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伍·花市灯如昼

许南风恍惚下，忽然伸出手想去摸下宋九脸庞。宋九似乎感觉到异样，回过头，看见许南风的手停在空中，指节微微弯曲，映上了灯火的昏黄色。

宋九蓦地愣了愣，继而把头埋得低低的，心不在焉地吃着糖葫芦，宛若邻家小女儿般害羞。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许南风耳畔如潮水淹过的喧声一瞬消失，只剩微风的缓缓吹过的声音，掠过散下的青丝，垂在肩上。末了，许南风还是收回了手，神色如常。只是那一条白绫，遮住了他眼里所有的情绪，让人琢磨不透。

宋九察觉到许南风的举动，也不知他是何意，一时间又觉得有些尴尬，便岔开了话题：“我们也去放花灯吧。”

“哦。”许南风应下，殊不知，现在的宋九满脑子想着刚才许南风的样子。

宋九为了掩饰自己，迅速去街边的小摊买了两盏花灯回来，拉着许南风到洛河畔的台阶处。她将其中一盏递给了许南风，自己则微微躬身，左手往里收起衣袖宽大繁复的衣摆，以免被水弄湿，右手托着莲灯，向河里伸去，手轻轻放下，花灯便顺势滑进了水面，在河面打几个转，漾开几点涟漪，便开始逐渐顺着水流的方向飘远。宋九微微闭眼，双手合十，一副虔诚无比的样子。

约莫是过了一会儿，许南风才听到宋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

“听说对着洛河许愿很灵的，我还替你买了一盏，别浪费我的一番苦心啊。”

“那谢谢了。”许南风手里拿着那盏花灯，想了想放进水里。也双手合十，正儿八经地许了个愿。

宋九近乎愣神地望着许南风那盏花灯越漂越远，又看了看许南风面容，有种说不清的悲伤浮上心头，于是看着看着又呆住了，神游天外，径直忽略了一旁的许南风。

许南风陪着宋九站在台阶上，却迟迟没有再听到宋九的声音。

水声虽淙淙，却夹杂着人声鼎沸，混在一起，许南风毕竟看不见洛河风光，倒觉得有些嘈杂，久闻之下有些扰耳。许南风脸上划过一丝烦躁，表情虽细微，可一直注视着许南风发呆的宋九还是察觉到了。

“算了，对你来说没什么好逛的了，回客栈睡觉去吧。”宋九叹了口气，想着实在无甚乐子可玩，就一路领着许南风回了客栈。

回去的路上，宋九眼眸余光总是若有若无似地扫过许南风眼上的白绫。

纵有花灯千盏，君却不见洛河柔光万顷。

纵有美景千般，君却赏不得人间烟火纷繁。

纵不是百千无奈？

到了客栈时，宋九心情变得有些郁结。

去时她还感觉许南风总是有意无意撩拨她，大概是她自作多情吧；回来时，许南风整个人就一闷葫芦。无论宋九说什么，许南风都“恩……恩……”应下来。若是宋九不说话，大概他会一声都不吭。

郁闷的宋九进了客栈，轻车熟路地上了楼走回自己那间房，直接放弃了理会许南风。

许南风一个人待在楼下，也不知如何是好，而且他并不认为他刚才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依着初来时的记忆，许南风最终回了原先宋九给他订得那一间房，跟宋九只有一墙之隔。

许南风将剑放置在桌上，倒并未去睡觉，反而挑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听着凉凉风声，混杂其中的喧声比起洛河来也要小得多，并不显得那么乱耳。

宋九已然安稳入睡，对外界的感知力直线下降，所以睡靥看起来也格外地祥和。

窗外夜凉如水，露色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