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俾路支民族主义和分离主义的源起：是政治联邦主义的失败，还是部落忠诚削弱了国家认同？

目前关于巴基斯坦俾路支民族主义和分离主义运动起因的研究文献中，主要包括以下两种代表性观点。

第一是政治联邦主义的失败。Khan指出虽然宪法规定巴基斯坦是一个联邦制国家，但军事独裁政府和民选政府上台后都未真正遵守相互协商、权力下放、省级自治以及各民族在联邦政府和军队中具有足够的政治代表权等联邦主义的基本原则，这些原则对俾路支这样一个地域广阔、资源丰富但在全国人口占比很低的省份来说尤其重要。联邦主义原则运用的失败导致了俾路支人这一小身份团体强烈的被边缘感，从而不得不诉诸民族主义运动来寻求更多的自主权甚至进行分离主义运动。

因此，Khan认为修正巴基斯坦的联邦主义，保护俾路支人的政治权力是解决俾路支民族分裂主义运动的主要措施。具体而言，他提出实行包括对俾省资源、征税放权在内的高度省级自治；让参议院和国民议会享有相同的权力，从而解决俾省在国民议会中代表权过小的问题；以及将旁遮普省这一人口大省拆分为几个小省，一劳永逸的解决旁遮普省在联邦政府中占有绝对主导权这一问题。

应该说，政治联邦主义理论的确从根本上指出了俾路支人在巴基斯坦总是处于边缘地位的原因，即在中央机构中缺乏相应的代表权，必须通过上述三大改革措施的并用，即拆分主体民族、增大参议院权力和提高省级自治才能够真正确保各民族和利益团体在权力结构中的相对平衡，进而实现多民族国家中“多样性中的团结性”。但上述联邦主义原则的修正将在很大程度上损害旁遮普人的利益，在巴基斯坦当前的联邦结构下（即旁遮普人在政治权力格局中的主导地位），改革方案根本无法获得国民议会的通过。因此，如果执着于完全采用政治联邦主义的视角，试图从政治上削弱旁遮普人的权力以保护俾省利益，缓解其民族主义情绪，在当下可能反而会导致联邦政府和俾省当地的进一步冲突和对抗。

第二是俾路支的部落结构导致俾路支人对国家的认同感较弱。Hasnat认为俾路支地区的萨达尔制度和部落结构导致普通部落成员忠于部落首领而缺乏国家认同，因此部落民众极易被部落萨达尔煽动进行对抗联邦政府的行动。实际上，俾路支地区的部落制度之所以根深蒂固，在很大程度上联邦政府要负责。联邦政府长期以来忽略俾省的社会经济发展，造成当地民众贫困、政治意识落后、受教育水平较低，这成为萨达尔们能够煽动部落民众的客观经济社会基础。因此，若联邦政府强行废除萨达尔制度，不但会因为缺乏部落民众认同的经济社会基础导致效果不佳，而且很可能像阿里·布托政府在20世纪70年代试图通过武力废除萨达尔制度那样，导致俾路支民族主义武装叛乱的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