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梦
奥克莱斯，寒霜领地，都城。
平民窟，某小屋。
弗兰克裹紧了身上的破旧毛毯，他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但意识却出奇的清醒，这是第几次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只记得那天墨菲斯大人离开之后，每个晚上自己都会陷入这种奇妙的梦境中，明知是梦却又清晰无比，能够伸手触摸到一切，连场景，对白都没有丝毫变化，看起来就和真实一模一样。
但弗兰克知道这只是梦境，可他无法去停止，每晚都只能让其重复一遍。
世界仿佛被冰天雪地所覆盖，记忆里的家乡一直处于寒冷和贫穷之中，与所谓的温暖完全不搭边，村民们每日辛勤劳作，种植雪麦，去林中打猎，然而大部分的收获都要奉献给村长。
当然村长爷爷一点都不坏，他是全村人的信仰，如果不是他，这个名叫桑黎的小村早就不复存在了吧。那些被收缴的大部分雪麦和猎物隔天就会被护送到莫利亚斯进贡给那里的贵族，以获得他们承诺的帮助，可笑的是所谓的帮助从没来临过。
哈利姐姐冻死的时候没来过，凯恩大伯被巨熊咬伤一直到死都没有等到，琳感染了风寒以后在咳嗽与痛苦中死去，她在最后一刻都还在期盼着莫利亚斯的医师来救治自己，还有好多好多......大家从来没有受到哪怕一丁点的帮助。
所以弗兰克比任何人都痛恨贵族，那些高高在上，举着酒杯，嘲弄着他们的人渣们。
记忆再度苏醒，梦境忽然开始。
在那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只有十六岁的弗兰克、贝利、莎儿三人背着行囊，里面装着全村人凑出的钱币和粮食踏上了前往大城市的道路。三个孩子的父母都死于雪灾，弗兰克还有一个妹妹，四人从小寄宿在村长家里，听着村长说的“英雄传说”长大。
弗兰克向往成为那些大名鼎鼎的人族英雄，贝利则想要成为一名强大的骑士，三人组中唯一的莎儿渴望成为拥有无限学识、懂得神秘学的奥术师。
梦想，是值得拼尽生命去追逐的东西。村长爷爷这么说过。
“不要说整个黯雅大陆，单单寒霜领地就大得惊人，离开村子以后没有人可以再庇护你们。弗兰克热血但缺乏勇气，贝利勇猛但过于莽撞，所以莎儿你要时刻提醒他们，别让他们干什么蠢事。”村长微笑着，皱巴巴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
背着剑的贝利摸了摸鼻子满不在乎的说着：“切，村长爷爷不要小看我啊！我保证在五年内就获得骑士称号！到时候有了封地和爵位，大家就不用再挨饿了。哦，到时候弗兰克可以做我的小弟，哈哈。”
依旧是那副欠扁的模样和嚣张的语气，贝利从小就是这样自傲的性格，仗着身体强壮在村里成了孩子王，不过他和弗兰克的关系非常铁，为人也十分仗义。
这是四年前的事情吧，此刻在梦境中重现让弗兰克有一种重温的温馨感，还带着一丝隐约的难受感。身边的贝利是那么的真实，语气和神态和当初一模一样，这让弗兰克有了真的一切都没变的错觉。
“喂，弗兰克，你在发什么呆啊，好歹也说点什么吧。”一旁的贝利有点不满地用力推了推他，对好友这种神游的状态深感不爽。
“啊、啊，我知道了啦。”弗兰克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臂，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下手不知道轻重。
看着白发苍苍的村长，满脸笑容的挚友还有依偎在自己身边的莎儿，潮水般的记忆疯涌向他的大脑。
弗兰克抱紧脑袋感觉快要窒息了，每次梦境到这个时候痛苦就如潮汐般层层侵袭而来。他知道是为什么，内心深处怎么都无法逃避的事实——
无论是憧憬英雄的他、向往骑士的贝利还是羡慕奥术师的莎儿都没能达成自己的愿望。来到大城市的他们直接被冒险者工会给拒绝了，孱弱的身体和差劲的天赋注定他们只能做一个普通人，就算是村里少年中最强壮的贝利也无法和从小营养丰富的贵族子弟们相比。
在城市里被骗走所有钱币的他们走投无路，选择了成为暗影中的老鼠——盗贼。做着肮脏和人们不耻的勾当，即便在这个群体里他们都只是最底层的存在，没有任何保障，随时都会被拖出去出卖。
在最后一次的任务中，他们三人意外的失手了。被盗窃的贵族万分震怒，整个城市在夜晚中点燃了大量的火把搜寻着他们的踪迹，受了重伤的莎儿被卫兵们抓走了，而他们两人不得不含泪逃离。
从那以后弗兰克再也没有听到过莎儿的消息。因为这件事情和自己分道扬镳的贝利也在第二天抛下自己离开了，走投无路的弗兰克若不是遇见奥兰大叔恐怕就会成为和那些整日游荡在贫民窟无所作为的流浪汉一样的家伙了。
后来他顺利进入眷属学院修习，成为了一名合格的魔女眷属。弗兰克重新找到了人生的光芒，同时也找到了击败那些贵族的希望。
“诶......”画面依旧定格在贝利询问自己的那一幕上，他早就忘记当初自己回答了什么，现在的他们恐怕也听不到了。
可弗兰克依旧抹着眼睛，和前段日子的梦境一样，坚定不移地说道：“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眼泪不住地流下。
“嗷呜！”耳边忽然响起的呆萌狼嚎声让弗兰克从睡梦中陡然惊醒。
他揉了揉发红还残留着泪水的眼睛迷糊地爬了起来，身体冻得快僵掉了，睡前燃烧着的熊熊火堆不知什么时候熄灭的，他打了个喷嚏又被凑得很近的小小萝莉吓了一跳。
“啊呜——”斯库尔拖着长长的萌音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还没叫完就被姐姐伸手给抓住耳朵提了起来，她摆动着粉嫩的双脚朝着弗兰克不断张牙舞爪，似乎在警告他不要拖后腿。
“醒了吗？我看你这几天都休息的不太好，要来口酒暖暖身子么？”一只温暖的大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奥兰背着重剑脸色凝重地将手里的酒袋递给了他，“你忘了今天是和墨菲斯大人约定的日子么？”
“该死！”弗兰克用力拍了下脑袋，接过酒袋咕噜噜喝了几口，辛辣的味道让他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这才记起来，今天是和墨菲斯大人约定好前去刺杀公爵、营救伙伴的日子。本来几个人就妄图进入防御重重的都城公爵府邸简直痴人说梦，但墨菲斯大人已经允诺，今日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即使再不济也能把伙伴们从敌人手里给救出来。
而且还有两位魔女大人的协助，加上墨菲斯大人里应外合，这一次的行动成功概率极大。
“出发吧，都小心跟上。”奥兰看向几人，完全无法和两位魔女大人沟通，这几天他和铁锤可是费尽心思才将计划讲解成功给她们听的。
奥兰轻轻握了握背上重剑粗糙的剑柄，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