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战争机器:1607~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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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几乎失败的战争

尽管北美的军事准备不尽如人意,但是其成效依然相当明显。尤其是革命的气氛所烘托出来的战斗热情高涨。莱克星顿和康科德的战斗发生在华盛顿被任命为大陆军总司令之前,属于民兵的自发行为。在当时资讯极不发达的情况下,这种自发的战斗行为相当重要,在很大程度上支持着华盛顿的大陆军,激励着北美的革命决心。当然,华盛顿所率领的大陆军主力,依然是北美革命战争的中流砥柱。正是因为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华盛顿在战争中以所有可能的手段,坚定地进行着一度处于失败边缘的战争。

1.信任是一个问题

对于他们的军事统帅,美利坚人对华盛顿有多少信任,似乎从来没有人明确说过。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绝对不像独立战争结束之后的那样。这首先源于美利坚人的天性,他们从不盲目地崇拜任何人,除非有充分的理由,否则他们绝不会把关乎自身命运的事业轻易交给某一个、或者一群人。就华盛顿自身来说,他的军事才华还不足以完全为人信服。他只是在殖民战争中崭露头角,而且是协同英军作战。在当时的人看来,他与那些英国或者法国的优秀将领还不具备较大的可比性。而在独立战争初期,一些不在华盛顿指挥之内的作战行为,取得了令人兴奋的胜利,更令人对华盛顿谨慎的作风产生质疑。尤其是华盛顿试图对曾经打过胜仗的民兵部队进行整顿时,这种质疑的声音就越发强烈了,甚至对大陆军——这一北美历史上第一支正规军——的存在产生质疑。

战争初期,美利坚人占有一定的主动权,各地组成了民兵,实行机动灵活的游击战,暂时掌握着优势。相反,英国当局对形势却估计不足,虽在1775年8月23日发布“戡乱布告”,但戡乱部队至1776年6月才开始陆续抵达。所以,大陆军在战争初期初战告捷。

从1775年的莱克星顿战斗到1775年6月的般克山战斗,战事基本属于自发阶段,各地的民兵独立作战,并取得了优秀的战果。

1775年5月,本尼迪克特·阿诺德指挥的一支马萨诸塞非正规军队和另一支由佛蒙特指挥的边疆居民组成的军队,根据零星的报告,自主地发动进攻,夺取了防御薄弱的提康得罗加堡,这是加拿大和纽约之间一个重要据点。2天后,另一支爱国武装占领了克朗波因特。随后,在康科德,殖民地部队抗击英军,致英军伤亡247人,其伤亡人数为殖民地民兵的3倍。殖民地民兵得以继续追击英军,并将其包围在波士顿。1775年6月17日的般克山战斗中,美军虽然失败,但是英军损失惨重,参战的2500名英国正规军中,伤亡达1054人。大陆军伤亡不到450人,他们打破了民兵不能与正规军作战的神话。在北美殖民地人民眼中,般克山之战仍然是一次辉煌的胜利,他们增强了自信心,也提高了自己在敌人眼中的身价。

美国人所展现出的战斗精神更加令英国人烦恼,盖奇认识到,自己在对法国和印第安人的战争中所形成的观点是错误的。他劝告政府,“要么认真对待,要么干脆放弃。”其后,英国政府命令豪取代了盖奇。

这些作战的表现给美利坚人一个错觉,似乎凭借这支非正规军就可以赢得战争。但是有识之士却看到了胜利背后的隐忧,他们开始考虑如何塑造一支可以赢得战争的军队、如何采取合理的战略战术。

当时华盛顿麾下只有2万人,纪律涣散,保持着民兵的习惯,必须加以整顿。而民兵们认为,保持个性是其权利。而且他们已经取得了几场战斗的胜利,不免对华盛顿的军事管理产生反感。华盛顿也认识到,要改造这样一支军队,必须因地制宜、循序渐进。必须有耐心,长期地工作;必须有韧性,顶住压力。但是不管怎样,战斗要继续。围困11个月后,波士顿的英军无法坚持,威廉·豪便于1776年3月下令从海上撤退,并在加拿大新斯科舍的哈利法克斯港重建基地、重整旗鼓。

