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火
乐辰醒来，已是几个月后的事了。那时寻烨正巧去了西天不在宸凰殿。她知道后，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失落。
错芫见她兴致缺缺，忙告诉她那日在重明宫的事。
原本他猜测的是容宁，想不到真真是冤枉了她。那是天界另一个仙子所为，她爱慕寻烨，妒忌寻烨对乐辰的好，所以故布疑阵用幻术迷惑众人，使其看不到地上的刀刃，由此成功设计了乐辰。
寻烨看着仙婢的供词，直接将人送到了颂川那里，言明日后不想在天界再看到她们。颂川明了，诛仙台上两位仙子魂飞魄散，自此消失在天地之间。
“还好这次有惊无险，主子，下回可得小心了。”错芫被吓得不轻，说起此事唏嘘不已，仍有几分后怕。
乐辰喝着药，瞟了他一眼，说出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我是故意的。”
“什么？”错芫没听明白。
“我说……”乐辰饮下一口汤药，苦涩渐渐在嘴里弥漫开来，散进四肢八骸。她眉头都没皱，神色淡定自若，轻声道：“本来我是可以避开那个刀刃的，但是我刻意低头，撞上去了。”
错芫拧眉，低声喝道：“你疯了！”
乐辰把空碗递给他，又接过他送来的蜜饯放进嘴角。倏得一阵甜蜜涌出，慢慢压过苦涩。
望着院子里的帝遥花她眸光微闪，笑容中带着丝丝讽刺：“我没疯，而且很清醒。我知道，如果我没有受伤，寻烨对背后之人顶多小惩大诫。即便他想替我报仇重罚她们，也得看天界众仙同不同意。毕竟修行不易，天界不会允许寻烨为了我一个凡人，斩杀了两个仙子。”
顿了顿，她清澈的目光渐渐沉下去，唇畔的笑意冷冷的，好似冬日里盛开的傲雪寒梅：“可，如果我受了重伤，那就不一样了。为着这张脸，寻烨也定然要让幕后黑手付出惨痛代价。容颜有损，冒犯的可不仅仅是我，而是之遥公主。到时，寻烨要做什么，天帝也不会阻止的。”
她要的是一击致命，杀鸡儆猴。让那些想害她的人动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后果。显然，错芫知晓她心中谋划，低头沉默不再言语。
他的任务是守护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更何况，还算计了寻烨，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乐辰修养了一段时日，寻烨仍未归来。伤愈后，继续修炼。可她发现自己似乎遇到了瓶颈，怎么也无法突破。
这几日，她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整日无精打采的。浅蕴来看她，知道此事后，提议下界历练。
乐辰略微沉吟片刻，就下定决心和错芫一道下凡历练，顺便回幽冥殿看看师傅。于是，某个秋高气爽的早晨，万事俱备的乐辰带着错芫下凡了。
浅蕴送他们到南天门，一路上总是忍不住偷看错芫，每看一次双颊都不禁浮起一起淡淡的红晕。
错芫目不斜视，装作没看见。倒是乐辰，偷偷打量了一下两人的神情，摇头晃脑故作深沉地嘀咕了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为何物……”
闻言，两人面上均闪过一抹尴尬，沉默不语。
万麓山，是乐辰思虑再三，选定的试炼之地。那里群山环绕，终年云雾缭绕，山间有不少修炼成形的妖怪，不过法力不高，让乐辰和错芫练手再好不过了。
初初踏进山林，浓郁的仙气和混浊的妖气交杂在一起，迎面而来。乐辰仔细嗅了嗅，朝妖气比较雄厚的地方走去。
“吼！”
走着走着，山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咆哮，震耳欲聋。大地开始颤抖，四周的树木好似经受不住，纷纷摇晃不停，苦苦挣扎的些许枝叶在这一刻终于落尽。
偶有几个小妖从两人身旁经过，亦是惊恐万状不要命似的跑，甚至来不及看他们一眼。
乐辰和错芫对视一眼，四目相对一个面色欣喜，一个眼底凝重。还未等错芫开口阻止，乐辰就迅速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错芫苦笑，紧随其后。声音在一个山洞前停下，两人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后，方小心谨慎地靠近山洞。
这时，山洞中突然出现一个黑衣白发老妖形容枯槁，脸上的皮肤如同枯败的树皮，光看着就觉得恶心。
