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有德之人的举止（第二十章）

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

善之与恶，相去若何？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独泊兮，其未兆；

如婴儿之未孩；

儽儽兮，若无所归。

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

我愚人之心也哉！

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

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淡兮，其若海；

兮，若无止。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

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以上各句恕不译了。这一章老子讲述了有德之人的举止。这个举止在列举了很多俗人如何、众人如何，而我又如何后，总结成一句话，即“我独异于人”。为什么老子与众人大相径庭呢？因为我得了道有大德。原本的是“才可说、德不可说”，一个人可以讲：“我有这个才干，我有这个能力。”但一个人不可以讲：“我有德性，我的德性大了去了！”而老子于此大讲自己多么得道而具足德性，实是违反了常规。虽然是自我揶揄的形式，但内心却是在愤世嫉俗地发牢骚而已。否则何谈“挫其锐、解其纷”？何能“混兮其若浊”呢？圣人即常人，这个“独异于人”的道实在太出世，实在是一身道气、一身佛气。当然情绪一来，话讲得绝对一些，非要独异一回，也未尝不可。但修行之人却要除去这些“云深不知处”的独异之气，修成一个具平常心之平常人。

啰唆几句。自老子开创独异之风，两千年来此风泛滥于文艺作品尤其影视作品之中。这实在是人们希望看到的样子。所以，具独异之气的高人，约分为两类：一类是形象上独异，例如鹤发童颜、双耳垂肩、鼻直口阔、天目或太阳穴爆突……古今中外都在渲染这气。外国自然不例外，也有超人气、蝙蝠侠气，及科学发达后，有了外星人气，不是头上可以伸出天线、就是满肚子的集成电路……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第二类是行为上独异，这首推“鞋儿破、帽儿破”的济公，然后是笑中口常开的弥勒……现今有整天抠天目穴试图开天眼的功夫，有教人练出一身香气的大师，有每日夜里上坟头吸气的大仙，也有连买二两小白菜也要念几遍咒的法门……天啊！中国人，这是怎么了？还没玩够？

这种独异之气的滥觞，原因很多，首先是人们的需要。人们内心需要一个比自己强大的人来拯救和保护自己。其次是不明，历史在发展，原本很平常、根本不独异之事物，流布到后世一下子显得独异起来。例如“过午不食”，现在很多在家修行人也炼此功，实在荒唐。声明一下：出家僧尼依寺规不在此例。古印度的僧人是乞食，要逐门托钵要饭的。这样到了晚饭时再挨家挨户去敲门，就极不方便。所以丛林规定早起早睡，一日两餐，免去晚餐之种种不便，于8点多上床睡觉。如今在家的居士们，哪一位是早上三点半起、晚上八点半睡？完全不同的作息，却要练一样的过午不食，怕是独异到肠胃真的滥伤。再如“天衣无缝”，原本是印度太热，扯一块布缠裹其身为天衣。所以别去练那些披一个床单站到雪地里去的功夫，是要冻死人的。还有“不食荤”，荤字原是草字头，本指葱蒜等有特殊气味的菜。为何不食荤？因为古印度是托钵要饭，各家饭是不同的，所以人家给什么吃什么。如果给了你饭菜你还不走，站在那儿说：“施主，缺点儿作料，您再给点儿味精香油葱花，再没有，十三香也凑合，如此您就有了功德啦！”这是有伤僧人形象的，所以戒荤。给什么吃什么，有作料不错，没作料也挺好。当然吃素是另一个问题，还是老话，出家人例外，只讲在家修行人。你吃肉还是吃素是自己的习惯，体力胜任得了你的工作，没什么不可。但一点作料也不敢放的独异之气，实在让人钦佩。

影视作品中有能飞的大侠，但日常生活里没人练这种武功，全是老老实实去体校学散打、拳击什么的。

影视作品中有怪异的高人，这一回人们反常了，全去练独异的功夫。道没修成，独异却很显眼……更五花八门的是佛、道、显、密、某门、某教……全独异得不一样，与众人不同，还要与别教别门不同。这真是天方夜谭落实了，成了人间夜谭，也算是精彩纷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