般克山战斗后,华盛顿整顿了围困波士顿的民兵,开始了美军历史上第一次集中的军队建设;并率领民兵和大陆军继续包围波士顿,开始了美军历史上首次集中指挥作战行为。

波士顿的胜利产生了双重结果:一是胜利的确极大地鼓舞了美利坚人,于是在1776年7月4日,美利坚宣布独立。其后约一个月,《邦联条例》出台,其中第9条给予国会处理对外事务和宣布战争的独一无二的权威。二是战役胜利后,出现了对华盛顿的信任危机。

由于华盛顿认识到无法以2万枪支弹药严重短缺的乌合之众、凭借不利的后勤补给发动进攻,所以注重整饬军队。而普遍的急于求胜心理使人们对于这位统帅产生怀疑。新英格兰人攻击他是“卑鄙龌龊的小人”,并说他“愚蠢透顶”、缺乏原则。而华盛顿深知,战争的重要原则之一是“先胜而后战”。

不巧的是,波士顿战役之后,统一指挥和独立作战两场战役,一败一胜,使华盛顿在美利坚人心目中的处境越发不妙。为了把加拿大拉到革命阵营中,华盛顿于1775年夏末命令阿诺德和理查德·蒙哥马利将军率领的队伍进攻魁北克,但进攻被打退,蒙哥马利也在12月30日的战斗中阵亡,他们对加拿大的进攻最终因挫折而停止。几乎与加拿大挫折同时,在南方,英国的亨利·克林顿男爵率海军,想在卡罗来纳和佐治亚集结那些既富有又忠于英王的人共同对付那些由暴发户、平民和乌合之众组成的所谓“美利坚”政府。在进攻查尔斯顿的战役中,遭到爱国部队的强力抵抗,于1776年6月28日被驱逐。这次胜利的意义在于,它迫使英军两年内无法在南部有任何行动。

对华盛顿和大陆会议的军事系统的信任危机加重了,华盛顿所能做的,只有坚持。在捉襟见肘的现状中努力地改善着部队的状况,并且寻求改善自身处境的机会,合理地运用战略战术。华盛顿逐渐改造部队,制订严明的纪律,聘用国外军事人才训练部队,采用较为先进的线式战术,从物质和精神两方面鼓舞士气,建立较为统一的指挥系统,选拔任用优秀人才,为真正的战斗作准备。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缓解自身的补给困难、增加英军的困难,华盛顿建立了一支海军,包括1艘双桅船和6艘小船,主要用于劫掠英军运输船。在战争期间共捕获了55艘敌船,给美军带来了宝贵的燧发枪、火药、火石和大炮。此外,大陆会议还鼓励私掠船的活动。整个战争期间,在大陆会议、州政府、海外的外交官等各委员会统辖下的私掠船已达2000艘。它比任何其他形式的美利坚海军对英国造成的损害都大,它使英国的损失超过了6500万美元,并切断英国驻美洲部队的联系。1775年10月30日,大陆海军也获准成立了。但是由于质量、指挥、船员素质等诸多因素,很快在战争中覆灭了。

2.为生存而冒消亡之险

美军历史上最早的战略,产生于美利坚人对华盛顿和大陆军的信任危机中。在独立战争中,大陆军从未取得军事上的决定性胜利。大陆军的意义何在?在当时的北美认识不一。

经过一系列的胜利与挫折之后,华盛顿看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他的任务就是保持一支国家意义上的正规抵抗力量的存在,用以表达北美独立的决心。因此华盛顿逐渐确定了大陆军的战略——消耗战略,同时用偶尔的胜利维持北美人的信心,使之不至于在胜利到来之前就放弃独立事业。保持并完善这支准国家军队,就是北美的首要军事任务。在美军还没有成为华盛顿心目中的正规军队之前,战事迫近了,美军必须要采取一些行动了。

于是,与威廉·豪将军的直接对抗开始了。1777年7月23日,威廉·豪将军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纽约是一个天然良港,对于以海上机动和海上补给为优势的英军来说,其意义不言而喻。威廉·豪将军出动了32000人的部队和几乎一半的皇家海军攻打纽约城。为了大陆军在美利坚人心中的地位,华盛顿必须反击。但是实力上的悬殊差距,使美军无法取得正面对抗的优势。大陆军和民兵组成的双重军队在英军的进攻下节节败退。首先放弃了长岛,继而逃离曼哈顿,英国人占领了纽约。美军军心涣散,数千民兵逃离了部队。英军穷追不舍,迫使美军相继放弃哈莱姆高地、怀特平原阵地和李堡,只能徘徊在特拉华河沿岸。部队从2万人锐减到不足3千人,革命事业走到失败的边缘。

