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火线
夜幕笼罩,今晚分外热闹。
有些地方把流星看作死亡的征兆,认为它能带走灵魂。
天然的彗星没有,人造的今晚倒是有很多,而且饱和过度。
弹簧一开,击锤退出炮尾,炮手拉开冒着热气的门闩,一颗弹壳滑出炮膛。
双手蜻蜓点水地一推,炮手站在下架上招呼身后的士兵:“快!快啊!!!”
“哐!”三人吃力地抱来炮弹。
“炮弹合膛!”一颗百磅炮弹塞进,右手边上的士兵,飞也似得填上装药。
“哐叽!”开闩柄连带着曲臂,紧紧地闭上。
一拐屁股底下的方向机,看也不看瞄准架,炮手直接拽响了手上的拉火绳。
“砰!”击锤带着力道,被激怒的装药猛烈地燃烧。
炮弹带着尾焰,顺着炮管的方向飞出千米远。
制推器的孔洞,绚烂的火光一闪而过。
恰如转瞬即逝的昙花。
漫山遍野的黑点跃动着,一团火光在其中炸开,紧跟着又一阵阵闪光。
硝烟漫扬着吞噬了黑点,受到猛烈的炮轰,向前运动的狼军立刻受阻。
眼见多具身躯破布一样被抛起撕裂,脚下本能地一软,摔倒在后面地上的狼兵,侥幸逃得一命。
“起来!冲……”有人踩到他的屁股,另一只脚踢了一下。
狼兵刚想操控胳膊,支棱起发软的双腿。
“乞——乞——乞——”一阵咳嗽声。
“砰!嚓!”一颗重物落地。
眼睛和耳朵被光线和声音塞满,趴在地上的狼兵只觉得自己被吹了起来。
“吭!”坑坑洼洼的头盔先落地,背部硬着陆。没有痛苦,只有大脑保护机制释放的激素。
什么断指,巴掌长的口子,全都没有身下一空来得惊悚。
抬起的双腿,只有半截骨头,末端带着蠕动的肌肉,汩汩地流着鲜血。
右膝盖不翼而飞,残缺的左膝盖掉到胸膛上。狼兵想抓住什么,放到身下的双手,抓起一捧湿润的泥土。
“啊……啊……”嘴巴张张,惊恐的惨叫声刚来得及涌出嗓门,又一颗炮弹就在不远处爆开。
从坑洼里冲过来的一股浓烟,像是恶鬼一样缠住了脖子。
嗡嗡鸣叫着的耳朵,拖着断掉的小腿,狼兵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在地上爬行,嘴上下意识地嘶喊着:“咳咳咳……”
有呛人的烟雾在,声带只能发出几声可怜的嘶哑,哪里能在爆炸声中引起战友的注意呢?
“啪!”一只军靴踏着血泥,它的主人看也不看,一点点被拖进死亡深渊的狼兵,继续向前冲去。
“轰轰轰!”又一轮炮轰,从羊军的阵地上升起一簇光点。
一只靴子,带着硝烟,飞回坑里。他很幸运,炮弹直接砸在了脸上。
“谁来……救……”身体越来越冷,狼兵视线逐渐模糊。
没人在意战场上快死的狼兵,还活着的人,奔向拥抱死亡的路上。
“砰!砰!砰!”
“铛铛铛……”
炮声和枪声足足持续了一整晚,第二天清晨的起床铃是还击的炮声。
“起床了!!!”拽起躺在地上的装填手,军官大喊:“炮弹都炸不醒你们,起来了!”“啊在!”倚在防盾上,炮手立刻从轮胎上站起身来。
“那是我们的部队,看见没?”指着远方的队列,军官:“掩护进攻部队!瞄准点!”
哪里给你最佳的状态,应对突发的情况,都是硬顶着上的。
“吱!”装填手从裤管里抓出一只老鼠,扔到沟里踩死了。
“开始!”“冷炮试射!”“开火!”
