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里通外国
这时,一个青年男子踏入房中,正是洛州总管、东京小冢宰杨勇。
杨勇早知道千金公主在此,却装道:“公主竟下凡来到此地,幸会,幸会!我与公主有缘啊!”
玉儿知道他在装,却不揭破他,指着场中的陈天赐道:“杨大总管来得正好!,你瞧瞧,你瞧瞧,堂堂的陈国武士欺负我们大周朝的小女人,岂不是以大欺小?传到丽华姊姊耳中,你这个大周朝的股肱大臣岂不是面上无光?”
杨勇见玉儿言语亲热,不由得十分高兴,转头朝矮个武士道:“陈将军,陈将军,快快叫你弟弟住手,这丫头是宇文公主和天后喜欢的人,不可伤她性命!”
陈天成自然知道当今天后是杨勇的亲姊姊,宇文是周国的国姓,这位女扮男装的宇文公主自然是皇亲国戚,她的妹妹少不得也大有来头,赶紧向观战的陈叔陵请示放过美姬。他比乃弟要聪明许多,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按照陈叔陵的个性,如果不玩个尽兴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不过,杨勇已经发话,自己有许多事情需要与他合作,便点了点头。
这时,场上的局势已经明朗,美姬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
陈天成大叫:“弟弟住手!”跃到场中,架住了陈天赐的苗刀。陈天赐的这一刀使了10成力气,陈天成单手架住,竟然毫不费劲。
陈天赐横着眼瞪这美姬,悻悻然放下刀。
美姬已经力竭,回到榻上坐下,一语不发,心道这南蛮子不可小觑,他那兄长更加了不得,自己学艺不精,以后得小心谨慎行事。
陈天成劝下了弟弟,自向杨勇行礼问好。
陈天赐举着手中的蛮刀,在屋子里耀武扬威的走动。
慧娘看不入眼,喝道:“自以为是的螃蟹,却在这里横行霸道,不怕我家主子拔了你的蟹脚,取了你的蟹黄?”
陈天赐没有听懂慧娘的话中之话,并不理会慧娘。
慧娘跺脚道:“没见过这样的呆子!”
呆子这话陈天赐听懂了,横着眼走向慧娘。
玉儿温茹地喊道:“好汉,南国来的好汉,本公主眼热你的宝刀,能否借给本公主一瞧?”一脸的风情。
陈天赐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玉儿,呆愣了一会儿,竟然朝玉儿走去,献上自己的蛮刀。
陈天成正要制止弟弟,已经迟了。
杨勇在一旁宽慰道:“玉儿公主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会为难你的弟弟。如果要为难,你们两个一起上也无济于事。”他这是故意刺激陈天赐。
陈天赐很不以为然,心道眼前的只是一个玉雕粉琢的假小子,能有多大能耐?吃不住我一刀。对杨勇道:“你不要只长你周国的志气,灭我陈国的威风,想她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子,能有多大能耐?我弟弟是个憨子,我却不憨。”
玉儿正捧着刀观看,闻言调动内力,两手用力一掰,“嘣”的一声,一把百炼钢刀断成了两截。
陈天赐见了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天成一见自己的宝刀顿时成了两截废铁,不由得脸色大变,忽地大哭起来,嘴里嚷道:“还我宝刀,还我宝刀……”哭声难听之极,满屋人都捂住耳朵。
杨勇也吃了一惊,他听杨丽华描述过玉儿与群豹相搏的经过,以为多半是虚构与夸张,却没料到玉儿的武功果真深不可测。
美姬与慧娘拍手笑道:“这是甚么刀,原来是孩子的玩具……”
陈叔陵好奇心顿起,走到玉儿身前道:“还请公主将断刀借我一观。”从玉儿手中接过短刀,细细察看,但见断口处如刀削一般齐整,简直匪夷所思。看完,对玉儿道:“借公主的手一并瞧瞧。”
玉儿见陈叔陵并无恶意,便将一双葱白的手递了过去。
陈叔陵将玉儿两手捧起来,赞道:“好一双至美的玉手,本王我……我煞是喜欢!可惜可惜……”
慧娘在一旁怒道:“可惜甚么?我公主一双手便是萧美娘也有不及,哪来的可惜?”