为了生存,一方面,华盛顿必须以生存为代价,以便坚定地站在英军的对面;另一方面,以积极的姿态存在于美利坚人心中。

华盛顿必须保证美军在美利坚人心中和英军对面的双重存在,为此它急需胜利——哪怕是局部的胜利。这时,北方传来了胜利的喜讯,北美海军的一部分——阿诺德的尚普兰湖小舰队取得了卡尔科尔岛战斗的胜利,英军向北方撤退。而中部的威廉·豪的英军则分散在整个新泽西的越冬营房中。华盛顿敏锐地觉察到,还有一些成功的可能性,或许可以对其中一两个据点采取突然袭击。虽然华盛顿明知这是冒险之举,但总得采取某种行动,“否则,我们的事业就将付诸东流。”

华盛顿决定孤注一掷,开始了冬季战役。圣诞之夜,他的军队渡过特拉华河,进攻特伦顿的雇佣军哨所,毙俘了大约1000人。美军此后撤回河对岸,召集民兵增援,然后再次渡河,攻占了特伦顿。当康沃利斯率6000人赶到时,华盛顿避其锋芒,转而攻打普林斯顿,又毙伤英军400余人,随后躲进了莫里斯城。

豪在遭受了第二次重创之后,其军队几乎全部撤出新泽西。1776年战役结束了,特伦顿和普林斯顿又使革命事业起死回生,英军只控制了纽约和纽波特,大陆军则保持了双重存在。

几个月来一直节节败退的美军,表面上好像一群乌合之众,现在突然反过来攻击他们的追击者,并以巧妙的策略和大胆英勇的行动使英军大为震惊。夜袭特伦顿和智取普林斯顿两次战役的胜利,扭转了战局,结束了大陆军一直打败仗的局面,部分地改变了战争的形势。随着战争的胜利,华盛顿驰誉天下,名扬欧美。同时代的腓特烈二世称誉华盛顿的这两次战役是“军事编年史上最光荣的成就”。后来他在赠给华盛顿的肖像上题词:“最年长的将军致世界上最伟大的将军。”宾夕法尼亚一家报纸写到华盛顿时说:“要是他生活在一个偶像崇拜的时代,他一定会被当做上帝受到崇拜的。”可见客观存在在舆论上所起的作用是难以估量的。

在对抗威廉·豪将军的第一次进攻中,华盛顿进一步认识到,只要作为革命中流砥柱的大陆军还存在,革命就将继续下去,因而决心不以在战场上损失大陆军的代价来赢得胜利,只有在条件极为有利的情况下才出战。他将采用突然袭击、不断骚扰、坚壁清野和始终待在敌人可能致命攻击的范围之外等手段来挫败敌军,可以通过积极的活动来克服国内厌战情绪的扩散蔓延。美利坚旷日持久的抵抗还会在英国国内激起对这场冲突的反对意见,这会在欧洲外交中助美利坚一臂之力。由于他的军队弱于敌军,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决不轻易冒险。或许除了费城以外,没有任何城市值得让军队去冒险。因为按华盛顿的话说:“敌人想要征服的是我们的武装,而不是无防御能力的城市。”

此时,豪将军的第二次进攻开始了,主要目标就是费城。出于政治和心理上的考虑,华盛顿必须保卫费城。但是,由于强弱悬殊,使华盛顿一败再败,丢掉了费城。

由于北美没有战略中心,英军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美军依然活跃地存在,广泛的平民动员使军队人数得以恢复、扩充。而且,以往各州建立的州海军也加入了战斗,在保卫费城的战役中,宾夕法尼亚的海军就加入了战斗。

在北方战线上,英军柏高英继续失利,可是,亨利·克林顿爵士在纽约州夺取高地的远征却取得了成功。在烧毁州所在地金斯敦以后,英军大肆进行破坏,把莱因贝克、利文斯顿庄园等地著名爱国志士的住宅,尤其是勇敢的蒙哥马利将军的遗孀的官邸都毁坏无遗;他们一路烧杀掳掠,想一直打到与柏高英胜利会师。

