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执念
那黑影会是谁？林晨曦心慌地赶紧用手电筒对着背影照了照，人影没有反应，但是看到那件老式的衣服，她便松了口气，好在不是别人！
她轻轻唤着奶奶，深怕会被其他人听去了一般，虽然心底里是知道山里根本没有其他人。几声下来，奶奶却没有任何动静，眼下雨虽不大，但却一直在下，林晨曦只好回屋找了把伞，跑到奶奶身边。
她把伞递了过去，想问问奶奶在做什么，但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有些发怵。奶奶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目光空洞，视线停留在前方的山路，就这样一直望着，似乎那儿会有什么出现一样。
这时的林晨曦脸上只剩下惊恐，她很怕有什么超乎她想象的东西从黑暗中走出来，她下意识想离开，但又不忍心奶奶一人站这，她甚至有些害怕碰触到奶奶。
就在她举棋不定，又孤立无援的时候，脑中不知是为何跳出一个词——梦游。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梦游是她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事实证明，也确实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这让她定了定心。正打算叫醒奶奶，又想起小时候听人说过不能去叫醒梦游的人，否则会把对方吓出事。犹豫了半天，她只能举着伞等奶奶自己醒来，虽然心中的恐惧并未退散。
好在不断袭来的困意，很快让她忘却了黑夜带来的不安，她连连打瞌睡，期待奶奶能早点回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人忽然动了动，林晨曦一个激灵醒来。只见奶奶转过身，开始往屋里去。
她赶紧跟上，一直到了里屋，奶奶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然后倒头继续睡觉了。这让林晨曦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带着好奇心谨小慎微地把头探了过去，此刻的奶奶闭着双眼，睡得很安详，就好似刚才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一般。
此时天色微亮，但是站了好半天的她很想躺下去再睡，可自己这半边床被脸盆占着，折腾半宿，心里难免抱怨，于是把责任都怪在了漏雨的房顶！
天大亮的时候，奶奶便起了，看到林晨曦趴在床沿上，心疼地叫醒她，让她上床躺会儿。林晨曦揉揉眼睛，期待地望着奶奶，但奶奶对半夜发生的事只字不提，显然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浑身酸痛的她抱怨为什么床的正上方还会漏水，奶奶解释昨天傍晚的雨水较大，可能把屋顶原来破的地方冲开了，水就渗进来了。等天晴了，大伯上山的时候才能补了。
林晨曦“哦”了一声，可心里却老大不愿意，毕竟她还要睡这里。“奶奶，你为什么不搬到镇上住，大伯家是落地房，好几个房间。再不行，就去爸爸那！”
“你可别埋怨你爸爸和你大伯！”奶奶似乎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满，连忙解释，“他们的意思也是让我去镇上或城里住，只是，奶奶大半生都在这里过的，这里有我的一切。”
“我以为……”
“你爸爸他，对家人都很好。”
“是吗？那怎么还跟妈妈离婚！”林晨曦气愤地站起来，去镜子那梳头。
奶奶随后走过来，搭着她的肩膀：“那是他们缘分尽了！”
她放下梳子，回头望着奶奶，眼里更多的是不理解。
“那年妈妈说爸爸对不起她，她让我一定要帮她，不能让爸爸带别的女人回家，不能毁了这个家。这之后，我陷入了他们无休止的战争中，他们要么冷眼相对，要么吵得不可开交，还总要把我扯进去，让我做选择。我当然不希望他们分开，可是他们的态度让我害怕，厌恶，他们毁了我整个初中！那天我实在忍无可忍，就对他们说，赶紧离了吧！去年，听说他们最终签了离婚协议，我竟有些窃喜，三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可我又开始害怕了，如果不是我那句话，爸爸可能还不会痛下狠心跟妈妈离婚。妈妈让我帮她，我这样是不是就是背叛了她？她偶尔会打电话给我，但总在哭诉，哭她没能力挽回婚姻，哭她没能够给我一个完整的家。我有些心虚，我一点不想听她说这些！这一年来，她忙着报复爸爸，她，她根本没有来看过我，甚至是出国，她也只是打了一通电话告诉我一声而已！是爸爸让妈妈变成这样，而我是促成这件事的帮凶！如今，爸爸和柯姨很快就要迎接一个新生命。我罪孽深重，所以没了妈妈，爸爸也将是别人的，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不喜欢在人前哭泣，因为一旦被他们看见，这么多年来伪装的坚强就会溃不成堤。
奶奶满脸疼惜，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是你的错，他们就是离了，也还是你的父母，一样最爱你！只是痛苦成了他们生活的全部，暂时把你忘了而已！这段时间，让奶奶替他们疼你！你要相信还有别人爱着你！”
林晨曦将头埋进奶奶胸前，不争气的泪水悄悄流下。她不觉得自己值得人爱，因为她连自己的父母都背叛了。
雨季一旦开始，就跟上了发条的时钟一样，不耗尽最后一点动力，它就不会停下。这几日多是阵雨加细雨，好在奶奶早早收了红薯干，大伯也带了足够的储备粮。只是，这种与世隔绝又单一的生活，就是多想逃避现实的林晨曦也觉得枯燥乏味。果然还是自己把生活想得太简单了，你不想要挫折，就得承受生活的乏味。
这天的饭里依旧放着红薯，热气腾腾，但是全然没了第一天吃的时候能感觉到的香味。她用筷子挑着米饭，心不在焉，奶奶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问她要不要吃盐鸭蛋？林晨曦摇摇头，除了一些豆类，其它都是晒的或是腌制的，她实在提不起兴趣。
她放下筷子：“奶奶，下了几天的雨，山路是不是不能走了？”奶奶点点头，夹了块鱼鲞到林晨曦的碗里，林晨曦放嘴里咬了一口，她有些怀念新鲜的鱼了！
“一到下雨，人就像被困在了这里，这感觉，一点也不好！其实，城里的生活也很容易适应的！”她期待地望着奶奶。奶奶却笑着摇头，说这里有她的一切，而城里没有。
有时候老人总是很固执，对一成不变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执着，对未知的生活却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到目前为止，林晨曦都这般认为。
吃完饭，她帮着奶奶收拾碗筷，奶奶去屋里挑了个老南瓜，说给她做南瓜糍，等天晴了，大伯上山来，就会带新鲜的菜上来了。
林晨曦知道奶奶因为自己吃得少，所以想变着法子弄些吃的给自己，心里很是感动，于是也帮着揉起了面粉。
“奶奶，爷爷后来下山了吗？”她用勺子将晾凉后的南瓜往面粉里放，面粉一下子就粘住了手，她示意奶奶继续加面粉，才发现奶奶有些走神。
听到林晨曦的叫唤，奶奶舀了一碗面粉，慢慢倒入盆中，缓缓开口：“他下山了，唯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