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儒家智慧: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儒家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学派。在历史演进的过程中,它的思想逐渐成为华夏文明固有的价值体系,并对东亚乃至整个世界都产生过重大影响。
儒家思想的源流可以上溯到尧舜时期。到了春秋末期,孔子在继承前代尊尊、亲亲伦理文化的基础上,进一步归纳总结,终而成为一个完整的思想体系。孔子主张用道德和礼教的方式来治理国家,即主张通过道德来对人进行教育感化,以体现人的等级身份的礼来严格规范人的行为。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德治”和“礼治”。孔子把“仁”作为最高的道德要求,创立了以“仁”为核心的伦理思想结构,“仁”也就成了儒家学说的核心。
而后孟子继承并发展了孔子的思想,并将“仁”上升到国家治理的高度,提出了仁政的政治主张。他认为,有生之初,人的本性是善的,只要加以疏导,就会恢复以德治国、礼乐天下的局面。他把道德规范划分为“仁、义、礼、智”四个范畴,认为它们都是与生俱来的。其中,仁和义是最重要的。如果每个人都用仁和义的道德标准来处理诸如君臣、父子等各种社会关系,就能够实现社会和谐、天下安定的良好局面。
孔子和孟子之后,尤其是到了汉代之后,儒家学说成为了天下的正统思想,几乎成了所有朝代统治天下的思想基础和理论依据。由此,也就产生了一大批儒家学说和思想的继承人,为儒家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1.熊十力:孤冷至尊狂哲,不知何为中道
“十力”是佛教名词,出自佛典《大智度论》“六度之业既深,十力之功自远”,其用来形容“佛”的超群智慧,广大神通。后来,世间出了一个叫做熊继智的人,竟直把这两个字取来做了自己的名字,甚至在往后的日子里动辄自称“熊十力菩萨”,实在是气冲斗牛。
熊十力曾说:“人谓我孤冷。吾以为人不孤冷到极度,不堪与世谐和。”山高则孤,水深则冷,熊十力作为新儒家的代表人物,可谓兼具了仁者与智者的特质。然而孤不是为了遗世独立,冷不是为了与人寡合。按他所言,孤冷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是通往与世和谐、和光同尘的必经之路。
熊十力先生是新儒家的代表人物,其被世人称为“狂哲”。他自幼即与众不同,独具才思,自尊、自信的程度近乎“狂妄”,小小年纪就口出狂言道:“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这令其父兄惊诧不已。当然,他的牛气并非空穴来风,他也不是夸夸其谈、喜放空言之人。熊十力的夫人就曾回忆说,她与熊十力婚后度蜜月时,熊十力利用这段时期读完了整部二十四史,她见熊十力一页一页翻得很快,就怀疑他是否看清了内容,于是想考考他。考察的方式是选二十四史中的一件事,只讲头儿,让他道出原委。结果,熊十力不但能够说清来龙去脉,而且还能说出此事记载在第几卷,这令其夫人又爱又敬。
中国古代教育家孔子曾对教育选才的问题谈过自己的看法,他说:“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其意思是“我找不到奉行中庸之道的人和他交往,那只有狂狷了吧!狂者懂得进取,狷者有所不为。”
狂者,是指那些有高远之志,喜欢说豪言壮语,举手投足都意气风发的人。
