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木木
七年了？还是八年了？
夏兰笙躺在床上怔怔地想。
那个人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可真是有决心啊。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有埋怨，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怨念慢慢消散去了，留下的只有越来越浓的思念。
真是没出息，夏兰笙平静地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自己。
屏幕里的眉眼比起高中时的青涩，显然成熟了许多，面庞消瘦了一些，唇角还挂着一些浅浅的胡须，更显得他稳重。
还有半年就毕业了，然后就能一直和爸妈待在一起，再找一份好工作，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顾顺和顾一帆说想要办婚礼，日子没定，先不用着急。夏闯的孩子满月酒还得去吃，先把钱留出来……
高中毕业了之后，每个人的生活都按部就班地前进着，可似乎只有夏兰笙还不想向前迈开腿，故意原地自封着。
夏妈妈曾催过他谈个恋爱，但是想到了陈辛泓的事，最终叹了口气还是不再说了。
还需要他操心的可能就是夏澜远了。这小子最近可浮躁了，学不怎么好好上，整天学些花里胡哨的，前几天还说要组个乐队，夏兰笙差点没一巴掌抽他脑门上。
“好烦。”夏兰笙心里道。
一大清早，夏兰笙还在宿舍床上依恋，就被一波连环呼叫吵醒，几次挂掉，那人竟然不识相地又打了过来，天人交战中勉强着把手机伸到枕边，刚按下接听键，电话另一头的轰隆声就传了过来。
“哥，我恋爱了！”
“哦，没事的话就挂……什么？你再说一遍！”他正想糊弄着挂掉、接着睡觉，可是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的字眼，又忍不住问了一遍。
“我说，我有女朋友了！哥，快祝福我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斥着喜悦，也没顾及正在补觉意识朦胧着的夏兰笙思绪跟不跟得上，就紧接着自顾自的说，“哥，今天我跟一个喜欢了很久的女生表白，她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夏兰笙差点没把手机扔下床，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道：“夏澜远，你今年才多大就恋爱，想清楚了没，你跟妈说了吗？妈要是知道了肯定被你气得不轻！”
“哥，你别激动，我还差几个月就成年了，谈恋爱怎么不行！不过哥，这事你得先帮我瞒着，我没敢跟妈说，等时机成熟了我再说。”夏澜远的语速有些急促，明显有点激动，“哥，先不跟你说了，我们先去吃东西了！下午我带她去你学校找你！”
夏兰笙话还没说完，对面就已经挂断了。这臭小子，拼命给我打了几个电话，还没说两句居然给我挂了！夏兰笙无奈的把手机往枕头下一丢，被子蒙过头顶，接着补觉去了。
又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大力的摇晃牵动着夏兰笙清醒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耳边有着雄浑的嗓音传来，夏兰笙不睁眼也知道这嗓音属于他唯一的室友韩子阑。说是唯一，只不过因为心脏外科的本科生不多，连宿舍都没住满。
“兰笙，你弟来找你了，本想带他进来的，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的，我就自己过来告诉你一声。”
末了还提醒一声：“麻利点，别让人等太久。”
夏兰笙的大脑嗡的一声混乱开来，忙翻身下床，随手拿起一件外套就罩在了身上。这小子，不是说下午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划开手机才看到此时已经下午一点出头，说是下午也没错，只怪他自己睡的忘记了时间。
夏兰笙匆匆忙忙洗漱一番就冲出宿舍楼，刚来到楼下，就看到夏澜远倚靠在道路旁的一刻香樟树上，旁边站着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二人在聊些什么，脸上都有着喜悦的闪光。夏兰笙轻声唤了一句，夏澜远屁颠着小跑过来，给了他一个熊抱。
“哥，这是木木。”夏澜远笑着向他介绍，那名叫木木的女孩也礼貌地向他问好。
夏兰笙客气地回应了一下，就对着夏澜远问道：“今天怎么有空，你不是该在校复习准备高考吗？”
“哥，我可没逃课，是这两天学校停课，我才带着木木出来散散心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木木可以为我担保！”夏澜远嘿嘿一笑。
夏兰笙望向木木，女孩乖巧的点了点头。这时他才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女孩，可能是天气有些冷，木木的脸色有些惨白，可是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让人感到很舒服，很温暖。
夏兰笙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喂，哥，看愣了啊。”夏澜远的身子倏然挡住了他的视线，“这是我女朋友，可不许你多看！”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呐！”夏兰笙一手捏住夏澜远的耳朵，没用力，手下的人就装着痛连连求饶，看得木木也掩嘴轻笑，咯咯出声。
“外面冷，我们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坐下来聊吧！”
夏兰笙到现在还没填一下肚子，腹中早就开始争议了，就在学校里找了一家奶茶店，带着他们坐了进去。
等他点完餐回到位子上时，夏澜远那小子不知哪儿去了，只有木木一个人端坐在软椅上等他。
“小远可能吃坏了东西，肚子有些不舒服，去卫生间了。”还没等夏兰笙问，木木就开口道。
“哦。”夏兰笙一时不知该聊些什么，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还没熟悉起来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聊些什么。他将手里的两杯奶茶放在桌子上，又将另一杯茉莉花茶递到木木面前，先前夏澜远特意交代了，木木不喜欢奶茶的味道，却独钟爱茉莉的清香。
“小夏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嗯？”夏兰笙有些愕然。在他的印象里，这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木木，但是木木对他用了如此亲昵的称谓，说明一定和他熟识。可是他努力去想，却没勾起任何回忆。
“去年，白鸽医院，春天，义工。”似乎是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回忆起来，木木连吐出几个词语，提醒道。
“白鸽医院，春天，义工……”夏兰笙的思绪回到了去年，一个白裙身影顿时和木木重合起来，他才恍然道“你是……琳儿？”
木木点头：“嗯，木琳，在医院时大家都爱叫我琳儿，可小远偏偏喜欢叫我木木。小夏哥哥，我也没想到小远的哥哥就是你，刚才确认了好久我才敢开口和你说话。”
“可是你……”夏兰笙想问什么，却忍着没问下去。他看着木木在暖光灯下依旧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心里忽然揪紧了。
“是的，如今的我和去年相比是不是憔悴了许多？”
夏兰笙点头，在他的印象里，木木应该是个永远飞舞着给别人带来开心的蝴蝶，可眼前的这个人分明少了几分灵动。去年，在夏兰笙去白鸽医院做义工的时候，这个被医院护士们亲昵的唤作“琳儿”的姑娘也是义工小组里的一员。她爱唱歌跳舞，等到大家都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她就会为大家表演一番。她整天都把微笑挂在嘴边，陪病人们聊天解闷，开解疏导病人，使得病人的心情都在渐渐好了起来，积极配合治疗，她就像一个小太阳，暖暖的，把光带到别人的脸上，心上……夏兰笙记得，那时她刚成年，比起同去的人都要小一些，嘴很甜，每个人都亲切的叫哥哥姐姐。
可是……现在的她，竟然让他感受到了一些悲悯。
“虽然你现在还是那么爱笑，那么阳光，可我却从你的坚强下面看到了几丝哀伤，这在以前是不会出现在你的身上的。你……身体出什么状况了吗？”夏兰笙忍了一会，终究问了出来，这可能有些不礼貌，但是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医生，他觉得都有必要问一下。
木木正要回答他时，一个身影从他背后慢慢走了出来，替木木回答道：“她得了……肾衰竭……”
夏兰笙的大脑猛地麻木起来:“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