正当克林顿军队气势汹汹地向柏高英部推进时,在华盛顿既定战术的指导下,霍雷肖·盖茨将军已经把柏高英围困在萨拉托加,并于1777年10月17日取得了萨拉托加大捷。

萨拉托加大捷主要是民兵的胜利。它充分显示了美国人民的力量,极大地提高了美国人民必胜的信心,成为美国独立战争的转折点,促使法国于1778年3月对英国宣战。从此以后,美国独立战争就扩大为国际性战争了。

第二次战役结束时,英军占领着几座孤立的城市,美军则控制着大片的农村,双方保持着战略的均势。取得这一成就的,是缺枪少弹、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大陆军和民兵。他们以精明的战略战术和顽强的意志、以及北美人特有的独立性和灵活性,取得了战略成就,英国国内的战争支持率下降。北方的战局渐渐地有利于美军了,战事也进入了相对停滞状态。

华盛顿的部队在福吉谷进行修整。短暂胜利后的美军状况并不乐观。萨拉托加大捷也使讲究客观的美利坚人对华盛顿产生了新的怀疑,一些关于盖茨将军将取代华盛顿的传言,降低了华盛顿的威望。大陆会议是一个力单势孤的中央政府,不能因为资源匮乏而向各州征税或强行提出要求,因此无法解决严重的通货膨胀、货币贬值、商品奇缺、交通落后以及管理不善等问题,致使士兵们没有足够的营帐、衣服和食物,只能蜷缩在篝火旁怨天尤人。

美军第一次静态下的军队建设,在这种战事相对平静的环境中开始了。

华盛顿和大陆会议进行了最大的努力,在军队训练、后勤补给、军事外交等方面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尤其是在训练方面,华盛顿想利用冬季休整时间提高大陆军的素质。一方面,他组织军队学习潘恩的战斗檄文《美国危机》,坚定他们为独立和自由而战的信念;另一方面,邀请普鲁士军事专家弗里德里希·威廉·冯·斯图本负责军事训练。邀请斯图本是具有远见卓识的战略措施,因为大陆军中没有一位高级军官是经过军事院校正规培养的,主要将领中有农民、铁匠、商人、律师、车夫。斯图本引进了一种新的训练制度,强调在操练和射击训练中的简便易行和标准化,那些曾在旧体制下深受其害的士兵很快就作出了热烈的响应。他编著了步兵训练教材《蓝皮书》,成了“大陆军的军事圣经”;他还组织和训练了著名的美国轻步兵。在物质上和精神上,大陆军都受到了磨难考验和严格规范的训练,变成了一支士气高昂、战斗力更强的战斗队,已经不再是英国敢轻视的一支武装力量了。

华盛顿知人善任,1778年2月,纳撒尼尔·格林担任了军需总监一职,奇迹般地改善了后勤系统。纳撒尼尔·格林历经艰难困苦的士兵们,对于自身的军事技能和生存能力油然产生了一种普遍的自豪感。这两项工作的成果在阻止兵变、稳定大陆军军心以及保证军队战斗力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

全民动员也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兵员和物资保障问题,还促进了北美军事技术的萌芽,1776年由戴维·布什内尔发明的水雷和潜艇就参加了费城战役。

更鼓舞人心的是,法国在萨拉托加战役之后确信美利坚必胜,遂于1778年2月与之签订了同盟条约,向美利坚提供全面援助。广泛的军事外交还获得了更多的援助。1770年,西班牙对英国宣战,1780年,荷兰也对英宣战。因此,1778年之后,殖民地的反叛斗争几乎扩大成了一场世界战争,战争中的力量对比转向对美利坚有利。南方的胜利,很大程度上即源于此。

3.紧随失败的胜利

南方的美军在取得战事胜利的同时,也收获了良好的军事建设。在北方战事积累的宝贵经验基础上,南方军队在格林的率领下犹如一只狡猾的狐狸,总是令英军无从捉摸;在关键的机会上,又犹如一条恶狼,狠狠地咬上致命的一口。

相比于北方的战事,英国在南方进行着相对彻底的战争。他们残酷地对待起义者,报复支持独立的人民,对大陆军穷追猛打、试图绞杀。对于这样的战争方式,美军在南方不可能采取和北方相同的战略战术,而是以北方的消耗战为中心,主要进行着游击战。