狷者,是说只懂明哲保身,洁身自好,善于隐藏自己而有所不为的人。
儒家主张中庸之道,希望人们说话做事都能够不偏不倚,既不张扬外露,也不深藏不露,一切合乎中道。但是合乎中道的理想人物很稀有,孔子弟子三千,登堂入室并在后世有所称道的只有十位而已。可见中道人物之难求。如此,他便只有退而求其次,找两种偏离中道但又尚未远离大道的典型人格:狂者与狷者。
如此看来,要想将熊十力归于“中道”和“狷者”的范畴内,是不太准确的了,其必如其所称“狂哲”一般,属于狂者之列。然而“狂”有真才情之狂,也有小人之狂妄。
狂者之道,是超出中道所要求的标准,也就是说事情做过头了,但总体上而言还是褒大于贬。平日我们听到师长这么评价自己时,往往还有些许自得之意,这也说明了,狂是聪明过头的表现。狷者之道,是没有达到中道所要求的标准,完事后给人的感觉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平日我们听到师长这么评价自己时,往往会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才智能力不够的评价,虽然没有出错,但也令人觉得不好。
的确,这个问题在学习、工作中会经常暴露出来,有些人聪明外露、近乎苛刻,但往往能够把事情做好,而有些人则安静沉默,合乎规矩,但事情往往做得不到位。而现实里师长、上司,往往对前者更青睐,虽然性情激进了些,但还能把事做好。后者则往往会被师长、上司忽视,因其给人愚鲁迟钝的感觉。
不过儒家却针对这两种现象,各打五十大板。孔子在对他的两个学生子张和子夏评价时,说子夏常常达不到要求,而子张又常常超出了标准。然后在孔子眼里,他们两个都是失度的表现,都需要纠正,所以在子贡说子张是不是更高一筹的时候,孔子说“过犹不及”。他认为狂者、狷者都偏离了中道,所以同样不好。而太过的狂者,才学不济的狂者,往往问题更大。
狂者是明确知自己要干什么的人,他们有着开辟新天地的气魄,于平日待人处事,喜欢投机胜于循规蹈矩,总得来说,他们有着独到的眼界,且别具才情,熊十力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熊十力35岁时,弃政从学,师从欧阳竟无大师学习佛法,当时的他穷得叮当响。他的弟子徐复观曾描述说:“熊老师年轻时穷得要死,在某山寨教蒙馆,没有裤子换,只有一条裤子,夜晚洗了就挂在菩萨头上,晾干接着穿。在内学院时,也是长年只有一条裤子,有时没得换,就光着腿,外面套一件长衫,因此人送绰号‘空空道人’。”
尽管一穷二白,但熊十力的狂狷却不减少年之时。经过十年的思考与沉淀,熊十力发表了他在佛学上的顶梁之作——《新唯识论》。这本著作标志着蜚声中外的“新唯识论”哲学体系的诞生,书的署名也非常狂——“黄冈熊十力造”,跟佛经署名“某某菩萨造”一般。可见其对自己才学的自信和“狂哲”的气质。
但狂妄的人,则往往会为了达到自己所谓崇高的理想,不择手段,干一些“原本不愿干”的事,不断地突破自己的底线。他们会认为那些在实现自己理想的过程中,被他们伤害过的受害者也理应理解自己,并承认他是有远见的人。狂妄的人对别人的评价非常敏感,稍有逆耳之言,就会焦躁,面露愠色,甚至破口大骂。最终导致众叛亲离,无人对语。就生活中常见的狂者来说,他们都不是如熊十力先生一般,属于有才情的狂者,多半都是稍有拂逆,就丑态百出的狂妄之人。狂妄之人会走向自己所挖的陷阱,即便已经深入荆棘,也不肯回头认错,却硬要说这就是走捷径必须付出的代价,且自己永不后悔。以过独木桥为例,为了尽快抵达理想的彼岸,狂者步伐狂乱地在独木桥上游走,结果冲出窄小桥面,掉入深渊,但他依然会向被他怂恿带动的追随者宣称,这样可以使他更快到达对岸,但谁会相信呢?
