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对面
人的一生会遇见多少人？会跟多少人相爱？最终跟谁白头偕老？若不是真的遇见，我从来不知道人与人会如此相似，当我遇见你，我知道你不仅仅是我生命里其中一段旅途的过客，而是我心底里的一粒沙。
十二月的大安市气候有些诡异，明明是大太阳，却可能因为大风变得异常寒冷，而有时候的阴雨天，却又带着点闷热。
何溪早上出门的时候将外套落在了家里，因为赶公车，她便懒得上楼拿。她希望今天会是一个好天气，虽然幸运之神经常与她擦肩而过，但她还是期望着与她邂逅的机会。
她是一名私企的会计，公司是做缝纫机销售的，有三个老板，都是年轻人，从之前的大公司里出来后，自己创业。借着手上的客户资源，算是一个比较成功的小企业。他们从一个被剥削劳动力时破口大骂的人变成了如今剥削劳动力时而觉得理所当然的人群。不过剥削归剥削，年轻的老板有一点好，比老古董好沟通，虽然也不一定接受你的意见。
何溪平日里做着千篇一律的工作，多是做销售统计还有业务员的报销。也不见得有多忙，但是每到季末或者年末，她那朝九晚五的生活也会被悄悄打破。
马上就要迎接元旦，老板和业务员都催着报销，她难得加起了班，在这变幻莫测的季节。
“小何，还不下班？”说话的是其中一位老板，刚从自己办公室里出来。三十五岁的他，给人一种精明圆滑的感觉，这也可能是他本身就是销售出身的缘故。他总是很匆忙，略过他圆滑的一面，其实是个很勤奋的男人。
没等何溪回应，他又说道，“我那个报销记得早点做好！”说罢，他披上自己的外套便跨步出了大办公室。
何溪坐回自己的位置，对这些客套的问候习以为常。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她不想起身去倒水，于是决定不喝。转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却没有星光点点，冬日的夜总是特别漫长，不知道那些害怕黑夜的人该如何度过这枯燥又寂寞的夜。
想起搬家的那天，天也是阴沉沉的，风雨欲来，似乎预示着一切不好的命运。
她从公司出来后，已经过了七点，其实她本来就没打算加班到多晚，只是刚好有点忙，又刚好晚一点可以错开晚高峰，于是便留下来加班。
公交车上，她喜欢去坐窗边，那样她可以不受干扰的看着窗外，置身事外。不过也不是经常能坐到窗边的位置，不过今天她的运气不错。车上的人少，她走到最后的位置坐下。城市的光在眼前穿梭，三三两两的人群在街上游荡，只有车里的人安静得只有广播声。
她从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菜回去，这个时间那边经常有打折的蔬菜。今晚的风有点大，穿着单件低领毛衣的她冻得有些发抖，庆幸的是，今天没有下雨，显然幸运之神今天途径了她家门口！
跟楼下的保安大叔打了个招呼，便赶紧进了大堂。何溪住进来半年多，早在装修期间，就经常进出，但都只是跟保安礼貌性地打个招呼而已，只是今日，大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看到她匆匆跑过去按电梯，想了想决定不理会太多。
何溪双手提着袋子去等电梯，大堂里暖和许多，热气让她脸上微微染上了一丝红晕，双手也因此得到了温暖地善待。叮的一声，电梯下来了，她匆忙走了进去，按了21楼。
电梯门缓缓闭合，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等等！”何溪艰难地抬手去按开门键，门再次被打开。
这时，一只大手抓住电梯门，何溪往右侧退了一步，下意识地为来者让出点空间。
“谢谢！”一只大脚首先跨了进来，随后一个浑身黑色的身子抵住了电梯的门。何溪抬头，想回应一句，却不想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到嘴边的话最终无声地消散了。
人的一生会遇见多少人？会跟多少人相爱？最终跟谁白头偕老？若不是真的遇见，我从来不知道人与人会如此相似，当我遇见你，我知道你不仅仅是我生命里其中一段旅途的过客，而是我心底里的一粒沙。
何溪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却不曾言语，这可能是何溪大学毕业后第一次这般失态，男子明眸一笑，弯成一个特有的好看的弧度，这个笑，似曾相识。因为它像一道彩虹落在雨后的天空，出现在二十多岁的年纪。
她失神了，甚至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只看着他回头推了件行李到电梯里，他身上还扛着一个大包。伸手想去按电梯层数，看到21时，却忽然停住了。
转头对何溪说道：“原来你是我的邻居！”
出神的何溪被耳边回荡的声音拉了回来，才意识到对方在跟自己说话。而此刻，他正惊奇地打量着自己。
何溪低转脑袋，看着电梯里亮着的数字，点点头。前段时间看到有装修工人出入对门，每天起早贪黑，吵得她没怎么睡好。想过找房主说明情况，但是一直没看到对门的主人，原来是他。
“我今天刚搬进来，以后多多关照！对了，我叫Sam，做摄影的，你呢？”
Sam伸出右手，何溪尴尬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袋子，实在空不出手来，于是点头以示礼貌。