玉儿笑道:“殿下说可惜,是可惜我不是个娈童?殿下的断袖之癖本公主不敢苟同!”
陈叔陵抬起头横着瞅着慧娘道:“你这位丫头倒是可爱,我早说过要你随了我去大陈国侍候我,包你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嘿嘿,嘿嘿嘿……”笑得甚是开心。笑完,复对玉儿道:“果真就是这双手掰断了我陈国第二武士的宝刀?了不起,了不起!公主如果不嫌弃就随了我去陈国如何?我封你为一等带刀侍卫……”想想觉得这个头衔不足以吸引周国的公主,又道:“有了,我便将我这兴始王的名号让与了你,我当个平南将军、扬州刺史,都督八州诸军事足矣!”
美姬在一旁借口道:“你就是奉我姊姊当陈国皇帝,她也不会去陈国的,我……我……”扭捏了一番。
陈叔陵听了美姬的话认真寻思了一番:“皇帝是我父亲当着,他是不会让出来的……除非,除非我当上皇帝……不行,叔宝那小子肯定不同意……”绞着手想着。
突然间房门被推开,一个黑衣人急急忙忙闯了进来,在陈叔陵耳边嘀咕了一阵。
陈叔陵脸色大变,大叫道:“如此大事,为何不早来禀告?要你何用?”手中短刀朝黑衣人胸口扎去。
玉儿待要相救,已经晚了,黑衣人胸口中刀,鲜血喷涌,倒在地上。
两个煮茶的江南女子吓得瘫倒在榻上,不能动弹。
陈天赐赶紧扑过来,从黑衣人胸口抢过短刀,哭叫道:“我的刀呀,祖宗啊,爹娘啊……”
陈天成担心弟弟触怒陈叔陵,拉住陈天赐道:“却不打紧,好钢尚在,我另寻名师重新锻造,定还你一把更好的蛮刀。”
陈叔陵杀了黑衣人,向杨勇拱手道:“兄长,老爹病了,朝夕不保,我得连夜赶回建康,父皇也曾说过,这皇位也可让与我做。就是不让我做,我也要与叔宝争一争,不能让那小子凭白得了!”
杨勇劝道:“殿下就让你那风流兄长做皇帝有何不可?殿下身兼八州都督,足可与之抗衡,待时机成熟,我必助陛下成就大业……”
陈叔陵乱摇着手道:“你说得不对!待陈叔宝当上皇帝我再行举事便是以下犯上,于礼法不符!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他当上皇帝,我自己做皇帝!都一样是皇子,这皇帝他当得,我更当得!论军功,论能力,我大大超过他!”他征伐夷、獠,虽然略有军功,但生性荒淫放荡,不理政事,治下各州百姓无不怨声载道。
杨勇见陈叔陵将争夺皇位一事视为儿戏,担心自己花费了数月功夫的布置成为摆设,再劝道:“殿下不是说你智广上师带着她的师侄玉面神尼正在周国寻找一部经书吗?没有两位上师相助,殿下如何与太子抗衡?还是等两位上师回到长安再行商议的好!”
陈叔陵生气道:“杨兄怎只管拦我?许是不想让我当上皇帝?你是不是暗中与我兄长陈叔宝勾结?原来你与我合作都是假的!”口不择言,将机密之事抖落了出来。
杨勇尴尬道:“你是说我们合作在建康开办京华楼一事?好说,好说……”抹着额上的汗珠,一边偷窥玉儿。
玉儿充耳不闻,举盏品茗。
陈叔陵却自管自说道:“我自会飞鸽传书,请我师傅前来相助,呵呵呵,这皇位十有八九是我的。”神情倨傲,好像已经坐上皇位,“老兄交代的事情我记在心里,不就是在两国边境闹出点动静,好让大小两个皇帝伤脑筋,你便可自请出征,到时……呵呵……呵呵……也不必再商量了,夺了皇位我便去办。”
杨勇遮掩道:“并没有与你说过此事!却怎的一再提起?合作开办京华楼一事又待如何?喂喂,喂喂……”
陈叔陵再不理会杨勇,披上大氅,匆匆出了房间。
美姬追到门口喊道:“殿下,殿下……”
陈叔陵没有回头。
杨勇拦住成天成、陈天赐道:“将这名鹰眼抬出去,却不能扔在这里……”
陈天成拱手道:“时间紧急,只得请总管代为处理。”
陈天赐紧跟在陈天成身后,“嘻嘻”笑了两声,回首望了一眼玉儿,目光中既有忌惮也有恨意。
房门“哐当”一声关上。
杨勇撑着墙壁,脸色难看,过了半响,干咳两声,转过脸来:“那小子不知好歹,且不理他。”
慧娘不冷不热地道:“大总管要怎么处理这具尸体,倘若被他人得知,闹到官府里去,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大总管一向独立特行,今番倒被那呆子难住了?”
