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禅心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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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吟到夕阳山外山,古今谁免余情绕

第一节 亲情最重,孝道为先

哀乐之长逝兮,感亲之恩其永垂。

——李叔同《梦》

万念孝为先。世上至亲至近者当非父母莫属,父母的生养之恩是一个人一辈子都报答不完的至恩。一个人对待父母的态度直接反映出他的道德水准。古语说:刑三百,罪莫重于不孝。通俗地讲,就是不孝之人最可耻。正是这个孝道,让我们的文明在亲情的温馨中延续了几千年。

李叔同的人格魅力是人所共仰的,“孝”就是其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从他所作的一首歌——《梦》中就可略见端倪。

哀游子茕茕其无依兮,在天之涯。惟长夜漫漫而独寐兮,时恍惚以魂驰。梦偃卧摇篮以啼笑兮,似婴儿时。母食我甘酪与粉饵兮,父衣我以彩衣。月落乌啼,梦影依稀,往事知不知?泪半生哀乐之长逝兮,感亲之恩其永垂。

哀游子怆怆而自怜兮,吊形影悲。惟长夜漫漫而独寐兮,时恍惚以魂驰。梦挥泪出门辞父母兮,叹生别离。父语我眠食宜珍重兮,母语我以早归。月落乌啼,梦影依稀,往事知不知?泪半生哀乐之长逝兮,感亲之恩其永垂。

李叔同直接抒写怀念父亲的歌曲不多,《梦》是他自抒思亲之心曲的一首,而且歌词很有感染力。这种感染力在于李叔同写出了父母儿女之爱的普遍性。

李叔同5岁那年,父亲李世珍就因病撒手人寰。此后便与母亲相依为命。19岁那年,他奉母携妻到上海定居,住城南草堂。李叔同与母亲的感情很好,他自己对著名漫画大师,也是他的学生丰子恺说过,在他的一生中,唯独跟母亲一起生活的那几年最幸福,此后便一直忧愁,直到出家(李叔同把出家看成是新生)。

李叔同对母亲的尽孝是十分虔诚而自觉的,他在《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一文中说:“在二月初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于是我先两天就到虎跑去,在那边诵了三天的《地藏经》,为我的母亲回向。”李叔同仍忘不了自己的母亲,三天诵经,为之回向,那么可想而知,《梦》中所唱到的“哀游子怆怆而自怜兮……叹生别离……感亲之恩其永垂”等,当然就是他自己的切身感受,而长夜漫漫独寐之中的“梦”也必定是他常做的了。

“母食我甘酪与粉饵兮,父衣我以彩衣”;“父语我眠食宜珍重兮,母语我以早归”。李叔同没有写母亲对自己的特殊之爱,亦即所谓“个别性”,相信这种“个别性”的事例一定有,或许还很动人,但作为创作歌曲,尤其是学堂乐歌这样易被广大青少年接受的歌曲,李叔同只能抓住普遍性内容,以便人人都从歌中感受亲情之爱,并生出慈鸟反哺之心,用心学习,以为父母争气。

尽管李叔同最后踏上了佛门净土,但他早期的文化修养很大程度上受了儒家思想的影响。

儒家认为,“孝”是伦理道德的起点。一个重孝道的人,必然是有爱心的、讲文明的人。重孝道的家庭,亲情浓郁、关系牢固;反之,必然是亲情淡薄、家庭结构脆弱容易解体。而家庭是社会的基础,可见,不重孝道将会影响到整个社会的稳定与和谐。正像李光耀指出的:“孝道不受重视,生存的体系就会变得薄弱,而文明的生活方式也会因此而变得粗野。我们不能因为老人无用而把他们遗弃。如果为子女的这样对待他们的父母,就等于鼓励他们的子女将来也同样对待他们。”

《佛说父母恩重难报经》上讲:

“佛告阿难:我观众生,虽绍人品,心行愚蒙。不思爹娘有大恩德,不生恭敬,忘恩背义,无有仁慈,不孝不顺。”

儒家则直接说不孝之人是“畜牲”。

孔子说:“孝悌,人之本也。”这样就把一个“孝”字放在了所有价值之上。做人的根本是做好自己的子女身份。此言并非只是一句伦理说教,而具有深刻的哲学思考,关乎我们一生成败,不可不知。

人从哪里来?

