精神作为军事发展的内部要素,表现为军事活动的较大包容性,一切要素,只要于军事有利,就会被很快吸收到殖民地军事体系中来。当发现印第安人的游击战术有效时,游击战术立刻成为民兵的战术之一;当发现短柄斧既能用于劳动又能用于作战,符合民兵双重身份的特点时,短柄斧立刻成为民兵的便携装备;当发现英国正规军的诸多优点时,殖民地的有识之士就产生了对正规军的渴望(当然,在没有成为民众的共识之前,还只能是渴望)。北美英属殖民地保卫自由的军事传统,不仅没有扰乱殖民地军事,反而为殖民地军事保驾护航。
在军事制度与传统方面,17世纪,以1631年《武装平民法》和1641年《马萨诸塞自由法规》为主要标志,建立了民兵制度。17世纪后期至18世纪中期,普遍拥有了志愿民兵。初期以总督为首脑的军政合一制度在战争中屡受挫折后,军政逐渐分离,并确立了民选议会文官控制军队的传统。在英法殖民地争夺战中,英属殖民地稳定的军事制度,最终帮助英国人击败了拥有天才战术家的法国人。
在这种“要安全,更要自由”的军事传统的哺育下,北美英属殖民地的军事得到了令人欣喜的发展。
在军事思想上,以民兵为标志的兵民合一思想形成于殖民地初期,保留至今。民众因对英国正规军的反感而产生的对正规军的恐惧,使其后殖民地在发展正规军上持谨慎态度;目光长远者所渴望的正规军也有别于其母国的正规军。民兵的防御性特点是北美安全战略最初的烙印。荒原战火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军事人才,产生于那一时期的华盛顿、普特曼、斯塔克、查理斯·李、蒙哥马利、盖茨等,他们都在独立战争中一显身手。
在战略上,开了“靠战争起家”的先河,并熟练地运用结盟战略,同时积蓄了极大的战争潜力。在战术方面,殖民地民兵在继承英军阵地战战术的基础上,吸收了印第安人游击战和骑兵进攻战术,采用步骑混编的行进战术编队。在装备上,从长矛盔甲,发展到燧发枪和短柄斧等。
而欧洲军事强国法国,是在30年之后的拿破仑时代,才吸收了北美战术精华,称霸欧洲;英国的惠灵顿也正是借鉴了同样的军事财富才改造了自己的军队,成功战胜拿破仑。亚洲的中国,正值所谓的乾隆盛世,军事停留在冷兵器时代,日本仍然固守着对中国的仰视。
经过了漫长岁月,英属13个北美殖民地军事形成了一个良好的基础,为即将到来的美国革命做好了准备,一个新的国家即将在独立战争的烈火中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