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雨天街
米香儿对县城里的环境不熟，问了两个路人，这才确定了方向，直奔雨天街而去。
她直觉这条街道上一定有些蹊跷，也就长了个心眼儿，到了街口，并没有急进，而是找个角落一窝，为了不显得突兀，花了两分钱买了个冰棍儿，边吃边观察形势。
雨天街，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小巷子，街面上没有商场店铺，也不是所谓的商业繁华区，街道又窄又长，绵延出三五百米，然而呢，却有七八条马路贯穿过整条街道，这就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地理条件……交通便利，四通八达。
至于为什么会出名？
很快的，米香儿就发现了大概……街面上的闲散人员过多，神色也和一般的路人不同，明显的分为两个团体。
一面的人员……大多数为年轻的小伙子，行动快速敏捷，眼神里总是带着偷瞄和观察，见到行人擦身而过，就赶过去小声攀谈。
另一面的人呢……身份就复杂的多，年龄职业不拘，多数手里拎着麻袋或者竹篮，面带羞涩和不确定，谈话的时候总是左顾右盼，好像唯恐被人抓到。
两方人员一会和，先是嘀嘀咕咕，继而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交接换货。
米香儿立刻就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地下“商品集散地”，也就是最早的“自由市场”。
实际上……在那个年代，不允许私人企业经营，也没有所谓的个体户和摆摊儿，所有的商品都是国家统筹供应，私下交易买卖，那都是要犯极大错误的，甚至可能引祸上身，所以，一般的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供需关系依然存在，有人物资剩余，有人商品紧缺，就偷偷摸摸的形成了这样一个既令人向往，又有些可畏的“交易场所”……既可以买又可以卖，至于买卖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局面，那就没有人能知道了。
米香儿可管不了那么多……
一想到有地方可以交易了，她心里不竟有几分雀跃，可又有些不确定，因为毕竟自己卖的是药草，并不是日常的紧俏用品，也不如各种粮票油票来的实在。
果不其然……
她背着小竹篓一过去，就有人上来搭茬询问，一听说是草药，赶忙都摆了摆手。
问了三四个人，最后一个男孩儿有些迟疑，压低了声音，“药草啊？有人参吗？”
“有！不过，这次我没带来！”
那人沉吟了一下，向着拐角处一指，“那边有个穿白衬衫的小平头，我们这儿就没有他不收的东西，哎，别认错了，他大概……”
话还没说完，眼睛就一亮，“哎，巧了！他来了！大海！倪大海……”
米香儿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远远的小跑来一个男人，看样子也就是二十二三岁，身材格外高大，放到现代来说，就是肌肉型男，身高绝对超过1米8，体重怎么也得有个85公斤，虽然如此，行动却极为敏捷，一看脚下的步伐就是练过功夫的。
倪大海跑到近前，目光在米香儿的身上一扫，既没有畏缩，也没有好奇，完全就是一副云淡风清，什么都没放进眼里的架势，双手往兜里一插，高抬着下巴，“哎，你要卖啥？”
说话嗓音洪亮，也不拐弯抹角，漆扯咔嚓脆……只一听谈吐，就知道这是个北方的纯爷们儿。
米香儿抬头望着他……见这男人长得也周正，浓眉大眼，鼻直口阔，脸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缺陷，一望上去就觉得特别舒服，尤其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的透着睿智，顾盼之间，又带着几分傲世不拘。
她淡淡的，也没有初次交易的胆怯，身子一转，直接把自己的小背篓面向对方，“你自己看吧！”
“什么啊？”
倪大海有些惊讶于她的淡定……一般来这里私下交易的人，都是些有年纪和阅历的，像这种农村打扮的小姑娘，大都在商业街里垂涎花衬衫呢。
顺势往米香儿的背篮里一瞧，“呦！是药草啊！”
米香儿扭头瞧着他，“你识货吧？这都是地道的好东西！都是山里野生的！”
倪大海嘴角一歪，露出了右边的小虎牙，这虎牙格外俏皮，和他脸上彪悍的气质形成鲜明的对比，不但不显得突兀到，反倒给他增添了几分柔和，“切！我还不知道是野生的？谁家里敢种这些东西？那不是翻天了？”
米香儿觉得他说话有意思，言语间不自觉的带着几分愤世忌俗……可以瞧得出来，这人思想极为激进和前卫，也是个敢说敢当，不怕事的主儿，“行了，别管野生还是养殖的，这些药草你要多少，我有多少？我就问你能不能收？还有收购的价钱呢？”
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你可别给我压价！咱们不做一锤子买卖！互利互惠，大家都赚钱，生意才能合作的长久嘛！”
“呦呵！你还跟我谈上生意了？”倪大海往前走了两步，用身体的优势逼着米香儿靠到了墙角……形体语言的意思是想给对方点儿下马威，可结果呢，米香儿却瞪着大眼珠子，梗着脖子瞧着他，“谈买卖呢，你离我这么近干嘛？往远点站！”
倪大海真觉得讶异了……他在这条街上是一霸，毫不夸张的说，在县里也算得上是地头蛇，在那个年代里，敢冒着风险收购各种物资的，用现代的话来讲，那都是手眼通天的能人。
为什么呢？
收购就要有本钱吧？
他们手里有现金！
收进来的东西要卖吧？
他们认识的人面广……身边也有市场！
所以说呢，一般人见到他都要尊呼一声“海哥”，说话也都比较客气委婉，象米香儿这样直眉楞眼儿梗脖子的人，却不多见。
倪大海眯着眼睛瞧着她……娇娇柔柔的仿佛一根手指都能推到了，可胆子却不小。
不由得起了调侃之意，“嘿！你个小丫头片子，说话倒挺冲，告诉你，这条街上我说了算，把我惹急了，你恐怕都回不了家！”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么一吓唬，面前这个小姑娘就会瑟瑟发抖呢，结果米香儿却不屑的笑了，“哎，你叫什么大海来的？看把你狂的！怎么的？还让我回不了家？就为了两片草药，青天白日之下，你还把我毁尸灭迹喽？”
干脆一仰头，“那来吧！你先动我一手指头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