拥有什么,就利用什么;需要什么,就建设什么。这是南方战事中,北美军队最值得称道的成就。

1778年12月,英国的南部作战计划开始了。战争重心从北向南转移,克林顿将兵力集中于南卡罗来纳和佐治亚。1778年萨凡纳失陷;1779年,佐治亚的其他地方相继被英军攻克;1780年查尔斯顿失陷,约3000名守军被俘,这是美国在独立战争中最惨重的失败;随后,美军在盖茨将军率领下,在南卡罗来纳的坎登遭遇英军康沃利斯,又遭失败,损失1000名士兵。战局危如累卵。但也就在1780年,战局出现转机。一是军事外交的结果,由孔德·德·罗尚博率领的5000人的法国远征军和一支小舰队到达了英军已放弃了的纽波特,对英军形成了战略威胁。二是大陆会议接受了华盛顿的要求,派格林取代盖茨,担任南方军队总指挥。格林将军不负众望,利用英军残酷对待爱国民众所激起的反抗情绪,很好地进行了全民动员,在士气、兵员、补给等方面尽占优势。

格林是一位非凡的战略家,他敢于为胜利去冒险。格林坚决地采取游击战术,一开始就分兵两路,自己和摩根各率一支,故意示弱于敌,诱使英军分兵,将本来就处于少数的军队又分成两半,英国人康沃利斯将军果然上当,分兵追击。

全民动员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断有新的士兵加入大陆军,民兵也主动配合。在格林的军队中,包括农民、城市居民、牛仔和匪徒。格林用合适的动员巧妙地将这些人聚合成战斗力强悍的爱国部队。吸取华盛顿忽视骑兵的教训,格林建立了步骑混合部队,加强了部队的机动能力、冲击力和追击能力。在考彭斯战役中,格林的副手摩根将军,就是利用这样的部队,彻底击败塔尔顿的军队,毙俘近千人。

考彭斯之战后,摩根急忙与格林会合。康沃利斯急于重振军威,率部急起直追。于是,康沃利斯与格林开始了一场犬狐相逐的游戏,格林时刻准备在适当的时机反咬一口。在吉尔福德县,格林率部翻身杀回,主动攻击康沃利斯的部队。大战后果断撤出,使英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得不转入威尔明顿进行修整。之后,在霍布科克山故伎重施,罗顿的部队遭到了无法弥补的损失。

格林自信于北美巨大的战争潜力和游击战略的正确性,在流动的战斗中蚕食着英军的战斗力。

广泛动员起来的民兵游击队在作战中以灵活的袭扰,有力地支持了格林的军队。9月初,格林与罗顿的继任者亚历山大·斯图尔特在尤托斯普林斯展开了3个小时的激烈战斗。假如说民兵曾败于坎登,现在它则以英勇的战斗挽回了声誉。与吉尔福德县和霍布科克山战斗一样,英军虽又赢得了胜利,但也遭到了不可弥补的损失,实际上遭到了战役上的失败。

格林的游击队重新收复了除萨凡纳和查尔斯顿以外的全部南方地区。格林的作战行动与华盛顿在特伦顿和普林斯顿的战斗一起并列为这场战争中最辉煌的战役。

游击战所积累的优势和军事外交获得的援助,使得华盛顿认为在南方可以与康沃利斯进行一场决战了。1780年12月以后,双方军队越来越多地集中于弗吉尼亚。1781年春天,康沃利斯的主力达到弗吉尼亚,指挥部队在约克敦筑垒设防。

独立战争中进行了美利坚历史上第一次多国、陆海军联合作战。

华盛顿期待着法军的增援,尤其重视海军作用。正如他1780年7月15日所说的:“在任何作战中以及所有情况下,决定性的海军优势被认为是一项基本原则和一切成功的希望最终必须依赖的基础。”1781年7月,法国人弗朗西斯·约瑟夫·保罗·格拉斯海军少将率领法国舰队的到来,使华盛顿的计划有了更大的把握。

在纽约处于战略相持的情况下,华盛顿将战略中心放在了约克敦,在此用大陆军和民兵对康沃利斯实现陆上包围,借助法国海军封锁了英国人的海上退路。决战前夕,2支海军分舰队,5700名大陆军,3100名民兵和7000名法军云集约克敦。康沃利斯对其处境已完全绝望了。在伯戈因停火投降的第四个周年纪念日,康沃利斯也开始了投降谈判,2天后,8000名英军开出约克敦,缴械投降。战争的南部阶段以英军的一次堪与萨拉托加相提并论的惨败而告终。

