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交错
赤辉与吴浩被安诺雨同时拉住，就在这弱光闪现的一刹那。安诺雨的笑脸就在爱丝莉尔眼前消失不见了。
“……。”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爱丝莉尔呆住了。
“嘶？！”影魔靠向那片地面，血红的四个眼睛先后眨着。
壮硕猎人突然反应过来，大喊道：“射击，射击！”
沉闷的巨响在脚底响起，没有被隔音的6楼切实的震动起来。安诺雨跪扶着地面，捂着小心脏缓了口气。刚刚的人质交换真是太紧张了，还好她练过装高冷，差点没绷住。
白墙软地板。全新的走廊环境远比战场温馨。一被转移就瘫坐在地上的三人一开始都有些愣神。
“这里……你做了什么……？”
“救了你一命，谢谢不客气。”安诺雨缓过气后将自己的纱布拿了出来，伸手帮靠墙而坐的赤辉止血。
“这里是6楼啊，好神奇。”小吴浩用手指戳着手心上剩余的符咒碎片，两个蓝眼睛都快冒星星了。
好不容易救出了这两个人，安诺雨松一口气的同时不忘弄清楚事件的缘由。
“她们为什么要找这个小鬼，你知道原因吗？”
赤辉的额头都是疼出来的汗，他看向安诺雨，不知道是不是还因为赫连的事心有余悸，并没有直接回答。见此，安诺雨便转头看向小吴浩。
“核弹的事儿是假的，瞭望塔骗你的。”
爆炸的事实发言没有一点铺垫，安诺雨几乎是用聊天气的语调丢出了话题。然而这样直白突兀的发言也算立竿见影。
“啊，是吗？”小吴浩歪了脑袋，有些费解的皱起眉毛，好像没反应过来的大睁了眼睛。
对视，对视。
小吴浩的大眼睛被被安诺雨盯的眨了两扎。大概还是因为年幼，他表情管理并不熟练，很快就败下阵来。
“好啊，小混蛋，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安诺雨温怒，气呼呼的质问道。
“也没什么，我就是来弄弄电脑……。”小吴浩对着小手指，讨好般朝安诺雨露出腼腆的笑容。
只可惜，安诺雨从一开始就不吃他小大人的那一套。正闭眼无奈的叹息，想要继续细问，赤辉突然站了起来。
“你去那儿？你还受着伤呢。”安诺雨拦下他。
赤辉踉跄了一下，就算扶着墙也固执的要走：“我的弟兄们还在战斗，我得回去帮忙。”
“你傻啊，你这样回去不是送死吗……。”安诺雨想劝他放弃：“那个影魔好像很针对你的样子，你走了说不定它会放过其他人的。”
肩膀上的纱布依旧被血液浸透，赤辉听完安诺雨的话，苦笑着摇摇头。
“不可能的。影魔不会放过他们的，她恨人类。”赤辉虚弱的说着，喉咙还有些卡哑。他身后的箭袋已经空了，原本背上的那把大弓也不知所踪，整个人的脸色比起先前简直能说是沧桑。
“看出来了。”安诺雨扶着他皱眉劝道：”所以你更不能回去了。”
“你不明白，她是真的恨人类，如果放着她不管，她一定会回瞭望塔报仇的。到那时候，就不只是死我一个那么简单了。”这一次，赤辉没再客气的直接挥开了她的手。
安诺雨被推到一边，愕然的看这赤辉面容阴郁的侧过头。
“我们灭了她全族，她一定会回去报仇的。如果现在不杀掉她，死的就会是塔里的几千号人！我不会让她得逞的，她必须死在这里！”
像是回应赤辉的话，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强烈的震感让人失衡，这股宛如地震的剧烈异动在墙壁上撕出裂缝。
安诺雨拉住小吴浩趴在地上，赤辉也因为摇晃摔倒在地。然而这场震动不同于先前的爆炸，震感愈发的强烈起来，好像整个世界都要崩塌的样子。
“她要进阶了？！”
赤辉惊呼着看向眼前的黑色印记。越来越多的黑印在她们四周的地面上蔓延开来。在几人的惊呼声中，黑印延伸到了她们身下的地面，应急灯骤然爆裂，黑暗再一次笼罩了世界。
“赤辉！”
安诺雨感觉地面的触感正在变得不对劲，掌下软糯的触感像是生物的血管在地面里鼓动。
来不及生成光球，安诺雨只能在吴浩的惊恐声中抱紧他。震动的失衡和地面的软糯让她彻底失去了方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将人的视力夺走，安诺雨几乎难以感知自己的存在。
碎石挤压变化的噪声吞没言语。隐约间，安诺雨发觉赤辉离她们越来越远了。下一秒，几乎是本能的，安诺雨抽出匕首刺向了地面。
火星炸出，并向上蔓延。原来她们是在下落。
“该死的！”
安诺雨回想起泰斯莱德所说吞噬地形，再结合赤辉最后的那声惊呼，不难猜到影魔现在正在吞噬这个空间。
她剩下的积分根本不够再买一张传送符纸。几个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再这么落回去绝对是九死一生了。
像是坐着滑梯激流勇进。安诺雨奋力的尝试蹬地，然而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脚有没有踩到东西。随即也不需要她再做出思考。支离破碎的作战指挥室很快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然而说是指挥室突然出现，更不如说是她们自己飞了回来。
盘踞战场中心的影魔如树般四肢扎根地面，她挥舞着黑色触手发狂般无差别的破坏着周围的地面。
猎人的探照弹不要命往上抛出，光耀下的整个作战指挥室已经面目全非，偌大个空间的阶梯结构此时居然斜了过来，变成了新的地面。
而从冲空中飞下的三人，高度远超10米。要是以这种高度砸在阶梯棱角上绝对是必死无疑。
只可惜总在体验失重的安诺雨这一次并没有机会叫出来。从黑暗另一边飞来的人比她更快落地，随后在瞬息间出现在她的身旁。