狷者与狂者不同。他也许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但他非常清楚自己不能干什么,不想干什么。狷者认为狂者的思想过于浮华,且不屑于苟同。所以狷者只愿意把切近的小事做好,他们相信习惯胜于机遇,恒心胜过机心,至于那些大事,自己从不过问,也无心过问,对待世事永远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本分至极。狷者认为,不做坏事,就是做最大的好事。同样是以走独木桥为例,狷者不会轻易向别人许诺会多久到达,且行动看似迟缓,有些漫不经心,但确确实实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确保自己和身后的人不会落水。
就儒家所举出的偏离中道的狂者、狷者,大抵还在“君子”范畴内。真正的小人既不会有狷者的道德底线,也不会有狂者的崇高目标。现代那些进取心很强的人,大抵是奉狂者崇高之名,行小人卑污之实。如果要从狂者与狷者里面选一个作为榜样的话,那还是建议选做狷者。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画虎不成反类犬”。狂者做不好,就沦为狂傲、狂妄之人,但狷者做不到位,还能成为一个老实本分之人。如果没有熊十力那样的学识和魄力,那做个老实本分的狷者是不会给人生带来烦恼的。欲速则不达,唯有从困境中积累切实的功用,才能于将来抵达理想彼岸。想要迅速抵达彼岸,只会招来破败,跌入人生境遇的深渊。
2.王小古:得书卷而勤学习,遇英才则常教育
王小古是中国当代著名的德艺双馨的画家,他注重师法自然,在他笔下,花鸟、山水、人物都信手拈来。尤以善绘牡丹著称于世,晚年所画墨牡丹更至化境。在艺术道路上他是成功者、佼佼者,但他也有不为人知的坎坷人生,他的那句“葡萄身世苦酸甜”正是对自己一生的真实反映。然而,他久历风霜后仍然不改乐观的人格魅力,始终感染着身边每一个人。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这是王小古经常教育女儿的一句话。“父亲每天都会四点左右起床,常年天不亮就开始酝酿一天的作品,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据王小古的女儿回忆,王小古先生的世界里压根就没有节假日这一概念。不论是刮风下雨,还是逢年过节,他每天都会花十几个小时在绘画上。上课之前要画,给学生上完课还要画;别人求画他也总欣然允诺,当场挥毫。即便在下放时,白日肩挑几十担水的疲劳,住在与猪圈对门的茅草棚里,他都每晚作画都到深夜。王小古先生对绘画的痴迷直至生命的尽头,都一直笔耕不辍。
谈起父亲对自己的言传身教时,他的女儿王钱潮不无感慨地说:“父亲一生坎坷,却从未停止对绘画艺术的追求,他的勤勉与一丝不苟,已成为激励我不断追求艺术进步的精神动力。有了他这样一个楷模,我感到十分自豪。父亲教导的专注和认真,我会永远牢记于心,并继续传承下去。”
王小古先生在绘画方面的造诣精湛而又不失自然,深刻而又不失圆润,其功力皆得益于十年如一日的勤学刻苦,“学而不厌”在其身上可谓得到了完美体现。
然而在提倡学而不厌的同时,我们也要警惕所学的是否正当。虽然“学而不厌”的精神被人推崇至今,但能够学而不厌的人未必就值得称赞,还要看他学的是什么,学成以后是否能成才,是否能够对社会产生价值。工具书、教材自不必说,然而社会上充斥的种种价值观,自古就已成型,只是体系还未完备,但其对于个人、社会的危害是一样的。如激进的人生信仰,或“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生态度,抑或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处事方式,都会对其信仰者产生巨大的影响,致使尚未坚定心志的人从通达的人生道路中脱轨。
说完“学而不厌”,再来谈谈“诲人不倦”。“诲人不倦”,是要求我们在教育、指导别人的时候不感到疲倦。但是自古以来就是学而不厌者少,诲人不倦者多。诲人不倦相较于学而不厌,其实是很容易做到的。然后我们在诲人不倦的同时,也要顾及到听者会不会厌倦。当然,教授者首先心态得摆正,也就是要有爱心和耐心,态度端正,事情就完成了一半。除去有喋喋不休的因素外,其实生活中更多的是老生常谈,翻新旧货,如此听者的耳朵里自然要出茧子。学而不厌是前因,做到了这点,才能诲人不倦;如果天天摆弄旧货,必然使大家索然无味。所以诲人不倦的前提是学识丰厚,其次要掌握方法。
王小古先生在绘画造诣罕有比肩,在传道授业方面同样如此,在其绘画的职业生涯中,一直都在向前来拜师的人无私地传授自己的画艺。即便在艰难的岁月里,他也从不闭门谢客,回避那些前来求学的人士。