人不是从天地宇宙这些空洞的地方来,而是从父母那里来。

父母是实实在在的人,是我们看得见的世界本原与起源。

父母就是我们的第一推动力。

父母就是我们的宇宙。

这样看来,父母的意义真的是大得不得了,他们先我们而存在,他们让我们看到我们出生前的情况,给我们呈现出了一个立体的多维宇宙,展示了生命长河生生不息。

父母就是道。

我们的全部生命得之于父母,我们的欢乐与父母息息相关。

孔子说:“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又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些话都是至理名言。

人别在失去时才知道拥有。

孔子生下来父亲就死了,十几岁时母亲又死了,对母亲的无限追恋,对父亲的无限渴望使他深刻了解父母对人类成长的重要性,这是起源与本原,绝不可舍本逐末,绝不可本末倒置。

很多人离开家乡去外面打天下,有的成功了,有的没成功,都无一例外地蹉跎了岁月。他们或因成功而忙碌,“没有时间看父母”;或因一事无成而羞于见爹娘。这样就出现了一个奇怪而又残酷无比的普遍现象:

他们一去无回,等终于哪一天回到家中一看,父母老了,病了,甚至死了。

为了避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剧重演,我们为人子女的就应该从现在开始,静心伶听李叔同的《梦》,把父母放在心上,力所能及地为他们多做些事。须知,一个“孝”字足可以将一个人的人品高下昭然揭示。

第二节 其淡如水的友情最淳厚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

——李叔同《断句》

人生在世,若没有一个患难与共的知心朋友,当算一个莫大的悲哀。有些整天混迹于世俗污浊之地的人虽也号称自己“朋友遍天下”,但那些“酒肉之交”中有几个是抛却功利、赤诚相见的?俗话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朋友不在多,而在其良,君子之交不在其华,而在其淡。

在李叔同波澜壮阔的一生中,可称得上莫逆之交的大有人在,其中与夏丏尊之间的友情当为君子之交的典范。

夏丏尊生于1886年6月15日,浙江省上虞县(今上虞市)松厦乡人,小名钊,名铸,字勉旃,1912年改字丏尊。他的祖上一度经商,其父倒是一位秀才。夏丏尊有兄妹6人,他行三,是兄妹中唯一的读书人。夏丏尊15岁那年中秀才,16岁奉父命赴上海东吴大学的前身中西书院深造,半年后返乡,17岁入绍兴府学堂读书。1905年,19岁的夏丏尊负笈东瀛,入东京宏文学院,两年后考入东京高等工业学校,因未领到官费,遂于1907年辍学回国。回国后,任教于浙江省两级师范学堂。

夏丏尊在浙江省两级师范学堂任日文翻译后不久,先后还任舍监、司训育,并兼授国文、口文。1912年,对于两级师范和夏丏尊本人来说都是历史性的一年。因为就在这一年,注重“人格教育”,力主以“勤、慎、诚、恕”为校训,提倡“德、智、体、美、群”五育并重的经亨颐先生接替了校长之职,而就在这一年的秋天,经亨颐为了加强学校的艺术教育,从上海请李叔同来校执教。李叔同的到来,无疑给夏丏尊的生活注入了许多新鲜的活力。

他俩相识虽不算很早,可一旦相遇,便意气相投、情同手足。对此,夏丏尊自己备感荣幸,他曾说过“和我相交者近十年,他(李叔同)的一言一行,随时都给我以启诱”。他折服于李叔同的“神力”,以为“李先生教图画、音乐,学生对于图画、音乐,看得比国文、数学还重。这是有人格作背景的缘故。因为他教图画,音乐,而他所懂得的不仅是图画、音乐;他的诗文比国文先生的更好,他的书法比习字先生的更好,他的英文比英文先生的更好……这好比一尊佛像,有后光,故能令人敬仰。”

夏丏尊虽是一位忧国忧民且具有一副古道热肠的人,但也正如他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在那个时候,他身上的少年名士气息已歼除殆尽,只想在教育上做一些实际的工作。因此,从另一个角度上讲,他并不热衷于政治。他跟李叔同一样,并不愿参与社会政治活动。1912年,社会上一时盛传要进行普选。夏丏尊不愿当选,便改名“丏尊”,以代替“勉旃”,有意让选举人在填写“丏”字时误写为“丐”而成废票。当然,此后并未真的实行普选,但他的性情则由此流露无遗。

李叔同比夏丏尊长6岁。但他俩气味相投,加上李叔同比之于夏丏尊多少显得豁然,而夏丏尊比之于李叔同又多少显得老成,所以,他俩几乎没有什么年龄上的隔阂。有一幅《小梅花屋图》上的题跋颇能说明他俩的性情和友情。当时李叔同住在学校的宿舍里,而夏丏尊则住在城里的弯井巷。夏丏尊在那里租了几间旧房子,由于窗前有一棵梅树,遂取名叫“小梅花屋”。“小梅花屋”里挂有李叔同的朋友陈师曾赠的《小梅花屋图》一幅,图上有李叔同所题《玉连环》词一首,词曰:

屋老,一树梅花小。住个诗人,添个新诗料。爱清闲,爱天然,城外西湖,湖上有青山。

夏丏尊也有自己题写的一首《金缕曲》:

已倦吹箫矣。走江湖、饥来驱我,嗒伤吴市。租屋三间如铤小,安顿妻孥而已。笑落魄、萍踪如寄。竹屋纸窗清欲绝,有梅花、慰我荒凉意。自领略,枯寒味。

此生但得三弓地。筑蜗居、梅花不种,也堪贫死。湖上青山青到眼,摇荡烟光眉际。只不是、家乡山水。百事输人华发改,快商量、别作收场计。何郁郁,久居此。

夏丏尊就是这样一位多愁善感之人。他也曾想超脱一点,尝刻一印曰“无闷居士”。他此时才二十几岁,本不该有多少愁闷,而欲自勉“无闷”,多少说明他的心中早已是闷闷矣(他还有一个号曰“闷庵”)。李叔同倒是觉得他的这种性格颇为可爱。夏丏尊本不是诗人,而李叔同则把他誉为诗人,这里也多少是指他的气质人品了。

后来,李叔同出家,夏丏尊曾在《弘一法师之出家》一文中说道:在这7年中,他想离开杭州一师有三四次之多,有时是因为对于学校当局有不快,有时是因为别处来请他,他几次要走,都是经我苦劝而作罢的,甚至于有一个时期,南京高师苦苦求他任课,他已接受了聘书了,因我恳留他,他不忍拂我之意,于是杭州南京两处跑,一个星期中要坐夜车奔波好几次。他的爱我,可谓已经超出寻常友谊之外,眼看这样的好友因信仰的变化要离我而去,而且信仰的事不比寻常名利关系可以迁就。料想这次恐已无法留得他住,深悔从前不该留他。他若早离开杭州,也许不会遇到这样复杂的因缘的。

行文虽短,但其中所流露出的淡淡的如水的哀伤,读来足以令人唏嘘不已。

清人何瓦琴《集禊帖字》联曰: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人生需要朋友,朋友有各种的类型,但良友难求,知己更是难得,有一二足矣。有那么几个人,你在他们面前可以不必戴面具,不需要防备些什么,让自己能够有充分的空间,自由的呼吸,真是一大幸事。人与人的相遇需要缘分,而相知更是需要默契,能为知己必是前世修来的,今天更要珍惜。

社会上几乎人人都知道朋友的重要,都珍惜朋友之间的感情,但凡是人们珍惜的,也一定是稀少的,因而自古以来人们便慨叹“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君子之交淡如水”,诚然,真正的朋友之间并不需要酒肉穿肠过,也可以省略虚伪的客套,但有一点,一定要如影随形,相知在心。

最后,让我们再细品一下李叔同圆寂后留给夏丏尊的遗书,再一次回味李、夏之间那段波澜不惊但却令人敬仰的旷世之友情。

丏尊居士文席:

朽人已于九月初四迁化。曾赋二偈,附录于后: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

问余何适,廓尔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谨达,不宣。

音启(注:李叔同法号演音)

第三节 最诚挚的朋友总有真的感情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李叔同《送别歌》

李叔同的《送别歌》是他在音乐领域的成就之中流传最广的代表作。长期以来,《送别歌》几乎成了李叔同的代名词,而电影《早春二月》、《城南旧事》的插曲或主题歌采用《送别歌》后,更使这首歌家喻户晓。

与如今的通俗、流行歌曲比较起来,《送别歌》的宝贵之处就在于他的意境优美而深远。

朋友间真挚细腻的感情窥见在离别时分这种哀而不伤的氛围中一览无遗。

前文所说朋友相交宜淡如水,这并不是说朋友之间要刻意地保持距离,而是要以真以诚相知相携,诚挚的友谊离不开真实感情,唯有“情”才是维系朋友之间最长久、最牢固的纽带。

1899年,李叔同20岁那年,由天津携家眷迁至上海。是年即加入位上城南草堂的城南文社。

李叔同加入文社后,立即显示了出众的才气,第一次参与就获得了第一名。城南草堂的主人许幻园(1878—1925),江苏松江人,擅长诗文。家中富有,为人也慷慨,一度是上海新学界的领袖人物,经常举办悬赏征文活动。自从李叔同到上海以后,只要参加征文,其成绩必名列前茅。许幻园慕其才华,于1899年春末让出城南草堂的一部分,请李叔同一家搬来同住,从此两人结为挚交。

经常在城南草堂聚会的除袁希潦外,还有江湾蔡小香、江阴张小楼二位,他俩也都是当时上海文艺界的知名人士。这五位才子年岁相差无多且意气相投,遂决定结成金兰之谊,号称“天涯五友”,并摄一影纪念。许幻园的夫人宋贞曾有《题天涯五友图》诗五首,其中咏李叔同的一首是:

李也文名大似斗,等身著作脍人口。

酒酣诗思涌如泉,直把杜陵呼小友。

这首诗形象地表现李叔同当时在上海的境况,他沉浸在诗文唱和之中,少年意气,潇洒无羁。

城南文社,城南草堂,“天涯五友”,这一段时期的生活显然给李叔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多少年后的李叔同仍对此表示了难忘之情。他有一首《清平乐·赠许幻园》,词曰:

城南小住,情适闲居赋。文采风流合倾慕,闭门著书自足。

阳春常驻山家,金樽酒进胡麻。篱畔菊花未老,岭头又放梅花。

此外,李叔同当时还有《戏赠蔡小香四绝》:

眉间愁语烛边情,素手掺掺一握盈。

艳福者般真羡煞,佳人个个唤先生。

云髻蓬松粉薄施,看来西子捧心时。

自从一病恹恹后,瘦了春山几道眉。

轻减腰围比柳姿,刘桢平视故迟迟。

佯羞半吐丁香舌,一段浓芳是口脂。

愿将天上长生药,医尽人间短命花。

自是中郎精妙术,大名传遍沪江涯。

几首诗词恰好说明了“天涯五友”当时在艺文活动之余的另一个侧面。他们的这段经历,不仅在当时令他难忘,就是后来他到了杭州任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艺术教师时仍有这种情感的影子。

“天涯五友”之间的友情是真诚的,同时又是令他们彼此留恋的。即便是李叔同于1901年暂时离沪北上,他也要在《南浦月·将北行矣留别海上同人》流露出这样的情怀:

杨柳无情,丝丝化作愁千缕。惺忪如许,萦起心头绪。

谁道销魂,尽是无凭据。离亭外,一帆风雨,只有人归去。

1926年夏,早已出家的李叔同到上海时也曾专程到过城南草堂旧址,当他知晓当年的城南草堂已变成念佛的“超尘精舍”后,便又留下了“真是奇缘,那时候我真有无穷的感触啊”的感慨。

走得最急的总是那些擦肩而过的最美的风景,最让人难以忘怀的也总是那些最真最诚的感情。

与朋友一起走过的路留给生命的是无尽的充实和感动,可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聚散离合本是人生常态,有甜自然有苦,最苦是离别,所有的真情尽在离别之时挥洒得淋漓尽致。当年伯牙痛失子期之时,也有此番感慨吧!

伯牙在晋国做官,奉命编修乐谱,所以需要回楚国一趟,征集当地优秀的民间音乐。因为是回久违的故园,他心情愉快,不多时,就到了汉阳江口。江上突然风狂浪涌,大雨如注,船只没法前进,停泊于山崖之下。到了晚上,风平浪静,雨止云开,天上现出一轮明月。舟中无聊,伯牙干脆叫童子焚上香炉,弹起琴来。曲犹未终,指下“刮喇”一声响,琴弦断了一根。

按照那时的说法,只有遇到能听懂弹琴人心境的人,琴弦才会崩断。伯牙大惊,叫童子去找寻附近人家中是否有人在偏听。船家说:“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并无人家。”伯牙吩咐随从:“你们上岸看看,不是在柳荫深处,就是在芦苇丛中!”于是众人就要搭跳板上岸。忽听岸上有人朗声答道:“船上的大人啊,我是一名樵夫。回来晚了,躲在这里避雨。听到您美妙的琴声,就忍不住欣赏一曲。希望没有惊扰您。”

伯牙大笑道:“这么僻静的地方,也会有听琴之人?”叫人打发他走。樵夫却不走,在岸上高声问道:“大人刚才弹的可是孔子感叹弟子颜回之死的曲子?”

伯牙一听,知道遇到了高人,马上请他到船舱中来听琴。换好琴弦后,伯牙先弹了一首《高山》,曲子刚完,樵夫就赞叹说:“太好了,多么巍峨壮观啊!”伯牙随即又弹了一曲《流水》,音乐一停,樵夫就赞美说:“太妙了,真是江河浩荡啊!”伯牙激动地说道:“您听我的音乐,完全听出了我的心啊!”

这个樵夫就是钟子期。后来,伯牙再一次来到这里,拜访钟子期的时候,他已经不幸病故了。伯牙在子期的坟前放声大哭,取刀割断琴弦,双手举琴,向祭台摔去。随从大惊,问道:“先生,好端端的琴,为什么要摔碎它?”伯牙感慨说:

“世上已经没有知音了,我弹琴还有什么意思?”此后,伯牙毕生没有再动过琴。

梁实秋说:只有神仙和野兽才喜欢孤独,人是要朋友的。此话说得精辟,因为神仙和野兽是不知感情为何物的物种,自然无喜怒哀乐与他人分享,要朋友何用?而人之所以高贵皆在于一个“情”字,当人生之路步入迷茫之境,抑惑悲喜之情无处寄托,我们便会感到朋友的弥足珍贵。但并不是所有的朋友都可以用“弥足珍贵”来形容,弥足珍贵的也只能是那些唯真唯诚惺惺相惜至情至性之朋友。若要鉴别此类朋友之真伪,很简单,细细体味一下,在离别、送别之时,你们有没有“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慨与哀伤?