赫连抓住她和吴浩，下落时计算了抛物线，恰好接住了受伤的赤辉。
四人的重量重重的砸在地上。赫连的铁靴深嵌地面，但这一声巨响却融入了战场，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胡乱扫动的黑色触须途径她们的落点。一绿一白的护盾先后亮起，飞击在盾上的触须把自己削成两段。
赫连看向举起恶鬼玉的安诺雨，没有说话，转而先将受伤的赤辉放平。
“额，啊，啊？”
虽然应该感激对方的营救非常及时，但安诺雨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没能发泄出来。她跟同样惊魂未定的小吴浩呆坐在一起，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赫连，手指着自己吱唔了半天，混乱的大脑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什么。
我是谁？我在哪？她是从那飞来的？
“你不适合再战斗了，捂住伤口待在原地。”
赫连行动起来总是目标明确。她安置好赤辉，转而去看场地中心陷入狂暴的巨型异兽。
彻底因为愤怒而丧失理智的影魔琳达攻击着一切会动的物体，她的招式不再有章法，能够吞噬血肉的触须被她单纯的用作鞭子挥舞。于是被她击飞的猎人们尚且只是受了些轻伤。只要不像赤辉失血过多，末世人类就还算抗打。
狂暴的异兽嘶吼不断，赫连碎发下的金色眼睛略微眯起。她抬头望向高处裂缝中站立的金发女子，对方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神情难辨。
“那个，赫连？”
安诺雨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能找到一片漆黑。
这一声呼喊拉回了对方的思绪。安诺雨不是有意打断她的沉思，但这里毕竟还有一个巨型异兽在发狂，她们也不算置身事外。
“你没有受伤吧。”
安诺雨无语的看着她，心想你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好在赫连也只是“朋友”的例行问候，接下来的对才是重点。
“这头异族在强行进阶，放任不管的话很危险。”赫连将头发挽到耳后，看了下周围：”她似乎是在领域化这片土地，如果她成功了，整个地下的物质都会被她同化成身体的一部分。”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要找的文件也被她毁掉。”
安诺雨诧异的张大了眼睛，有些急切的站了起来：“等一等，你说的文件事那个文件？”
赫连不置可否，但挑眉表示了疑问。
“那个源石武器的文件啊，泰斯莱德也在找这个。”
“啊，姐姐们也来找机密吗。”
小吴浩下意识惊讶道，却丝毫没有说漏嘴的紧张，好像很是信任两人的样子，只是一脸的惊奇。
赫连在听到“源石武器”这个词后表情明显严肃了下来，她看了眼吴浩，又转而跟安诺雨说道：“没有源石武器这种东西。我们要找的文件编号1403 5510，我需要你在领域化完成之前找到它。”
赫连的视线再次落在不远处的影魔身上，她取出了银色手枪，黑色长鞭挥舞的风将尘土一再扬起。
“往你身后跑。我必须留在这里阻止她继续狂化，但不管你最后找没找到，地面再次震动的时候都要往外逃，听明白了吗？”
好不容易的相遇，不过一会儿又要分离。每一次跟赫连说话，对方都总能用巨大的信息量压的她哑口无言。于是安诺雨下意识抓住了赫连的披风，可她脱口而出的，却不是那肚子里的一大堆疑问。
“等等，那你怎么办？我们不一起逃吗。”
关切与担忧是一种奇妙的人类情感。动物所展现的求生本能总是纯粹的害怕与悲伤，对于死这个结果，动物与人类的感受有着很大的差异。
也只有人，只因为人对死亡充满了敬佩，死亡的概念才赋予了人类更多的意义。同时，而敬佩产生的更深的恐惧又创造了名为忧虑的东西。
或许正因为有着复杂的出身，忧虑本身就是种复杂的感情。
越是纯粹的东西往往越强大。反之，强大的事物往往总是愈发靠近纯粹。
大抵是许久没有听到过别人担心自己，赫连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当她意识到面前的少女太过感性的时候，习惯的思维模式在她心里自动就进行了反驳。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因此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往你身后跑。”赫连闭起了眼睛，重新望向影魔：“不要回头。”她的语调一如往常的冷淡。
扯住衣襟的力道随着前进如细线崩断。
银色手枪泛着淡蓝的光，机械上膛的碰撞清脆而熟悉。赫连向前的步伐毅然如旧，然而听着安诺雨的离去奔跑声，她的眉毛却不自觉的压了下去。
赫连从不向别人过多解释真相与理论，因为只要按照她所说的去做，就必然是对的。
但是好奇怪。明明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对的，但此刻又莫名觉得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
枪口在黑暗中上移。混乱中的聚光灯一闪而过，将黑暗中的身影勾勒。
闪烁的的死神镰刃再度隐没在黑暗之中，只有子弹从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