她微微动了动嘴巴，转念一想又闭了嘴，她不想告诉Sam自己的职业，只因曾经会计这个职业，让人说成是斤斤计较，生活毫无乐趣。那个人虽不是搞摄影的，但是标榜为艺术献身的大仙总是看不起为柴米油盐操劳的凡人。她是凡人，每天为生活奔波，艺术这东西，她没什么精力去陶冶。
当然她不说自己职业还因为这个人自我介绍说的是英文名，让她觉得一个连真名都不敢说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八成是个情场浪子。
Sam笑了笑，将手收回，提了提背上的包。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熊的钥匙扣。
“要知道我的邻居是位年轻美丽的女士，我一定早些备个礼物。这个小熊是我白天出去的时候，一个小孩子拉着我买的，现在当是借花献佛了！”
何溪看了眼那个小熊，是个很普通的钥匙扣，她记得前几天圣诞节的时候，附近公园或街上好多小孩子在卖花，也有这些小东西。当时有个小孩子拦住她的时候，她立马厌恶地疾步跑掉了！看来马上要到元旦，这伙儿人又出动了。
Sam看她没动，意识到何溪根本没办法接，笑了笑，然后非常有风度来了句，帮她先保管。何溪依旧是礼貌地点头，她奇怪，这个人明明此刻拿着行李刚进来，居然说白天出去了一趟。心中不免觉得对方搭讪得有些轻浮，更坚信他是个情场浪子的说法，就是可惜了那迷人的笑容。
电梯终于到了，Sam做了个请的手势，何溪也就不客气地走了出去。在她翻钥匙的时候，Sam已经把行李推了出来，跟在了她身后。何溪警惕地看着他，对他的行为产生了抵触，却见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熊，说道：“就挂钥匙上吧，这样找钥匙就不麻烦了！”
何溪没有多说接过小熊，继续翻找包里的钥匙，忽然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她放慢了找钥匙的速度，视线偷偷瞄了一眼Sam，他正往对门走去，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真的进去了！看来邻居这一点倒不假，她松了口气。
开了门，提起地上的袋子进了屋。从里面拿了两片吐司和一个苹果后，将今天买的水果蔬菜放进了冰箱。
这时，短信响了，她拿过手机一看，是房屋中介的短信，说下午的时候打电话她没接，让她明晚见个面谈下房子的问题。何溪微微叹了口气，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艰难地在手机上敲出一个“好”字。
嘴里咬着吐司，她从餐桌上的水果盘里拿出一本小小的记事本，奋笔疾书，记录下自己这一天的开销。看着这个手写账单，她忽然感慨，为何一个月里借方只有一项，贷方总能发生这么多！像一个人面对着生活中无穷的琐事，又或者是生活中无穷的琐事造就了一个人。
写完后，她走到客厅的落地窗边，拉开窗帘，抬头静静地望着夜空，享受它带来的片刻静谧。当初决定选这么高的楼层，便是为了如此。她喜欢看夜空，觉得它神秘又安详。这样，她就不会去想那些不愿想起的事。
但是很快，她便被隔壁传来的动静给打断了，对面开着低音炮，是一些她没听过的外文歌。她不悦地望向对面的窗户，这里对应的也是客厅。此刻那里的灯大亮着，落地窗的窗帘没有拉上，因而里面的内饰摆设便一览无遗。
客厅里没有看到沙发，仔细看才发现地上铺了沙发垫，靠着窗，整整半个客厅都是。何溪想起当初装修的时候，盺就提议买这样的沙发垫，但是考虑到使用和清洗问题，被自己拒绝了，那时候盺非常不开心。难道玩艺术的人，都喜欢这种慵懒的感觉吗？
何溪啃着苹果好奇地继续打量对方的房间，忽然一个半裸着上身，而下身只裹着浴巾的人影出现在了画面里。何溪猝不及防，连咳了两下，但视线却没有移开。毕竟对方那倒三角的身型正散发着迷人的雄性魅力，这不就是吸引女人用的吗？何况还有着这样的一张脸。
穿着衣服的时候倒看不出他有这么好的身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显肉吗？自己有一米六六，刚才穿平跟站在他身边的时候高度大概在他的肩膀处，看来自己这个邻居帅得还很有“高度”！
Sam擦着半干的头发，单手捧着笔记本电脑，往窗台靠近。余光忽然感觉到了外面的一个人影，他探出头，想看看仔细，却见对面的黑影向后一倒，没了动静。心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于是靠坐在窗台，开始看电脑里的资料。
而何溪此刻正仰躺在自己的沙发里，一动不动。她按住砰砰跳的小心脏，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同时又庆幸自己平时喜欢只开一盏立式台灯，所以客厅的光线不会那么强，这样就不至于像对面一样无意中就把自己暴露在外人的眼中。刚刚他发现的时候，着急往后一退，就倒进了沙发里，这样的光线，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过了一会儿，她微微撑起头向外看了看，发现Sam只是背对着自己在看电脑。于是，她舒了口气，缓缓从沙发里起来，蹑手蹑脚，深怕会发出一点声响惊动到对方。
从客厅往房间走的时候，经过了一扇门，何溪停住脚步，定睛看着门把手，随后她转头看了眼窗外，那个背影依旧在忙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