第四节 爱情,一朵永不凋谢的花朵

行矣临流重叹息,说相思,刻骨双红豆。

——李叔同《金缕曲》

自古至今,关于爱情的话题真是太多太多了,那些美丽的、凄婉的爱情故事,无论何时读来都会触动我们内心深处那根最敏感的心弦。爱情是一朵永不凋谢的花朵,人生是一条走不完的路,人生路上不能没有爱。

中国人表达情感的方式是含蓄的,谈及爱情,总有一种欲说还休的隐蔽情结。正因如此,好多看似无情的人,其实灵魂深处的情感世界最是多情。

尽管李叔同的后半生已是了却尘缘不食人间烟火的弘一大师,但他多情的身影也是抹杀不掉的。

众所周知,李叔同与原配妻子俞氏的婚姻是在母亲的一手包办下完成的。这里面完全是出于对母亲的孝顺,李叔同个人意志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这桩婚姻自始至终有多少爱情成分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封建礼教制度下的牺牲品绝不是因为爱而开始的。正因为如此,我们可以说,当时李叔同的情感世界是压抑的。直到他东渡日本留学,意外地遇到了一个美丽善良的日本女孩。一段迟来的爱情故事便轰轰烈烈地上演了。

由于资料欠缺,李叔同这位日本妻子的姓名、出身不详,不过他们之间的故事确实感人至深。据徐星平所著《弘一大师》中所载之资料,我们把这段往事作了一番整理。

1905年,李叔同料理完母亲的丧事,是年秋,东渡日本留学,在东京上野美术专科学校攻读西洋画专业。到日本不久,李叔同便在东京上野不忍池附近租了一栋房子居住,房东是一位和气的老太太,同时,李叔同的饮食起居也由这位房东打理,等于一个兼职的女佣。

一天午后,李叔同没课,闲来无事在房中弹琴。不想,美妙的琴声竟引来一位妙龄的女子驻足于门前倾听。见是知音,李叔同甚是惊喜,遂把她引入房中促膝长谈。从谈话中,李叔同得知这位俊俏的日本女孩子名叫叶子(这个名字与其他方面的资料有出入,有待进一步考证),是房东老太太的外甥女,父亲早亡,自幼由母亲抚养长大,近来母亲去外地谋生,她只得暂时栖身于外婆家。

叶子不仅长得漂亮,并且通音律、会弹琴,对李叔同的专业——画画,尤其是中国画有着浓厚的兴趣。此次遏逅长谈,彼此都在对方心里留下了十分美好的印象。

过了几天,叶子第一次替外婆给李叔同送饭,恰巧李叔同正在作画。第二次相遇,两人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生疏拘谨。受所学专业的影响,李叔同不禁打量起叶子的身材、线条、身高来。这是个天使般的女孩,她有着日本女性所特有的典型美,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恰到好处。正由于这种清新脱俗的美,深深地打动了李叔同。叶子身上体现出的人类的自然美唤起了画家的灵感。

李叔同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他想请叶子做他的模特儿。这在当时可是个破天荒的想法,李叔同也是思忖了良久才告诉叶子的。没想到叶子竟爽快地答应了。李叔同再一次为这个有见识、有气度的日本女孩所折服。

转瞬之间,春去秋来。因上野美专的课程逐渐深入,叶子也变成了李叔同的“职业”模特儿。“如果你是月亮,我就是你身旁的一颗星,有了你,这个画家,我才知道了自己的真正价值。如果你能这样永远地照亮我未来的路,该有多好!”这是叶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李叔同毕竟是个血性男儿,当时,他的情感被眼前这个纯真、美丽的女孩撼动了,他的眼眶涌出了泪水。

叶子不仅是李叔同事业的合作伙伴,更是他心灵上的知己。在留学生圈子里,大家早已看出,这个漂亮而又倾心于艺术的女孩,是李叔同的模特儿,也是他的异乡情侣。的确,多少回谈笑夕阳里,漫步星光下,他们的心早已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但是幸福之余,李叔同心里却有了一个挥之不去的痛——他在国内已有妻子,尽管是家人包办的,可毕竟有着夫妻之实,况且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李叔同的良心不允许他彻底地背叛他们,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在回国的前夕,李叔同把自己的苦衷向叶子倾诉了一番。叶子的心情是复杂的,她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可是又不能让他永远地留在异国他乡,他有自己的事业、理想、抱负,他还有自己的家庭,那自己该怎么办?最后,她决定跟他去中国,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她可以不作原配,她可以离开自己的家园。多情的李叔同碰上了这样一个痴情女子,真是一出“千古绝唱”。