一位曾经作为他弟子的退休老教授说到:“我向小古先生学习画艺,他却很谦和地喊我‘老师’,只因我当时也干着教师的职业。为了避开监视者的眼睛,学画时间都是在晚上。当时,先生所住的地方是农场猪圈对面的一间小茅屋,狭小昏暗简陋,小古先生亲手指导我作画到深夜,当我离开时他仍挑灯作画,那一年多的教诲让我受益终生。”
王小古先生诲人不倦、无私奉献,彰显了难能可贵的师德风范。1963年春天,王小古到菏泽写生,认识了赵楼牡丹园的技术员赵天楼,赵天楼很爱牡丹,所以就向王小古学习牡丹画法。经过菏泽教育局写信介绍,王小古带赵天楼来临沂学画。赵天楼衣食住行都在小古先生家,学画三年。先生把他当作儿子一样看待,倾其所学,无所保留,搭上纸、颜料和功夫让其学画,终于使得赵天楼成为著名的农民牡丹画家。
后人以楹联“画意高超雅俗共欣赏,诲人不倦桃李满天下”来缅怀王小古先生。王小古先生一生辛勤耕耘,精心培养弟子,鲁南苏北一带与之画风相近的弟子逐渐增多,已然形成“王小古画派”。更令人欣慰的是“王小古画派”后继有人,他的弟子又带动传授一批弟子,现在很多也成为活跃在画坛的青年画家。
从王小古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位大师应该具有的“诲人不倦”态度,也看到了和儒家一贯提倡的“有教无类”的教育主张。在儒家的教育思想中,最具闪光点的便是对教育对象的选择态度——“有教无类”,即人人应受教育的主张。这开创了文化下移和普及教育的新道路,在中国教育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有教无类”是“泛爱众,而亲仁”的具体表现。孔子从“仁”的观念出发,对一切可能施教的人,都不拒绝对其进行教育,使其享有均等的教育机会。不过这里的“类”主要还是针对身份、地位而言的,不是指天赋、性情。因为孔子曾说过“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这就是教导人要学会鉴别教育对象的资质优劣,不然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孟子也曾说过“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可见大师一贯的择生标准也是不含糊的。所以要想“诲人不倦”,除了“学而不厌”这个前提外,还要有善于鉴别资质的必要眼光。
3.孔子:坚持操守,才是君子所为
在孔子的一生中,发生过一次非常大的灾难。这次灾难深刻地影响了他的政治主张和学说思想。
当时,孔子率领众多弟子待在蔡国,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未得到蔡国国君的重用。这个时候,吴国正在侵略陈国,而陈国请来了盟友楚国前来相助。楚国正好听说孔子在陈蔡两国推行政治主张。孔子声名远扬,楚国对他十分佩服,决定向孔子抛去橄榄枝,请求孔子前往楚国传道授业。孔子师徒感到十分高兴,便起身前往楚国,希望可以施行自己的政治主张。而陈蔡当权者看到孔子即将前往楚国,非常不高兴。他们知道,孔子是一个非常贤能的人,具有敏锐的政治眼光。在陈蔡期间,孔子的很多意见都没有被采纳,但是都深刻地直指当前面临的问题。于是,陈蔡两国决定对孔子下手。
在荒郊野外,陈蔡两国的士兵把孔子师徒们围困了起来。不久,干粮耗尽,找不到食物,孔子师徒只得挨饿等待救援。弟子们都有点崩溃了,但孔子仍然静心讲学,不为所动,有时还很活跃。于是,子路似有不悦,说道:“难道君子也会有这样的下场?”
孔子答道:“在如此艰难的时候,仍然坚持操守,才是君子所为。而小人,往往就胡作非为了。”
子贡也表现出了质疑的神色,孔子觉察到了,说道:“子贡,你觉得我只是一个学死知识的人吗?”
子贡有点丧气,说道:“事实不正是这样嘛。”
孔子坚定地说道:“完全相反!我是一个始终如一的人!”
在弟子们消沉的气氛中,孔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或许自己的思想和政治主张已经遭到质疑。对于孔子来说,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是信仰和思想的问题。为了打消弟子们的疑虑,孔子分别找各位弟子谈话,引导他们走向更加坚定的传道之路。
孔子首先找到子路,说道:“我们一直在推行‘仁道’,却落得今天的局面,是我们错了吗?”
子路答道:“或许是我们的‘仁道’还存在缺陷,或者是策略不好,人家不相信。”
孔子说道:“难道就一定要让所有人相信吗?不然历史上会有伯夷、叔牙的义举以及比干的不幸吗?难道因为这个而否定他们的智慧吗?”