萨拉托加和约克敦两次大捷,证明了在英军面前,美利坚军队逐渐强势的存在。双方都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但美利坚人越来越有信心,英国人则由于远程补给、民心向背、国内反战呼声以及国际上的不利态势,而日显困难。北美大陆强大的战争潜力和日渐成熟的军事外交也暗示英国人,继续这场战争不会给英国人带来什么好处。约克敦战役导致英国内阁倒台,新政府于1782年11月30日与美方达成停战协议,1783年9月3日,《巴黎和约》签署了,北美获得独立,美利坚人将拥有自己的国家。

小结

之所以说独立战争是寒碜的,是因为无论从当时的战争机器,还是战争情形上看,美利坚人都常常显得非常狼狈。北美革命的困难在于战争开始于美利坚民族形成之初,各殖民地松散地结合在一起,几乎是一盘散沙。大陆会议基于各殖民地共同的利益而形成,处于“会议”阶段,没有指令权。各项工作只能靠号召的方式分配下去,执行状况较差,对军队的保障也难以令人满意。大陆会议所组建的大陆军是美利坚民族第一支正规军,毫无正规作战经验可言,纪律涣散、装备短缺、补给不畅,这都给作战带来相当大的困难。民兵虽然能够协同大陆军作战,但是可靠程度值得怀疑,经常出现逆境中逃跑现象。美军在开战时也没有明确的战略,一些零星的胜利反而造成了错觉。军队统帅华盛顿的才能也在较长时间内遭到质疑,甚至抨击;加之英军强大的攻势,使这支被美利坚人民以独立事业相托的军队在自身生存上都成了问题。同时,美军还要继续传统的印第安战争,边疆殖民地和民兵不得不投入精力应对印第安人的袭击,分散了对英作战的资源。

就在大陆军还未成军时,独立战争就已经开始了。等到英军大举进攻时,大陆军和民兵就无法在正面战场与英军对抗了。美军一败再败,连续丢掉了重要港口城市纽约和首都费城,军队也表现得糟糕,逃兵现象严重,从2万人锐减到3千人。美利坚的革命一度走到了失败的边缘。这时,华盛顿的伟大之处表现出来,他的坚定与机智拯救了大陆军和美利坚独立事业。他用局部的胜利显示着美军的强势存在,重新点燃了独立之火,令英国人烦恼不已。在萨拉托加取得较有影响的胜利,使北方战事趋缓,进入相持,走上了他的消耗战略轨道。南方的格林将军同样认识到华盛顿战略的价值,用游击战略有力地辅佐之,在华盛顿的统筹下,赢得了约克敦的胜利。在一场充斥着失败的战争中,美利坚人以非决定性的军事胜利争取到了独立战争的胜利。或者说,独立战争的胜利是一场综合性的胜利。在国家战略层面上,综合了军事、政治、外交等因素;在军事战略层面上,综合了战略、战术、军事制度、后勤等方面的因素。这样看来,美利坚民族的胜利就是必然的了。即使这场战争不会胜利,在接下来的斗争中也会胜利。这完全取决于北美人的性格和战争环境。

美利坚的战争机器,就是在捉襟见肘的寒碜中建立起来的。在迫在眉睫的战斗中,建立了那些必须建立的、努力克服那些不利于战争的成分。在从殖民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步兵和炮兵的基础上,凭借对独立的强烈渴求,建立了海军和骑兵,甚至建立了海军陆战队的雏形。北美的兵役制度也取得了进展,在继承了民兵传统的基础上,建立了美利坚民族第一支正规军——大陆军,形成了大陆军与民兵相结合的兵役形式,实现了预备役与正规军的结合,这一点在当代的美利坚兵役制度中仍然存在并发挥着积极的作用。对正规军的需求与恐惧,形成了美利坚文官控军的传统,这一点虽然在战争中略显麻烦,颇多掣肘,甚至造成了一些致命的影响,令很多正规军人难以忍受,但是对于美利坚军事发展却具有历史意义。1777年11月19日通过的《邦联条例》规定了邦联国会处理对外事务和宣布战争的独一无二的权威,巩固了文官政府对军队的掌握。美军至今仍受惠于这种制度。民兵的传统意味着平民动员,这促使北美在1775年出现了动员体制,并在十几年后被法国采用,成为拿破仑横扫欧洲的利剑。战争的千头万绪,使北美人认识到了后勤保障的重要性,格林的后勤改革为美军积累了丰富的后勤工作经验。

