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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天堂之路(三)

这天下午,天空低沉得好像要融入人间,让人又平添了几分郁闷。

他们来到夏知秋的家,春暖花开的季节,庭院里却是连一棵花草都没有。打开门的一刹那,庄之言几乎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房间内一切都井然有序,窗帘拉着,窗户紧闭,好像一切都是有安排的。一把水果刀落在了地上,一摊血迹凝结成块了,杀气腾腾的气势,不觉让人联想起几天前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一瞬间他头晕眼花,差点儿没站稳。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美惠最先发现了庄之言的状况不佳,然后一把扶住了他。

“没事。爸爸没事。”庄之言说完,拿开美惠的手,走进去。“美惠你去烧水,爸爸想喝点儿热水。”他之所以这样说,是想支开美惠,他想趁着这个空档,赶紧处理一下刚才看到的一幕。担心美惠看到那把刀,还有那摊血迹,她至今都不知道夏知秋用了极端方法才导致的死亡,这样对美惠是一个刺激,当然也是为夏知秋保留一点自尊。医生说夏知秋旧病复发,极度绝望,导致用了极端的方法。极度绝望的背后一定有感情的纠葛,忘不了一个人是最常见的情况。医生说得句句在理,医生从临床的经验以及书本上的理论得出的结论正好符合了夏知秋的情况。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酒店这几天喝的都是直饮水,凉冰冰的,对他的胃部确实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若不是天天用药盯着,很难想象他的身体会怎样。他很担心自己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状况,还有一堆的事等着他。

“好的,爸爸。”美惠乖巧地答应着直接去了厨房。

“这个孩子。”林亦舒看着美惠离开的背影,说道。

为了让美惠能在厨房待得久一些,庄之言还补了一句,“美惠,把烧水壶和水杯都刷一下。”

“好的。爸爸。我知道了。”美惠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庄之言赶紧捡起水果刀,然后拿起茶几上的一块毛巾抹布,干巴巴皱巴巴的像是毛巾的干瘪尸体,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迅速地将抹布吸满了水,拧干,去擦那滩血迹。因为有了水的滋润,血迹立刻像获得了生命一样,变成了液体的血,他的手指缝之间立刻有血液渗了出来,触目惊心。他顾不了那么多了,直到那块抹布再也无法吸上任何东西,他才一只手拖着另一只手快速放到水龙头下面,血液溶入水中,被冲走。经过三四次这样的过程,才将那滩血迹擦干净。但是因为时间太久,在米色的地砖上还是留下了血迹形状的一块印记,颜色要暗一些。

庄之言做完这一切后如释重负地坐到了沙发上,才看到那把水果刀的刀刃上还凝着一层血迹,非常刺目。他赶紧拿起它,对着水龙头一阵天翻地覆地冲洗。

“爸爸,杯子洗好了,水也马上烧开了。”美惠叫道。然后就端着一个茶盘放到了茶几上,天青色的杯子闪着光。接着转身又去了厨房,等待着水开。

“好的。”庄之言从卫生间回到了沙发上。

林亦舒已经将窗帘拉开,窗户打开,湿润的空气涌了进来。风吹动窗帘,让这个房间增添了活气。她突然转过身来,说道:“庄之言,我们看看夏知秋的遗嘱吧。”

“好的。拿出来。”庄之言答道。

“在茶几的抽屉里。”林亦舒说道,然后蹲下身来,拉开抽屉。

一个封口的袋子,撕开封口,一份遗嘱映入眼帘,我的房子和画都卖了。钱在卡上,资助国内那些在音乐上有梦想,却又资金缺乏的人。剩下的画寄回国去,请林亦舒保存。

“卡也在这个袋子里,连密码都注明了。但是画在哪?”林亦舒不觉问了一句。随后说道:“我去找找。”说着她就去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那是夏知秋专门放画的房间,打开门,看到几乎占去了房间的大半,在一面墙上立着几十幅油画,按照大小顺序整齐地排列,画的都是林放。她喊道:“天呀。”然后连忙用手遮住了口,既惊讶,又感动。

庄之言顺手将那份遗嘱和卡放入袋中,放到茶几上。原来一切都是有准备的,他禁不住唏嘘不已。

“找到画了?”庄之言问道。他还是听到了那声天呀,心想一定是找到了画。

“啊。”林亦舒不敢直说找到了,要是庄之言看到这些画作,会作何感想,一定会非常难堪。

“我上去看看。”庄之言快速上楼站在门口,先是一惊,然后看了看那些画,随便看了几幅就明白画得都是林放,然后他很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就是寄回国内吗?明天就去寄。再多都是可以寄走的。”说着他蹬蹬蹬地下楼。

“是,是,是。”林亦舒忙着答道。

“水烧好了,爸爸。”美惠在楼下喊道,然后她把三个水杯斟满。

庄之言铁青着脸下楼,也坐到沙发上。

“爸爸,你怎么了,脸色不好,是不是胃又疼了?”美惠问道。

“我没事。”庄之言说道。

“爸爸,我们住在酒店还是住在这里?”

“住酒店,这里已经卖了。”庄之言尽量温和地说道。

“这样啊。爸爸我想看一下我住过的房间。”美惠说道。

“去吧。”庄之言看着被风吹起的窗帘,说道。

美惠急不可待地跑上三楼最里面的房间,看到曾经住过的房间里的摆设跟她在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连玻璃窗上贴的立体卡通贴都依然如故地翘首等待的样子。那是夏知秋给她买的,说明上可以贴在书本上,桌面上,床头上,但是没有说可贴在玻璃窗上,美惠自作主张地贴在了玻璃窗上,夏知秋看到后骄傲地说道,还是美惠有想法。

那天她们一起逛一家书店,在书店的出口处,夏知秋看到了这套立体卡通贴,看了看美惠问道:“喜欢吗?”

“喜欢。”美惠看了看价签,又道:“这要是折合成人民币的话,可是价格不菲。”

“依照这里的物价不算贵,既然喜欢妈妈就买给你。”夏知秋笑着掏出了银行卡,付了账。

那是她们难得的一次融洽的相处,美惠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可是妈妈死了,这个房间马上就属于另外一个人了。连同卡通贴也一起属于别人了,想到这,美惠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庄之言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窗帘,米色窗帘上的枫叶被风吹得像要落下来一样,但就是顽强地长在上面。突然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些画,画得真好,不得不佩服夏知秋深厚的绘画功底,把林放画得像活了一般,她的爱就这样有了凭靠。

他的手机响了,是陈染的,于是他就把情况说了。陈染惊愕地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有了点思想准备,但是消息一旦确实下来之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沉闷地问了一句,“美惠怎样?”然后也不等庄之言回答,又道:“都多保重吧。”

“好的,知道。”庄之言再次抬起眼睛看着窗帘,说道。

林亦舒看着那些画,很难过同时也很欣慰,夏知秋用这样的方式成全了自己。虽然不可取,但却是勇敢的。她回眸又看了看那些画,然后轻轻地关上门。

“庄之言,对不起。”林亦舒这样说,其实没有必要道歉。那些画对任何一个人都是一个强烈的刺激,对庄之言的刺激是成倍的。如果没有她那声天呀,可能庄之言永远都看不到这些画。

“没什么。”庄之言说道。不是客套,是真的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