他看到错芫，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待瞧见他背后的乐辰时，微微一愣，眼底划过一丝惊艳。望着她的目光渐渐深邃。
“尔等小辈，竟敢打扰老夫的清静，不如就留下来，侍奉老夫。否则……”老妖阴阴地笑起来，明显不怀好意。
早在他出来的时候，乐辰和错芫就感受到对方身上雄浑的妖气，而且他们亦察觉到他的实力恐怕远远在自己之上，
逃跑，还是迎战？两人很有默契也很没骨气地选择了前者。笑话，他们又不是英雄，干嘛要逞能。
只是那个老妖却没有那么好说话，见他俩想溜当即设下结界，困住了两人。二人摸了一鼻子，没办法只能转头迎上。
错芫打头阵，上来就挥舞长鞭，直刺老妖双目。老妖一愣，嘴角微微勾起，哼！自不量力。只见他微抬右手，划出一道白光，迎上对方的长鞭，两两交战，白光竟不输长鞭，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乐辰闻着，隐隐是长鞭被烧焦的味道。定睛一看，错芫的长鞭已经一寸一寸断裂，就快要到鞭柄了。
不好！她心下大惊，急忙拔出腰间软剑，刺向老妖。
老妖随意一瞥，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伸出左手堪堪握住乐辰的剑，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抽出来。
以一对二，还能稳操胜券，不得不说，这个老妖有些道行。一旁的错芫渐渐体力不支，额上隐隐有细密汗珠落下，脸色倏得雪白。
重重地咬了咬下唇，乐辰眸光微闪，暗自积聚灵力于软剑，面上故作艰难松开剑柄，缓缓后退。
老妖冷冷一笑，哼！就这点儿道行也想和老夫斗，不自量力。握住长剑的手渐渐松开，掌心连一丝伤痕都没有。说时迟那时快，乐辰瞄准时机，执起软剑，一个翻身来到老妖的身后，快速刺进他的心脏。
“吼！”
老妖剧痛，放弃对抗错芫化为本体，原来是一只白睛黄毛的大老虎。它扬起大掌，迅速转身，给来不及躲闪的乐辰以沉重一击。
刹那间，乐辰吐出一口鲜血，只觉眼前星星点点，头昏脑胀神识不清。即便如此，被激怒的虎妖仍不肯善罢甘休，它残暴地抓起她高高举起，狠狠地扔到地上，再举起再扔下，如此反复数次。
乐辰仙力低微，经不住这般折腾，几欲魂体分离。
“主子！”错芫在一边看得心颤，神色担忧地望了望她，再次扬起长鞭：“刷刷刷”直冲对方面门。
虎妖气急，抓住他的长鞭，一扬手错芫撞上了旁边的山丘，昏死了过去。
“错……芫”
乐辰仙力耗尽，筋疲力竭，看着灰头土脸、几乎辨不出本来容颜的青衣男子心底一紧，某个地方开始微微抽痛。
转头直视虎妖，她神情肃然，眼底浮现浓浓戾气，一字一顿缓慢道：“你伤害了我的朋友，不可饶恕！”
说话间，身上仙气大涨，右手掌心有一个红色影子若隐若现，散发着微弱的炙焰。那是，足以燃烧一切的天火！
天火出，万物枯。天地启，百废兴。
这是有关天火的古老传说。只是几十万年来，从未有人见到过天火，也从未有人使用过天火。久而久之，除了几个位分高的神仙，再无其他人记得了。
这一幕，暴怒的乐辰和虎妖都没有看到，可隐在云端的白袍男子却瞧了个清楚。
辰儿她，究竟是什么人？男子微微蹙眉陷入深思，而下界的战况仍在继续。
随着掌心天火的闪烁，乐辰的双目渐渐变红，最后竟看不到原本的黝黑瞳孔。她轻笑，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收回软剑的瞬间身影近乎透明。
虎妖闻言冷哼一声，因着化为原型，看不出面上的神色，但那一双如鸽子蛋大的白色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不屑。
“啊！”
就在他不屑一顾之时，乐辰腾然而起，右掌直拍虎妖脑门，炙热的天火顺势腾起，侵入他的四肢八骸。火红的烈焰渐渐灼烧他庞大的身躯，仅仅片刻化为灰烬。
杀死了虎妖，乐辰忽得灵力散尽跌倒地上，感觉整个身子被人拆开又组装，组装又拆开了一样，疼得厉害。
我，要死了吗？可是好不甘心啊。
仰头望着天空，她眼底划过一抹不舍，明明思念的是那个人，口中说出来的却是：“我想回家。”
略带啜泣的呢喃，听在白袍男子的耳中心底蓦地一痛，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低下头看着粉衣少女，她已经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