结束了五年的留学生活,1911年李叔同带叶子回到了上海。

他俩由神户乘英国一艘游船,经过太平洋,来到上海码头。

这里,早有金兰好友给他在法租界租好了一套洋式公寓。

继而李叔同去天津探望家人,把叶子留在上海,让一架德国钢琴伴着她。

正因为自始至终都因爱而起,使这段往事成了李叔同生命中最浓重、最闪光的一笔。虽然姗姗来迟,稍有遗憾,但只要有情人终成眷属,又有何妨?要知道理想的爱情往往遭遇不期而至的阻力,因为残缺而变得更加完美。障碍的形成有主观的因素,也有客观的因素;有自身的无奈,也有外力的干预。于是奋不顾身地抗争,期望着浴火重生。有人认为斗争的方式不是绝对的,为情献身不在于壮烈,而在于坦然。这种想法当然是有道理,但是爱情的冲动却难以被理智所左右。

在今天,或许仍有人追求刻骨铭心、生死相许的爱情;或许有更多的人仅凭习惯和道义维持着婚姻,他们朝夕相处,同床异梦,白头偕老。无论怎样,我们仍旧会渴望有情人终成眷属,成眷属便要长相守,在相守的过程中执著专一,不离不弃。不求伟大,但求崇高。

我们相信爱的永恒,相信海誓山盟,轰轰烈烈,也永远为生死相许的真情故事保有一份纯真的感动。哪怕在现实社会中,凄美哀婉的故事背景很难遇到,但只要能够与自己爱的人一起爱这个世界,爱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过平淡的一生,也是一种完美。

第五节 谁说英雄不可恋家

深愁浅愁,难消受,谁家庭院笙歌又。

——李叔同《隋堤柳》

自古以来,大家都认为真正的英雄不应该有儿女情长,恋家的男人成不了英雄。这在无形之中给了男人心灵上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社会文化赋予男人唯一的荣誉就是坚强,男人无时无刻不在为此拼搏奋斗。可是他们脆弱的内心世界有几人理解?

男人也渴望有个家,也渴望家的温暖,只有家才是男人最后的停泊港湾。

1912年春,李叔同由天津重返上海与日本妻子再次团聚。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应是人生最大的幸福。然而好景不长,是年秋,李叔同又应邀赴杭州担任浙江省立两级师范学校图画、音乐教师。一边是事业,一边是难以割舍的贤妻。为了兼顾两头,李叔同不辞辛劳,每个周末趁公休的时间都要回上海的家与妻子团聚。

如果事业是李叔同的根,那么,家就是他的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恋家并不是什么有损颜面的事,相反,恋家的男人才更显其英雄本色。

李叔同的得意门生,也是著名漫画大师丰子恺的一段话也许可以作为他们师徒两人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

每逢起了倦游的心情的时候,我便惦记起故乡的缘缘堂来。在那里有我故乡的环境,有我关切的亲友,有我自己的房子,有我自己的书斋,有我手种的芭蕉、樱桃和葡萄。比较起租别人的房子,使用简单的器具来,究竟更为自由;比较起暂作借住,随时可以解租的寓公生活来,究竟更为永久。我在寓中每逢要在房屋上略加装修,就觉得要考虑;每逢要在庭中种些植物,也觉得不安心,因而思念起故乡的家来。牺牲这些装修和植物,倒还在其次;能否长久享用这些设备,却是我所顾虑的。我睡在寓中的床上虽然没有感觉像旅馆里那样浮动,坐在寓中的椅上虽然没有感觉像旅馆里那样不稳,但觉得这些家具在寓中只是摆在地板上的,没有像家里的东西那样固定得同生根一般。这种倦游的心情强盛起来,我就离寓返家。这所谓家,才是我的本宅。

当我从别寓回到了本宅的时候,觉得很安全。主人回来了,芭蕉鞠躬,樱桃点头,葡萄棚上特地飘下几张叶子来表示欢迎。两个小儿女跑来牵我的衣,老仆忙着打扫房间。老妻忙着烧素菜,故乡的臭豆腐干,故乡的冬菜,故乡的红米饭。窗外有故乡的天空,门外有来来往往的行人,这些行人差不多个个是认识的。还有各种商贩的叫卖声,这些叫卖声在我统统是稔熟的。我仿佛从飘摇的舟中登上了陆,如今脚踏实地了。这里是我的最自由,最永久的本宅,我的归宿之处,我的家。我从寓中回到家中,觉得非常安心。

不管你是才华横溢,还是腰缠万贯,就像船只总要靠岸一样,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个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港湾——家。在你快乐时,与你共享;在你痛苦时,为你分担。家,是每一个灵魂休息的居所,让心不再流浪。

比如,每天按时回家吃饭,哪怕只是简单的家常便饭,也能让你感受到家庭气氛的温馨和舒适。如果你的爱人有特殊事务不能回家,当他给你打来电话,告诉你他大概会在何时回来,让你吃饭别凑合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让你感觉到爱人对你的惦记呢?