杨勇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声,道:“倒无须你一个奴婢操心!这人即便是我杀的,也并不碍事。”
慧娘抢白道:“总管不是要去建康开办京华楼吗?看来京华楼最大的股东就是总管。既然如此,尸体扔在这里便是,自有京华楼扛着,我们没有必要再管。公主,此处乃是非之地。我们走!”便去拉美姬。
美姬心中还在想着陈叔陵,抬起头问慧娘:“拉我作甚?难道还能追回叔陵?他是皇子,去争皇位乃天经地义,自不该拦他。”
慧娘“呸”道:“做你的白日梦吧!那个呆子你也喜欢?想当皇妃吧?”
玉儿见慧娘说起了胡话,全无主仆尊卑之分,当下喝道:“慧娘退下!美姬是我妹妹,由不得你来嗤笑!你休说美姬,倒问问自己怎的就勾住了陈叔陵的魂魄?你瞧他那一眼……”学着陈叔陵横了慧娘一眼。
慧娘、美姬都笑了起来。
慧娘不甘心,嘲笑玉儿道:“那位不是要将王位都让给你吗?到底是你当他的侍卫还是他当你的侍卫?慧娘不知,慧娘不知……”
玉儿站起身道:“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我们换到二楼去吧,这地方就留给杨大总管来打扫。”
杨勇忙不迭道:“一个死人睡在当地,好不晦气!小臣自当为公主换一间干净的房子。公主请……”却走向隔壁。
玉儿知道隔壁是一间空房,当下笑道:“还是杨总管会办事,将自己订的房间让给我们,大方了一回。”回首瞄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叹惋道:“这么一个精干的汉子就被陈叔陵胡乱杀了,是不是当鹰眼的都将自己的命交给了主子?”鹰眼是陈国的间谍组织,素以纪律严明,不顾生死名闻天下。
杨勇尚在为陈叔陵的匆匆离去而生气,撇了撇嘴道:“陈国不尚大义,倒热衷于玩弄这些伎俩,倘若天皇许我领一军南下,呵呵,呵呵……”
玉儿讥讽道:“你不是与陈叔陵有深度的合作吗,怎的又想起要灭其国了?谁交上你这样的朋友可是自讨苦吃啊!”
杨勇自如应对道:“我生为大周的臣子,想的自然是怎样完成先帝一统天下的遗愿。便是与陈叔陵那呆子谈合作,也只是利用他罢了!我倒希望陈叔陵、陈叔宝两兄弟互掐,我大周可坐收渔翁之利。”
此时,已经进了隔壁房间,比原来的那间还要大些,布置雅致,唯一不好的便是可隐约听到杨府宾客的喧哗声。
慧娘已吩咐侯七另换了两个煮茶的女子,烧起炭火煮茶。
玉儿在主位上坐下,示意杨勇坐在一边,假装好奇道:“大总管身负剑伤急匆匆从洛阳赶回来,原就是为了摆布这呆子?如此说来,你倒为大周立下奇功。”
杨勇勉强笑了笑,道:“那倒不是。”又道:“既然有缘,就让我请公主宴饮吧。”
玉儿摇手道:“我不喜欢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一起,说的都是喝酒、赌博、赛马的烂事。”
杨勇讨好道:“我也不喜欢他们,有时候身不由己。今儿个我便这里陪公主,让他们自娱自乐得了。公主刚才唱的曲儿真是好听,某在楼下听了还以为是天籁之音,后来才听出是公主的声音。某不敢前来打扰公主,没有想到陈叔陵那厮竟然闯了进来。”
玉儿望来往美姬道:“那陈叔陵虽然莽撞了些,却是个至诚至性之人,还希望他不要把他兄长杀了才好。在乱世里,多的是阴险使诈之人,少的是坦率诚信之辈。”
杨勇听了心中忐忑,心道难道玉儿公主是在讥讽自己?厚着脸皮道:“公主说得极是。我一定当坦率诚信之辈,不做阴险使诈之人。嘻嘻,在洛阳某没有照顾好公主,以至让公主多次陷入险境,我心中惭愧,恨不能投井而死!可是天皇信任,要我继续操练宿卫之军,某只好勉为其难。惭愧啊,惭愧啊……”声情并茂,自己把自己带入戏中。
玉儿在心中冷笑道,果真少年老成,可堪重任!突然问道:“听说刺杀你的波斯舞姬乃是那训豹胡人的女儿,为何偏偏要跟总管过不去,摆在面前的天皇倒顾不上了?”
