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思维:与幸福感相关的大脑模式与思维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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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幸福的神经生物学基础

在不同的研究中,我们反复看到,自然环境能提升我们的幸福度,而水又会进一步加强这一效果。

如果让你说说幸福的定义,你会怎么回答?午后的河上之旅?工作上的成功?健康快乐的家庭?冲浪板和完美的海浪?与心爱的人约会?暖乎乎的宠物,就像漫画家查尔斯·舒尔茨(“史努比”的创作者)那句名言说的一样?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幸福的定义并不是一种单纯的感觉,而是能够产生这种感觉的情景和条件。因为对个体来说,幸福是非常主观的,而幸福的终极仲裁者总是“隐藏在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心理学家戴维·迈尔斯和埃德·迪安纳说。1的确,我们所说的“幸福”通常包含了多种不同的情绪。不久前,心理学教授兼计量心理学家(量化评估知识、能力、态度、个人特质和教育的科学家)瑞安·T.豪厄尔在旧金山度过了一个“幸福”的周末,他这样描述自己的体会:我沿着海滩漫步,感觉“安定”“精神焕发”“充满活力”;野餐时“放松没有压力”;乘渡船前往天使岛的路上看到的景色令我震撼;在农夫集市上我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整个周末我一直觉得和家人十分亲近。这样看来,“幸福”到底是这个周末的整体,还是说在此期间每一种单独的体验都是幸福?或者两者皆是?

豪厄尔的体验包含了哲学家们定义的两种不同的幸福。第一种是当下的体验,也就是周围的环境与当前的状态带来的积极情绪。亚里士多德将这种幸福定义为“快感”:通过感觉体验到的愉悦。快感通常转瞬即逝,在很多关于幸福的研究中,它表现为个人的情绪。不过,瑞安·豪厄尔在农夫集市上体验到的归属感代表了幸福的另一种面貌——“最高善”,即生活本身的安康和福祉带来的愉悦。就算愉快的情绪逐渐消失,最高善依然能够继续维持下去,并且有助于促进我们的主观幸福感,即SWB,心理学家、社会学家和神经学家经常用这个概念来衡量幸福。SWB由三个关键元素组成:正面效应(或情绪)、负面效应(不愉快的情绪出现的次数和持续时间)和生活满意度(对生活是否愉快的整体感觉)。2归根结底,人不会无缘无故地一直感觉幸福;在某些情况下产生适当的负面情绪在所难免,这是健康的情绪响应。只要积极的情绪大体上能超过消极情绪,那么你对生活的满意度就比较高——就像豪厄尔在那个周末里体验到的一样——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你的SWB值达到了“幸福”的程度。

现在我们转变一下话题,不再讨论瑞安·豪厄尔有多幸福,而是探究他为什么感到幸福——再推而广之,探讨人类的幸福从何而来,无论是当下的还是整体的。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为什么有的人看起来就是比别人更幸福?认知生物学家拉迪夫·科瓦克曾说,幸福“既有转瞬即逝的感觉和情绪,也包含内心深处永久保存的你有意识地珍视的东西”。我敢打包票,你肯定认识那么一两个“乐天派”,哪怕面临困境,他们看起来也比别人开心;或许你还认识某个“不高兴”,什么事儿他都只能看到阴暗面。当然,我们知道哪些情况能带来“转瞬即逝的感觉与情绪”,而且通常还能对它施加一定的影响,不过,这会改变我们整体的性格吗?

