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变形前兆
庭西战役之前，那时战局的优势还在维多利亚这边。
还是一个普通人的洛本.安德森开始着迷于那些在各个营帐中流行的诡异传闻……那些细思极恐的故事总能令自己因为战事而麻木疲惫的身心得以雀跃些许。
他在一个午后去找了“小滑头”迈尔·纳瓦罗，那是一个矮小却狡猾的家伙，最喜欢哄骗别的士卒用酒水换取他手上的发霉的面包，为此他吃过不少士卒的私下报复却屡教不改。
洛本交给了迈尔自己的晚餐，一块完好的面包。
迈尔·纳瓦罗则嬉笑着说起那个愈演愈烈的恐怖传闻：
“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是真是假是完全说不准的……”
“你但说无妨。”
迈尔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一开始是那些医生，他们发现营地中有些死者或重伤者会在夜间神秘失踪、下落不明……守夜的士卒也不是没有调查过，但毫无头绪，最后便不了了之……”
他从那破旧发臭的老袄中掏出一个铁制的小酒壶，抿了一嘴、缓了口气。
“我却听说，有几个守夜或是起夜的士卒听见了些奇怪的声响、看见了些可疑的身影……自然也是没有结果的事情，他们从未抓住任何人。”
落日的余晖照在迈尔那红红的两颊上，暖和的感觉令他越发醉醺醺的。
“不过，几个打扫战场的清道夫忙忘了时间，天快黑时也没撤下战场，他们倒是看清了那些东西的面目。”
洛本紧锁起眉头，追问道。
“东西？果然是有着什么吗？”
迈尔卖弄地笑着，用着神秘兮兮地语气说出了故事的高潮：
“一些穿着大黑袍、看不清面目的人在夜间的战场上徘徊，从一堆尸体中挑挑拣拣，找到还热乎的便尝上一口，实在找不到便用冷的凑合……如果那人还有着一口气，它们就会考虑带走他。”
洛本感觉遍体生寒，却又隐隐兴奋不已。
“他们说，那是食尸鬼在作祟。”
……
隔天，一位调配官带来将军们的指令，叫着洛本带枪去了营地旁的一处小树林。
几个士卒守在那里，他们面前跪着一位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矮小家伙。
是迈尔.纳瓦罗。
“这个家伙今天在营地里胡说八道时被人逮到。”
调配官冷冷看着犯人，也不善地打量着洛本。
“最近愈发盛行的传闻便是由他四处散播的。”
一股寒意涌上洛本的心中。
“他企图扰乱军心、引发哗变……”
无情的判决落下。
“将军已经认定他的间谍身份，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位火枪手牵扯其中。”
调配官的手拍在洛本的肩上。
“由你来动手。”
黄昏的光落在迈尔的脸上，那充血肿胀的眼睛睁不开，发颤的嘴唇再也说不出卖弄的话语。
洛本端起枪，瞄准着迈尔的后脑勺，动摇的心和手却怎么也握不住那欢快的枪。
头脑中的疼痛越发强烈，耳鸣目眩到天旋地转、几经昏厥。
他只是习惯性地扣下了扳机，就好像在战场上无数次做得那样……
一声枪响，林中重归平静。
……
洛本后来再未从军营中听见任何传闻。
……
洛本·安德森.厄.罗纳又一次从模糊浅薄的梦境中醒来，更深重的疲惫和麻木好似蛀空了他的身心，令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如同一根朽木……虽然他的身躯确实破烂不堪……
“老爷。”
管家罗兰多为他的主人奉上一贯如此的服侍。
咳嗽不停的洛本又一次站到了镜子前，他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罗兰多低头不语，却通过长年累月贴身侍奉而得到的熟悉感，觉察出“老爷”原本畸形的脊梁如今挺直了些许、原本内弓的肩膀如今打开了不少……
“今晚又是满月啊……”
洛本轻笑着喃喃自语，显出几分雀跃和期待，他通过镜子看见了自身些许“不整洁”的地方，便抬起了手。
左手的手指捻着右手的食指的指甲，轻轻一掀……半透明的指甲脱落下来，甲肉之间拉起丝丝黏液，带来微微痛觉。
“就是这个……咳咳咳……”
正打量着那粉乎乎、黏糊糊的肉指甲，洛本却是声嘶力竭地咳嗽起来，仿佛随时就会这样倒下。
他接过痰壶，脸就对着壶口埋过去，一大口浓痰被硬生生咳了出来。
罗兰多借着接回痰壶的机会，看见了那浓痰，一如往常圆月将至那样，是布满血丝的。
“就是这个过程，真是不管来几次都难受得要命。”
舌头随意地顶着牙齿，突然牙龈一痛。
洛本捂住嘴接住了那颗突然掉落的牙齿，点点黑血染在唇边。
虚弱的洛本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明明才刚刚睡醒却已是浑身大汗、萎靡不振，他抬手撩了撩头顶上所剩无几的头发……
此时掀开被子、拿起枕头，不难发现那上面到处散落着金灿灿又带点卷曲的发丝……
“为我准备早餐……还有，记得看好格丽塔。”
发愁又惶恐的罗兰多赶紧应下，不多时便把牛奶端进了卧室。
半窝在床上、依靠着床头的洛本厌恶地嗅着牛奶的腥味，那在他的鼻尖越发清晰的恐怖骚臭直令他浑身难受。
舀起半勺，轻轻一尝……舌头在触碰到那乳白的液体后立刻抽搐萎缩起来，粘稠的口感、诡异的滑润、邪恶的味道……洛本无法忍受，直接喷了出来，前扑的身子甚至一把打翻餐盘。
牛奶流了一地，那作呕的气味更是充斥着有限的空间。
罗兰多畏畏缩缩地递上第二碗牛奶、第三碗牛奶……
直到第四碗，洛本才艰难地咽了下去。
他喘着气、瘫着身子，原本冷冰冰的腹部开始渐渐回暖，久违的饥饿感正在那里复苏。
“再来。”
这一次，洛本的心依旧顽固地排斥那腥臭，诚实的身体却驱使本人一滴不剩地饮下碗中之物。
丝丝热气从肠胃中蔓延开来、缓缓游走，遍布四肢、滋润百骸。
原本僵硬的五指好似灵活了些许，发烫的额头配着泛起血色的皮肤……洛本觉得自己又健康了起来。
“我饿了，罗兰多。”
那透着活力、暗藏野性的语气把罗兰多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大腿。
“我知道了，老爷，这就去为您准备肉排。”
罗兰多急忙应完，便要转身逃出卧室，却又听见洛本喊道。
“等下。”
老管家僵在那里，他甚至不敢转身或回话。
“罗兰多。”
那戏谑的语气令老管家感觉受到了冒犯，却只敢哭丧着脸回头问道。
“怎么了吗，主人？”
洛本颤巍巍地掀开被子下了床，脸上带笑一步步来到罗兰多的面前。
“把食物送去地下室。”
主仆擦肩而过，直到再也听不见洛本的脚步，罗兰多才浑身脱力地坐到地上。
一只手摸索着大腿外侧的某处……
那里突兀地凹陷了一块。
哪怕直到现在，罗兰多依旧感到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