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谁是你的陪伴(一)
月光如水,一片静寂。
陈染拖着顶顶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了。顶顶一下子就歪在沙发上继续睡下去。
“顶顶,回自己房间睡。”陈染又累又热地说道。
顶顶根本就无动于衷,继续展开他的无障碍睡眠。他确实是困极了,所以才对睡眠的地点和方式都无所谓了,任由睡眠因子扩散到全身,酣睡一场。没办法,碍于这个小家伙儿今天的良好表现,陈染把他连拖带拽到他的房间,然后给他脱了衣服和鞋子,盖上毯子,他竟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好吧,睡个好觉醒来后又是一个生动的人。
陈染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于是马上打了电话,“庄之言,现在给美惠量一下体温,每四个小时量一次。”她想起来顶顶小时候生病住院的情景,就是因为她每隔四个小时给顶顶量一次体温,才在夜里12点钟时量出了40.2度的高温,赶紧告诉护士,护士又请教了医生,及时用上了退热药,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好的。”庄之言答应着。
“千万别忘了。如果出现38度以上的高温,要再喝一次退热水,只能一次。退热的药,不能超量,副作用极大。”陈染还是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次。
“谢谢。”庄之言痛快地应着。
陈染凭借经验判断美惠发热的可能性应该是小概率。她晚上打了针,药性要持续一段时间,但是不能大意。很多事情就是在粗心大意的时候,状况就堂而皇之地出现了,弄得人手忙脚乱。
“妈妈,妈妈。”顶顶站在陈染的床边叫道。
“怎么了?”陈染含糊地问道。
“妈妈,加加阿姨来电话了,说要来我们家。”顶顶摊开两手,一脸无奈地说道,大概是猜到了这个时候妈妈还要接待米加加实在是一件麻烦事。
“加加要来。”陈染突然间就清醒了大半,于是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叫道:“饶了我吧。”
陈染彻底清醒了,赶紧打了电话询问美惠的情况。
“没发热,美惠正坐在桌前吃早餐呢。”庄之言看了美惠一眼,答道。
“多吃饭,病就好得快。”陈染欣慰地说道。她想了想,又道:“下午还是给美惠量一下体温,体温正常就基本好了。”
“知道了。你刚起床?”庄之言问道,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哈欠声。
“是。”陈染说道。
“美惠想要跟你说话。”庄之言说道。
“谢谢,阿姨。”美惠接过了电话说道。声音是平缓的,语气是沉静的。
“有什么好谢的。”陈染说道。她本想说得无所谓一些,甚至俏皮一些,可是每当有人说感谢的话时,她就很难为情,连语气语调都显得不那么自然了,就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下子被抓了个正着儿。她调整了一下语气,又道:“美惠身体感觉好多了吧,多喝水,多休息。”
“阿姨,我没有妈妈了。”美惠声音哽咽道。
“我知道,你爸爸告诉我了。”陈染解释道。
“阿姨,我没有妈妈了。”美惠好像对于陈染的解释无动于衷,又重复了一遍。
“你很难过,阿姨听出来了。”陈染说道,然后她就想到美惠在家里一定会触景生情,于是又道:“美惠,你来阿姨家吧。一会儿,加加阿姨也来。”
“好吧。”美惠答应了下来。
然后就听到了庄之言的声音,“我马上送她过去。”他很明白陈染的想法,就是想让美惠分散一下注意力,他也是这么想的。
美惠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发呆,“爸爸,我没有妈妈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可她就是为了再次证实这个消息,就时不时地重复这句话。
庄之言看出美惠的难过,虽然她跟妈妈的关系一度剑拔弩张,但是妈妈死了,留给她的还是悲伤难过。他想说,美惠节哀顺变,这不过是成年人之间互相安慰的话语,对于一个孩子他说不出来这句话。孩子不懂什么是节哀,为什么要收敛起真实的感情,她不像成年那样喜欢装腔作势。顺变,对于孩子们更是纸上谈兵。
“美惠,我们走吧。”庄之言把美惠从沙发上拉起来,“送你到顶顶家。爸爸也没时间照顾你,我还要绘画。”他找的这个理由非常恰如其分。
“爸爸,我的小熊维尼还在妈妈身边吗?”美惠冒出的这句话,吓了庄之言一跳,禁不住看了看她,这个孩子怎么又想起这事。夏知秋入殓那天,小熊维尼也一起燃烧了。当时是征求过美惠的意见,她说想要小熊维尼陪伴着妈妈一起去天堂,这样妈妈就不用害怕,也不用孤单了。还记得当时林亦舒深深地看了美惠一眼,替夏知秋欣慰道,美惠长大了,你妈妈在天上会想念你的。
“当然在,她们永远在一起。”庄之言答道。
“爸爸,我听到小熊维尼喊妈妈。好像她们在天上分开了,小熊维尼迷路了,找不到妈妈了。”美惠的眼睛湿润了。
“放心吧,她们永远都会在一起的。”庄之言费力地解释道,好像是跟一个三岁的不懂事的孩子说话一样,他知道美惠懂得,她不过是想再一次确认而已,她担心她们会分开。
“美惠,你是感冒烧糊涂了,才有了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说着庄之言摸了一下美惠的额头,“不发烧了。陈染阿姨说下午还要量一下体温,体温计也一起带上吧。”说着他就放进了美惠的包中,又将吃的药也放进去。
“爸爸,我没有妈妈了,是吗?”美惠眼睛里亮晶晶的泪水终于滚落了下来,然后她就趴在沙发的扶手上嘤嘤地哭了起来,虽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但是穿透力却很强,让听到的人感同身后,一定是遇到了极大地伤心事才会这样哭,断断续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频率不稳地哭着。
“美惠,你这个孩子。”庄之言坐到了她的身边,难过地说道。他耐心地,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但愿这样的陪伴能够减轻她的痛苦。
大概是哭累了,美惠抬起了头,连刘海都湿了,紧紧地贴在额头上,她声音嘶哑,脆弱无力地说道:“爸爸,我要去顶顶家。”说着她便起身去卫生间洗脸。
“好的。”庄之言轻声答应着。同时他也决定,不单单是送她,他也要留在那里,他想看着她,及时地察觉她的情绪变化。他想美惠也需要这样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