独立战争是美利坚人较为独立进行的战争,美利坚人开始思考如何赢得战争和战斗了,战略和战术运用得当,是在战场态势变化过程中形成的软实力。历经挫折、屹立不倒的美军,背后是北美强大的战争潜力支持,战争潜力是北美独立战争胜利的深层军事原因。美利坚人还在复杂的国际环境中合理地利用了军事外交,无论是针对敌对的印第安人,还是友好的法国、西班牙人,美利坚人都成功地组织了外交、争取到了援助。多国联合作战在美利坚民族最早的战争中就开始了。耶鲁大学高材生戴维·布什内尔发明的水雷和潜艇,标志着北美军事发明的开端,工程学从此走上了世界军事舞台。独立战争暴露了北美军事的诸多问题,也促进了北美军事发展,是美利坚战争机器的发端。

当英国的控制欲望和北美的自由发展欲望相撞的时候,冲突不可避免。这个冲突的根源在于美利坚人不可侵犯的自由与安全受到威胁,使之不可调和。仓促之中,北美进入战争状态。北美大陆的多样性造成了初期各自为战的状态,但是在当时,这恰恰适应了资讯不发达的现实。各州民兵对英国人和印第安人的抵抗,有力地支持了华盛顿的大陆军。无论是大陆会议还是华盛顿,都接受并顺应了这种多样性,以此奠定了美利坚军事丰富内涵的基础。各州不同的军事特色,成为美国军事蓬勃发展的内因,各州自发建立的海军和自主的军事发明就是最好的证明。大陆会议微弱的控制权,能够领导一个松散的邦联走向胜利,不能不说是美利坚人民共同的独立渴望在发挥着作用。较小的控制权,使之不能实现强力的控制,也就顺应了环境,没有出现同时代欧洲大陆上那种强权控制导致的军事畸形,一切都是那样自然。如果说美利坚人民幸运地拥有了乔治·华盛顿,那么同样的道理,毋宁说华盛顿幸运地置身于美利坚民族。作为土生土长的美利坚人,他与其他美利坚人一样,是自由的坚定捍卫者。因此,他的关于文官控军的理念、忍辱负重坚持战斗的信念,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回顾整个战争过程,大部分时间里,美利坚人都以失败的形象示人,他们也从未取得决定整场战争的军事胜利。即便是萨拉托加和约克敦大捷,也没有清除英国在北美强势的军事存在。美利坚人胜利了,胜利在坚持上,全民一心的坚持使英国人看不到战争的尽头。在乔治·华盛顿还没有成为历史上的“华盛顿”之前,他和其他平庸的北美军事指挥者没有区别。同样的败多胜少,同样的遭到质疑、面对牢骚。因为美利坚人不迷信传统,不迷信权威,对自由有利的,他们就支持;对自由不利的,他们就马上反对。一塌糊涂的战局即将令他们的自由梦想化为泡影,他们当然要质疑;一支庞大的职业军队即使取得革命胜利,也将在战后威胁人民的权利,所以他们只允许大陆会议建立一支规模有限的准正规部队,大陆军的人数从未超过2万人。质疑也是华盛顿等将领进步的动力,一方面,他们要通过努力、甚至冒险,保持大陆军在英军对面和美利坚人心目中的双重存在;另一方面,他们听到了民众真实的呼声,知道如何做才有利于革命、有利于战争、有利于军事发展。就军事战略而言,华盛顿之所以敢于采取消耗战略和运动战战术,是因为北美的军事环境具备使用该战略战术的基础。消耗战略需要的长期、方便的补给,运动战术需要的无处不在的民众支持,华盛顿都具备。南方格林将军游击战略战术的情形,更加生动地诠释了这一点。

当然,华盛顿、格林、盖茨、摩根等将领都是非常优秀的军事家,具备很高的军事天赋。但是英国的托马斯·盖奇、威廉·豪、理查德·豪、克林顿等将领,未尝不是卓越的军事家,但是胜负两分。其中固然有深层的政治、经济、外交因素,但华盛顿等人能够理解民意、顺应民意、发挥美利坚民族的能量,是扭转几近失败的战争的直接原因。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利坚的军事领导者是在人民规定的框架内进行的战争,是美利坚人民共同的能量和指挥赢得了美国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