还有,爱人和你平常聊天也是你们快乐的源泉。

不论什么话题,小到一天的见闻,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趣闻逸事,大到军国大事,都会缓解你的疲劳,带给你轻松和欢乐。话是开心的钥匙,虽然每天空气中都充溢着电波,只要打开电视机、收音机、电脑,我们就可以接受汹涌的资讯、听到无数的声音、知道无数的新奇事,但最能打动你的,还是爱人的只言片语。

平时的家务劳动也是二人世界极好的滋补剂。如果两个人首先从心理上默认洗衣买菜做饭等事不仅仅是生活必需,而且是在表达着自己对爱人、对家庭的一种责任和感情,那么家务也会变得不那么繁重了。尤其是,当周末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拎着菜篮子,边走边谈,有说有笑地一道去买菜,回来一起动手,共尝生活的甜蜜,那是一种多么幸福的感觉!节假日时候,你们有计划地安排一些活动,比如就近逛逛公园、散散步,买点东西。或者是在家里一起听听音乐、看看经典影片,然后交流一下感受。相信这一切都会令二人世界充满甜蜜。

“平平淡淡才是真”,爱人所带给你的生活常常是安宁而幸福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信无论是谁,看见两个饱经岁月沧桑的老人还能够相互搀扶着走在马路上,或者依偎在公园里洒满阳光的长椅上,都会忍不住回头张望。感受人间最真挚的感情,有爱人牵手的一生是幸福而充实的人生;有爱人陪伴的日子,也会让人体味到无限的美好。

家是风雨中的那把遮风挡雨的伞,家是黑暗中照亮前路的那盏温暖的明灯,家是幸福的源泉。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家,永远是你人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爱家、恋家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情感需求,回家的脚步是人间最让人感动的风景。

第六节 于诗情画意中领悟生活真谛

屋老,一树梅花小。住个诗人添个新诗料。爱清闲,爱天然,城外西湖,湖上有青山。

——李叔同《玉连环影》

说起李叔同作诗,不能不提发生在1914年的一段佳话,那是“南社”在杭州楼外楼饭馆举行的一次雅集上。

李叔同去的时候,陈巢南、柳亚子、夏丏尊、马一浮、马叙伦、苏曼殊、胡寄尘、陈无我、胡朴安、朱少屏等人已经坐满了上下两个大厅。

“啊……叔同来了。”陈巢南一眼发现了李叔同。接着“啪”的一声,鼓起掌来。

“哎呀,叔同,”柳亚子喊着说,“你来得正好,刚才,十分钟命题诗,罚酒三人。大家给你留了一题,看你是吃敬酒,还是吃罚酒!”

叔同对这种场面,也习惯了,笑着把手一扬:“请出题!”

“七言绝句,每句有‘春’,外一首可不带春。”柳亚子说罢,端了一杯满酒,走到叔同眼前,大声喊道:“十分钟!”

顿时,几百个人静下来了,有人窃笑,有人盯着叔同的表情,更有人担心他“吃罚酒”。

其实,叔同听了命题之后,再也没顾其他,以他那丰富的想象力、观察力和记忆力,顿时一首七言绝句构思在胸,他诵道:

春风吹面薄于纱,

春人妆束淡于画。

游春人在画中行,

万花飞舞春人下。

梨花淡白菜花黄,

柳花委地芥花香。

莺啼陌上人归去,

花外疏钟送夕阳。

一阵掌声。

柳亚子是个干脆的人,听了叔同朗诵,一看表,喊道:“从命题到诵诗,五分钟。”话音刚落,“咕咚”一口,把满杯的绍兴花雕喝了个精光。

由此,李叔同的诗学功底可见一斑。

李叔同是个诗人,这不仅仅是一个名份,更是一种深受传统文化影响的人文气质。

关于诗歌,孔丘先生有一句经典的概括:《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诚然,诗的本质就是真、善、美,而对爱情与友谊的赞美,对理想与事业的追求,对祖国与家乡的思念,对良辰与美景的歌颂,对道德与责任的伸张,对理想与智慧的发明,正是诗永恒的主题。

诗不但有优美的韵律,铿锵的节奏,凝练的语言,精美的词汇——诚然,这些都是诗不可或缺的形式,没有这些就没有诗,但仅有这些也不是诗;诗还要有思想,有情感;有高华的意境和兴致,有兴发的感动和联想,这才是它的本质。真、善、美是诗的本质,这是从价值判断的角度而言;思想和情感也是诗的本质,这是从生命体认知的角度而言;二者并不相悖。而思想的表达最终要转换为情感的抒发,这才是诗的思想而不是常人的言语和一般文章的思想,这才可以突破生理时空的局限而在心理时空和心灵天地任意徜徉,这才能表达出最奔放,同时又是最智慧的诗句。所以阿Q只能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李白则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庸俗歌手只能唱“我爱你爱得要死”,李商隐则曰“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就是诗。所以说:比陆地大的是海洋,比海洋大的是天空,比天空大的是心灵,而诗正是心灵的王国。所以古贤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外。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也。”(《毛诗序》)“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俏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舒卷风云之色。”(《文心雕龙·明诗》)因此情感更是诗潜在的灵魂和真正的生命,是诗的灵魂之源和生命之核。