“好,装填!”炮手尽量大声。
前沿的部队,已经开始从战壕里前进着。
“啪啪啪啪!”重复了几千,几万的枪声,再一次回荡着。
……
“我们出去走走,老查。”
税务厅的同学,一边锁上办公室,一边回头说道。
“嗯,好吧。”查太狼没有反对。
两人走出了办公楼,并排走在大街上。
没有了新生时期的朝气,老市区原本繁华的街道,早已失去了繁荣的光景。
只有点着灯的店铺,还在回忆着当初的人潮。
寒风里没几个人,只有计太狼和查太狼两人。
一颗颗绿化用的毛白杨,此时也没了夏天的绿叶,换上了即将掉落的枯黄。
“老查,听说你当了公安的一把手?”“嗯,改天请你喝酒。”
“不必了,最近我要忙疯了,首领下发的任务,还没完成。”上下层关系,隶属于财太狼的计太狼,比起查太狼低了两级。
“毕业后我们班两三年没见面了吧?”“九年,我记得很清楚,同学会那天是我把你扛回你家的。”计太狼纠正道。
“还是你能记住。”查太狼叹了口气。从某地市局干起,查太狼已经经历够多的事情了。
“数学的尖子生,你当时为什么要去……当了税务员?”“你为什么要去做警察呢?”计太狼反问。“相比你,我算是在发挥特长了。”
“……”查太狼没有回答,他知道当时拦着他们的人,都是为了自己使尽了浑身解数,内心有多么不理解。
“我知道,首领一向知人善用。”计太狼低低地说道。
“现在我们都当了公务员,你看见了什么?”
一股冷风从街头吹到街尾,附在树枝上的黄叶,哗啦啦地洒满了人行道。
“嘶,天气转凉了啊。”查太狼围围脖子上的围巾。
“是冷了。”计太狼说。
“我知道你是奉命来的,但是我也得执行命令。”
“……”听着查太狼坚决的语气,计太狼无言。
过了良久,计太狼才说道:“你想一查到底,我不反对。”
查太狼等着他下一句。
“但是,你是为了什么才当了警察?”“?”查太狼没想到计太狼会问他这个问题。
“当初我不是跟你一个人说了?”查太狼盯着计太狼的眼睛,仿佛他问了一个知道答案的问题。
“看看这颗树吧,市植的人把它照料得很好,可它今年冬天,依旧会凋敝。”
“彻查石油案,带来的后果,不是我思考的事情。”查太狼没有接过话茬。
“既然有枉法的事情,就该被制止。”
“可是这颗树明年就会长出绿叶。”计太狼头也不回,继续说道:“想要它只长出想要的叶子,必须砍断更大的枝条。”
转身问道:“树叶,怎么办?”
查太狼:“回到根上。”
“变成来年的养分。”
“可你是在砍断主干,失去了粗壮的树干,这颗白杨就没了性命。”
“我只是抓出一点蛆虫罢了,它们不属于树木,对树叶也没有好处。”
“我知道你在生气,但是哪里能让我们放心?”
“比起昂贵的肥料,市植的人最多能浇上中等价格的,可白杨不也是长势喜人吗?”
“我还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你最爱吃的玉米丸子。”
“如果是我给你送的呢?”计太狼揣着手,冷风似乎又低沉地吹拂着。
“你想做绿豆,也得先做豆子。”
查太狼:“没有首领的话,今天我就放弃了。”
“?!”计太狼抬起来头,双眼瞪着查太狼。
“我自然不可能一点私心也没有,可我不能这么做。”查太狼说道。
“你能来劝我,是因为你也觉得石油没有彻查的必要,甚至能减轻军队的开支,是件好事。”
查太狼坚决地摇头:“可我不这么认为,那些按照规定,老老实实地按价卖给军需,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却要承担随时可能来的断需。”
“生活不可能没有风险。”
“就连那些微薄的税率,都要逃过。”查太狼依旧冷静,“他们想做的,无非是把钱全部拢在手里,拿着多数的财富。然后把负担,全部甩给我们。”
“你再考虑考虑。”
“我已经了解了详细的情况,随时能把那群偷漏税的人,投进大牢。”
“什么?”计太狼停下了脚步,错愕地看着查太狼。
“听着,千万不要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