杨勇正襟危坐道:“某已经查清楚了,那舞姬是把某当做天皇了。您也知道,天皇平素不拘小节,不似臣要护卫天皇,不敢放肆。”这一番说辞是早准备好了的,所以对答如流。
玉儿冷笑了一声:“说得好!”继续追问道:“难道波斯女子不知道主位上坐的才是正经主子吗?我不相信。”
杨勇心里一颗石头悬了起来,死撑着回答:“许是夫人不通晓中华礼仪。”赶紧岔开话题道:“某仰慕公主久矣!洛阳一见,视公主为天人!公主晓得的,某的夫人朝夕不保,某因此有个痴心妄想,公主不要见怪……”一双三角眼色迷迷地不离开玉儿半分。
玉儿烦躁道:“你不知道赟哥哥早已说过吗,我的婚事由他做主。他要我嫁给谁就嫁给谁,嫁到波斯去行,嫁到突厥去也行,便是嫁给陈叔陵,我也不得不嫁……这事请府君不要再说了。行了,你也陪了我许久,前番还救了我的妹妹,再麻烦你便是我们赖皮了。府君可以离开了。”伸出纤纤玉指端起茶盏把玩。三楼的茶盏都是铜官窑的名器,件件精美之至,令人爱不释手。
杨勇没有想到在玉儿面前碰了偌大一个钉子,面子上颇为难堪,灵机应变道:“今日见到公主却免去了我一桩差事。6日后乃天后生辰,我已求得天皇恩准,请天后到我府上小庆,天后再三叮嘱要请上大周的千金公主与西梁的公主萧美娘等人。今日得幸在此遇见公主,某先行禀告,不日将奉上请柬!”
玉儿屈指算了算,喜道:“果然6日后是丽华姊姊的诞辰!如此吉事我做妹妹的怎么能不亲自前去?不仅要去,还得准备一份厚礼哩!”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杨勇搓手道:“我自然会替公主准备一份礼物,公主人到就行了!也请这位妹妹。”杨勇望着美姬。
“好啊!我仰慕天后久矣,苦于没有机会觐见,终于等来了机会。”美姬高兴道。
正说着,侯七领着小孩们上楼来,进门便道:“他们非要一起上楼,啊,杨大人在,小的给杨大人请安。”说着,已经跪倒在地。“小孩儿,还不磕头!”他拉身边孩子的衣袖。
“免了免了,你就是侯七?挺精明的一个伙计,回头爷再赏你!再开一间上房,我与公主及这位姑娘共饮。”杨勇豪爽道。
侯七装傻道:“原来不是公子是公主,难道这位也是个姑娘?”
玉儿推辞道:“就不麻烦杨总管了,我们大家伙在一起很热闹,冷冷清清的几个人反而别扭。”
杨勇见人多嘴杂,自己留在此地无益,接道:“那行,那行,反正几日后就能见面。我还有些政务,就不陪诸位了。”扔了一块金子给侯七:“以后公主再来,也都记到我帐上。”
慧娘笑道:“如此甚好!我慧娘可以常来此地白吃白喝了!谢谢杨大总管。杨大总管还可以选几家绸缎店、珠宝店、水粉店让我家公主记账……不要太多,3、5家就行……”
玉儿叱道:“又胡说八道了!岂不是个讨打的像?”说完,自己“噗嗤”笑了。
杨勇见宇文玉儿喜笑颜开,忙不迭应道:“就依慧娘的办,各色店铺选最好的一家记账,都算我杨勇的……哈哈,哈哈……”笑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