子路顿时有所醒悟,退了下去。接着,把子贡叫了进来,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子贡答道:“也许是由于您的‘仁道’太过高明,别人接受不了。不如,您降低‘仁道’的标准。”
孔子答道:“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农民,也难以保证收成。工匠技艺再高超,也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我们应该努力修炼自己的“仁道”,怎么能退而求其次,屈身让别人接受呢?子贡,你的想法有问题。”
经过孔子的一番劝导,弟子们的思想都发生了转变,对老师的思想和主张更加坚定。后来,子贡前往楚国请求支援,才得以走出困境,“在陈绝粮”的危机也成功解除。
“在陈绝粮”带给人们怎样的启示呢?
首先,对信念要保持执着的精神。周游列国十四年,“仁道”的主张一直不被采纳,屡屡碰壁,而孔子却一直在坚持着。遭遇到“在陈绝粮”的困难,连子路、子贡等人都产生了质疑,但孔子却始终如一,保持对信念的坚守。很多弟子饿得都生病了,孔子还是不断讲诵弦歌,气势不倒。由此可见,孔子对自己的思想和政治主张是坚信不疑的,并没有因为遇到挫折而有所懈怠。
其次,孔子加强对弟子们信念的教育,培养弟子们的意志力和精神。不管做什么事,都会遇到大大小小的困难,不能随便放弃自己的理想,或者违背自己的操守,要坚持自我。在这次危机中,孔子加强对弟子们的信仰教育,才得以消除危机。“在陈绝粮”,让孔子意识到了信仰和意志力的危机,立即加以重视。于是,孔子主动找弟子谈话,坚定大家的思想。对孔子来说,信仰是至关重要的,会深刻影响到他的思想和主张的传播。
最后,孔子实行“因材施教”的策略,通过循循善诱的策略,与每一位弟子展开平等的对话和交流,消除他们内心的困惑。对于子路和子贡的不理解,孔子都能详细地为他们分清楚事物的利弊,消除内心的疑虑。面对弟子们的质疑,孔子仍然表现出平和的态度,以学者的方式进行对话,能够理解和尊重弟子的想法。
因此,“在陈绝粮”是孔子人生的一次重要危机,但被成功消除。对于孔子来说,这值得他进行深刻反思。
4.王阳明:知行合一,必有事焉
陆王心学的集大成者王阳明,不仅在明清两朝备受推崇,许多近现代中外名人也对其赞誉有加。其开创的阳明心学也被许多人视为教人立德建功的思想瑰宝。
例如,晚清思想家严复认为:“夫阳明之学,主致良知。而以知行合一、必有事焉,为其功夫之节目。独阳明之学,简径捷易,高明往往喜之。”
日本儒学家冈田武彦认为:“阳明学最有东方文化的特点,它简易朴实,不仅便于学习掌握,而且易于实践执行。在人类这个大家庭里,不分种族,不分老幼,都能理解和实践阳明的良知之学。”
阳明心学为什么在近现代备受中外名人推崇呢?这是由其特殊的思想内涵与学术传播方式所决定的。
宋明理学不光倡导“存天理,灭人欲”,还像传统儒学那样追求“内圣外王”的奋斗目标。程朱理学进入明朝中期后,逐渐暴露出许多严重的缺陷。比如朱熹推崇的“格物致知”以“穷理”(探知天理)为最高目标。他还主张“先知后行”。这使得许多读书人沉溺于儒家圣人言论的教条,而远离真正的经济民生、邦国大计。平时指点江山,好不快意;临事却胸无一策,不堪大任。王阳明为了“正事”(经世致用),立志开创新学说,重塑儒家“内圣外王”之道。
长期以来,程朱理学始终存在一个重大缺陷。其“内圣外王”之道忽视了对精神世界的修炼,从而制约了人们的实践水平。
朱熹的格物穷理,是从外在事物中寻找“天理”。“天理”显然是一个极其抽象的哲学概念,许多人就算苦读一辈子四书五经,也未必能从孔孟程朱的哲言中领悟其真谛。而王阳明认为“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只要用“致良知”的方法修炼内心,每个人都能发现存在于自己内心的与生俱来的“天理”。这个根本性的转变,使得宋明理学中遥不可及的“天理”变成了(理论上)人人都能获得的心力。
如果说程朱理学因过于高深教条而脱离大众,那么王阳明的心学则从其一诞生就比较贴近社会大众。这与两个学派不同的济世思路有关。