说到这里,就得谈到DNA了。实验心理学家索尼娅·柳博米尔斯基、肯农·谢尔顿和戴维·施卡德提出,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基准线”,它由三个因素决定:(1)由基因决定的幸福“初始值”;(2)在能带来幸福的环境中生活;(3)选择能带来幸福的活动和行为。他们相信,我们的幸福等级大约有一半是由遗传倾向决定的,环境(如生活的国家和文化,年龄、性别、种族等人口统计学因素,包括过去的成功和失败在内的个人经历,以及婚姻状况、职业、健康和社会经济学地位等个人条件)的影响只有10%。另外40%的幸福来自我们通过有意义的活动追求的个人目标。3

这看起来似乎很荒谬。为什么环境对幸福的影响这么小?首先,情景式的幸福感(相对于持久的幸福)非常短暂,转瞬即逝。豪厄尔在海滩上散步时十分愉快,但要是他丢了钥匙或者弄伤了脚,这样的快乐可能马上就会消失。第二,即使你可以改变部分环境(比如说住在哪里,做什么以及婚姻状态),但你却无法控制他人(过往的痛苦事件或文化环境)。比如说,如果豪厄尔小时候差点儿淹死,那么他在太靠近水的地方恐怕不会感到很愉快。不过,快感的习惯化会极大地冲淡情景式的幸福。“如果带来快感的刺激一直持续下去,那么接受者的情绪响应会逐渐变弱乃至消失。”科瓦克在《幸福生物学》(The Biology of Happiness)中写道。豪厄尔第一次在这片海滩上散步的时候,新鲜的环境会吸引他的全部感官,让他觉得自己充满活力。但是,如果他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散步,熟悉的风景会降低他的投入程度,环境带来的幸福感也会随之减弱。结果,他又将回到基因决定的幸福“基准线”附近。死亡或多次失业等重大事件可能永久性地降低我们的“幸福初始值”,不过,有什么办法能够提高这个初始值吗?

追求并达成个人目标,参加有意义的活动,这些因素有助于维持长期的幸福感。比如说,豪厄尔计划参加自己最喜欢的慈善组织发起的跑步活动,每天在沙滩上散步是训练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他平时工作十分忙碌,难得有时间陪孩子,但他们每个周末都要一起去沙滩上玩一会儿。在这两种情况下,定期前往沙滩或许能够更有效地增强他的幸福感,因为这个活动现在有了另一重意义和目的。此外,利他性的慈善类活动也能增强长期幸福感。这是个好消息,因为幸福会影响我们的基因。在最早期的此类研究中,北卡罗来纳大学和UCLA的科学家总结称:“要问哪种幸福能够最直接地对抗分子对映体(疾病促进基因的标志),从功能基因组的角度来说,答案是最高善。”4换句话说,虽然两种类型的幸福互有交叉,但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要将幸福刻入基因,更高的追求和对他人的付出(最高善)比转瞬即逝的愉悦(快感)更加有效,前者能够减少与促进炎症有关的生物学标记物,从而降低癌症、糖尿病和心血管疾病的风险。我们会带着孩子和他们的朋友去海边玩一天,有时候是去冲浪,有时候会参加一些保护海洋的活动,比如说清理海滩上的垃圾或者帮助小海龟,这是我们追求幸福的方式之一。这些活动包含了促进“整体幸福”的几个关键元素:户外、运动、追求目标、合作解决问题。

而且,比起环境来,我们对活动有更高的掌控力,因此,这种追求幸福的方式更简单一些。不过,能够促进幸福的活动必须满足以下条件:(1)时间不长,具有偶然性,避免形成习惯(要是你成天都在海滩上泡着,那就别指望这还能提高幸福感);(2)适合你自己(如果你是个素食主义者,拒绝杀戮,不吃活物,那么你可能不适合钓鱼);(3)可以长期坚持(你必须定期参加这些活动,不过每次都要有点儿变化,以免产生习惯性疲劳——比如说,换一条跑步路线)。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某些活动和环境天生就能带来更多的幸福吗?是否有这样的可能:某些体验会带来幸福,因为它们反映了“共通的心理需求”?——很多心理学模型都提出过类似的概念,例如亚伯拉罕·马斯洛的生理需求/安全感需求/爱和归属感需求/尊重需求/自我满足需求模式,或者经济学家曼弗雷德·马克思-里夫的生存/保护、影响、理解、参与、休闲、创造、认同、自由层级模式。5或者说,某些环境——无论我们是否能掌控它——就是能带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