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平荆璧草序

夫士之升沉有定数，不系于文章之实与华也。实者垂缨玉阶，华者亦垂缨玉阶，其常也。至于华者升、实者沉，驽骀勒玉，騕褭促枥，抱长握奇者多发白头之叹，不胜其嗟。而幸意于华，以为实者末之也已，则商君“屡变”之说。愈沉愈实，酝伦纪之辉，传圣贤之神，宁独文焉？人品、功业，沉乃定也。语曰：“习者为牛毛，到者为麟角。”盖至于麟角之与牛毛，实华远矣。实华远而后，我贵何者？知我者稀也；知我者稀，升沉何论焉？

吾友溧阳吕方平，束发举于乡。于时玉笋兰芬，瑶风紫电，为一时芳润之冠，人谓吐咳青云矣。即方平日顾，举手扪天座，弄清浅，掇之也。而七赴兰省，六怨春风，三藉牙篦之选，皆值放落。越二十余年，乃登一第。何沉之久耶？方平甫选为留都司徒郎，予亦与参夏乡戎事，则见温如良玉，棱如介石，鲛珠含彩，吴剑藏锋，风品殆不可端倪矣。出其平日手稿示余，余笑曰：“此二十年青箱中荆璧也。”凤髓龙液，远谢藻品；和氏三刖，吾子六放。何人情采华而遗实如此？然君不久沉，又乌有此荆璧也？爰名为《荆璧草》云。

嗟嗟！余第十年之前，方平第于十年之后，而秣陵把臂，相看同组，益信升沉有数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