读史可以让人知古今,读诗不但可以让人知古今,而且可以让人明事理,可以让人陶冶情操,涤荡心胸。

王国维说:“客观之诗人,不可不多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

诗与世事是分不开的,生活是诗的来源,读诗便可以让人明白世事。而写诗的人对生活的理解就是一种境界,正如李叔同那曲折多舛的一生,从富家公子到文坛新秀、从敬业夫子到一代高僧,也只有阅历如此深厚的人才能和诗歌相得益彰。李叔同不仅在用笔写诗,更是用自己一生的沧桑写诗。有了诗歌陪伴的李叔同更显其卓尔不凡。

所以说,诗不仅是文字叠加起来的文学作品,更是心灵不可或缺的良师益友。

当你烦恼时,当你无聊时,不妨读首小诗,到诗中去体味人生的意境,借鉴前人处世哲学。

第七节 多情之极是无情

隔断红尘三万里,先生自号水仙王。

——李叔同《初梦》

李叔同出家以后,曾托友人将叶子送回日本。叶子不能接受,并找到李叔同在上海的老朋友杨白民。她向杨白民表示:日本的和尚是允许有妻室的,为什么李叔同要不顾往日的情分送她回日本呢?杨白民只好以中国佛教界的情况向她解释。最后她提出,要到杭州去见一见李叔同,并请求杨白民立即带她到杭州去。

杨白民无奈,只好带着她来到杭州,安顿下来后,他只身先到虎跑寺去通报。李叔同见日妻已经来了,也就不好回避,于是同意会面。会面的地点在杭州西湖边上的某家旅馆里。杨白民自管去散步,留下了这一对平日相爱的夫妻。交谈过程中,李叔同送给日妻一块手表,以此作为离别的纪念,并安慰说:

“你有技术,回日本去不会失业。”

会面结束后,李叔同就雇了一叶轻舟,离岸而去,连头也没有再回。

叶子见李叔同决心坚定,知道再无挽回的可能,便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船失声痛哭。

此后她就回日本去了,从此劳燕分飞,再无任何消息。

丰子恺曾评价他的老师说:他的做人,一定要做得彻底,这是性格和做人的基本原则使然,从这一点来说,李叔同置与叶子的往日深情于不顾,决然而去,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既然尘缘已了,何苦还要苦苦留恋?

生死相许也好,恩断义绝也罢,此中机缘,怎是一个情字可以了得?多情与无情最是一言难尽。

庄子曾说过:做人的最高境界是“有人之形,无人之情”。

即应做无情人,用以应对无情人生。

无情故无伤。

无情故无悔。

无情故无一切失落,每天都是新天,每事都是新事,每人都是新人,绝不舔伤自怜,有的只是奋进于人群之中,不时自傲!

无情就不会无聊与无奈,可以避免这人生两大杀手的追杀。

无聊是一种病,蚕食我们的生命。我们不要无聊,要活得时时有意义。

无奈是一种伤,杀人于无形。我们不要无奈,要积极地想办法,应对一切困难。

那么计将安出?

那就是无情。无情者无畏,可以完美一生。庄子曰:“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意思是我们只需要具备人的形状就可以了,无需有人的七情六欲。

庄子这话并不是要人禁欲,而是指出人要无情,才能活出人的境界。

什么是“无情”?无情不是没有情,而是无俗情。世俗的七情说来是没有意义的。

无俗情,才能有真情,才能做真人。

无情有十重境界,详述如下:

一分无情,可以省事。

二分无情,可以省心。

三分无情,可以清静。

四分无情,可以减少恩怨情仇。

五分无情,可以真正地去爱人。

六分无情,情人互赏之。

七分无情,是多情。

八分无情,是绝情。

九分无情,是痴情。

十分无情,有真情。

道家的最高境界就是修炼成“真人”,其唯一的途径就是“无情”,绝世恩,弃人怨。庄子就是这样的无情人,他在妻子死时鼓盆而歌,在楚王聘他为相时大笑使者,无心世事,确是个无情人,被后世之人称为“南华真人”。

但庄子无情的背后是多情,他以唱歌的形式怀念妻子的好,以拒绝楚王的方式为天下人着想,绝不助纣为虐。

庄子的自由之身来之不易,我们当知他所提倡的“逍遥游”不是不顾一切、只管自己逍遥快活,而是在对他人无伤害的前提下进行的一场心灵自由之旅。他的指向是无限的,他的飞翔却是有限的,因此能带动无限。逍遥游的最后也是降落地面而踏实地生活。

庄子在追求一种至人之境,李叔同在寻求超脱之后的大自在,两者应有异曲同工之妙吧!一道一佛,都是超然与俗世的玄妙之境,对于你我之常人似乎总有遥不可及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