在很大程度上,王阳明对程朱理学的质疑,是由于对朝廷感到失望,对道学家“引君于道”的方针路线不抱希望。
程朱理学治国平天下(外王)是靠“引君于道”来实现的,通过向当朝统治者传播理学正道,实现儒家道统与政权法统的合一。若想做到这点,士人必然会把目光聚焦于朝堂之上,导致学术中心依附于政治中心,远离普罗众生。如此一来,士人不入朝堂就无从对君主施加影响力。程朱理学致力于获得官方主流学说地位的原因也尽在于此。
但王阳明的心学崇尚“天理即是良知”的观念。心学将天理归于人心,而不假托于任何外在之物,包括皇帝本人。虽说阳明心学和程朱理学同样追求维护忠君爱国的封建伦理道德,但程朱理学把“忠”看作遵循外在“天理”的表现,而阳明心学认为“忠的理”本身存在于每个人心中,而与具体的所忠之“君”无关。
如此一来,王阳明就将宋明理学的“格物”内化,使得“格物”不再是儒者垄断的专利,而是社会各阶层都能进行的修身之道。
自从儒家在春秋诞生以来,一直以精英士人为主要受众。尽管儒家有着浓厚的民本主义思想,许多博学鸿儒出身贫寒百姓家,但儒学一直与民间思想存在隔阂。孔夫子与孟夫子把儒家士子定义为“君子”,平民百姓则归入需要君子去教化去拯救的“小人”之列。包括宋明理学中最兴盛的程朱理学,也同样延续了这种精英文化视角。
但按照社会发展规律,一个社会往往存在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两个范畴。精英文化流行于社会上层,并往往作为主流意识形态规范着全社会。然而,数量庞大的底层民众,也有着一套自己的大众文化体系。这种大众文化往往与精英文化相互冲突,成为主流精英(比如程朱理学家)批判的对象。这也使得理学家与民间的思想观念存在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传统的“引君于道”路线,使得理学家更关心君王是否遵守天理正道,而不屑于打通与民间大众的思想隔阂,这正是造成程朱理学与社会实践越来越脱节,不断趋于僵化教条的根本原因。
王阳明经过宦海沉浮后,不仅对程朱理学的正确性产生质疑,也对“引君于道”的治国平天下路线心存疑问。他深刻地意识到了程朱理学与民间思想存在隔阂的问题。假如一个学说不能引导广大民众走向天理正道,那么这个学说一定是与社会现实脱节的。
对于强调“知行合一”的王阳明而言,只有人人都能躬行实践的修身之法才是好方法。他曾自信地说:“我这里言格物,自童子以至圣人,皆是此等工夫……如此格物,虽卖柴人亦是作得,虽公卿大夫以至天子,皆是如此作。”(《传习录》)王阳明没有完全抛弃“引君于道”的路线,但他更强调的是“觉民行道”的使命。
通过传播心学来引导普罗大众“致良知”,认识到存在于自己本心的“天理良知”,然后按照“知行合一”的理念来躬行实践,做好每个人在社会秩序中所扮演的角色。这条路线就是所谓的“觉民行道”。
当时,明朝的大环境并不乐观,这是王阳明把传道重心由君主转向民众的根本原因。由于明朝中期朝政恶劣,民众期盼着某种形式的变革。这种变革并非政治体制上的彻底变法,而是学术思想上的“与时俱进”。王阳明的心学并没提出像后来张居正变法那样具体的改革措施,但其思想内核已经偏离了走向僵化的程朱理学。这就较好地顺应了社会求变的思潮,为后来的种种变革活动提供了强有力的思想资源。
近现代推崇王阳明的中外名人,大多面对着同样的求变图强背景。旧的社会秩序已经病入膏肓,而新的社会秩序尚未建立。这正需要人们努力去寻找新思路、创建新办法。
按照王阳明的理论,社会各阶层的人都能通过“致良知”与“知行合一”来完成自我升华,从而进一步在社会实践中创立事业。在破旧立新、克服社会危机的实践活动中,人们不仅需要面对强大的旧事物,还必然要承受社会转型期带来的种种阵痛。假如一个人没有强大的心力与意志,没有可靠的指导思想,不可能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阳明心学恰恰在这点上拥有比程朱理学更强的指导意义。所以,阳明心学在近现代成为中外各界名人推崇的学问,取代了没落的程朱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