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面对
安爸爸对女儿的疼爱近乎有求必应，所以这日他深怕女儿久等，早早就过来学校门口候着。等班主任做完最后总结，外加一大摞试卷作为暑期礼物后，每个同学都是带着各科老师颇丰的赠与往原本就没什么剩余空间的行李箱里塞，口中免不了念念有词。明明这些从小到大的咒语没有哪一年成功过，他们还是坚持不懈地念着，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呢？
她俩推着行李箱刚刚出了寝室楼，就看见陈子明还有尤瑞在楼下等着。陈子明很自然地接过安小安的行李，林晨曦却有些尴尬地和尤瑞相互进行着拉锯战。
“就让他拿嘛！”安小安实在看不下去，对林晨曦挤出一个无敌大笑容，推着她就往前走。
陈子明双手拉着行李，便失去了牵手安小安的机会，只好蹭在她身侧，不住打听她暑期的动向。尤瑞正愁没话题，一听他们聊起这个，也赶紧问林晨曦暑期的打算。
“没什么想做的！”
“她要去老家！”
话音落，林晨曦和安小安尴尬地对视着，安小安吐了吐舌头，转身献殷勤去帮陈子明拉行李，留下林晨曦孤身面对尤瑞。
那种紧迫感就无来由地扑面而来。尤瑞没有计较，很有风度地走到与她平行：“你老家很远吗？”
“嗯，所以还在考虑。”这样应该可以解释她和小安口径不一的原因了吧。
“如果回来的早，暑假我可以找你吗？”
一瞬间，林晨曦觉得自己的腿像被灌了铅一样，举步维艰，但又得保持着临危不乱的姿态。她一心想着自己该如何保持自然，却忘记了回答。
看她这般沉默，尤瑞苦笑一番：“你不再做英语练习了吗？”
“忘，记了……”你怎么还记得......
她们二人上了车，安爸爸热情地说带他们两个男生到车站。他完全没注意林晨曦全程给安小安使眼色表示反对，而自顾自地推着尤瑞和陈子明赶紧上车。
安小安去了副驾驶座，一脸同情地回头看林晨曦：“晨曦，只能把你丢在后座了，你要保护好自己哦~”
若不是安爸爸在，林晨曦真有冲动上去挥一拳，不过这时候，明摆着寄人篱下……
今日路上人流量有点大，车子也比往常多一些。因为车速并不快，安爸爸在车上打听着俩男生的情况，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什么。
重点是他们两人还很认真地一一作答，林晨曦忽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有时候家长还是别这么开明的好！
到了车站，他们下车后，安小安跑到了后座，开始跟林晨曦闲聊。
安爸爸见人已经走了，便开始评价起尤瑞和陈子明。他觉得尤瑞比陈子明好，陈子明长得不错，但是身为男子不够果敢，让人有种唯唯诺诺地感觉。可尤瑞就截然相反，沉稳善言，在他面前也不胆怯，是个很不错的后辈。最后还不忘夸林晨曦眼光好，弄得她哭笑不得。
她当然知道尤瑞的优秀，而正是他的优秀，让她望而却步。就像是一个瓷娃娃，她本来完美无瑕，干净雪白，可一想到你将伸出一双肮脏污秽的手去碰她，可能在她身上留下抹不去的污痕，你就会不自觉地缩手。你希望她是美好的，不想破坏她本该有的美丽。
安小安不服，开始为陈子明讲话，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还是安叔叔让了自己女儿一把，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算是结束了。
曾几何时，林晨曦也是这般同爸爸斗嘴，结局也一样是爸爸让着女儿。其实，他是疼自己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疼自己一辈子，就发生了变故。她不愿想起过去的美好，这更加显得如今的生活潦倒。
她问安小安当初为什么忽然就不理周定伟了，安小安显得有些不耐烦，却反问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安小安不愿意解释，而林晨曦也想不明白自己应该知道什么。
车子停在林家楼下，看着这个熟悉的大门，有一年没回来了。
出了电梯，犹豫了许久，她终于按了门铃。里面的人回应了一声，这是她熟悉的声音，可却让她心跳不断加速。越靠近，越让她回想起前几年糟糕的生活。
门把手转了起来，大门慢慢敞开，迎面而来的是一张素颜的笑容，热情地喊道：“小曦回来啦！快进来，你爸爸知道你回来，现在亲自给你做菜呢！”
对方想接过林晨曦手中的行李箱，却在扶住拉杆的时候，发现林晨曦愣愣地不动了。顺着林晨曦的视线向下望，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肚子。
七个月的身孕，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紧张地望着林晨曦，忽然感觉手被一扯，拉杆箱就脱手而出，而林晨曦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了。
她赶紧去喊林爸爸，林爸来不及解下围裙，匆匆跑了出去，但是电梯还是在他赶到前早一秒关上了。
林晨曦从大楼里出来后，大脑一片空白，胸口堵着一股气出不来，越是憋着，她越难受，只觉得这气要逼上双眼，然后就把眼泪逼了出来。这眼泪太不争气，让她这些年来的孤傲一下子溃败成了渣。
她打车去了安小安的家，一个在这个城市她唯一可以躲避的港湾。安小安正捧着半个西瓜，边看电视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看到林晨曦那微微红肿还有些呆滞的眼睛，她便知道，一些她们不愿意见到的事发生了。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到了家中，却呆不到半刻钟就出来了，她上前抱住林晨曦，试着去安慰她。这样的关怀让林晨曦的眼泪再次溃不成堤，口齿不清地说着：“她都怀孕了！”
林爸赶到安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他手里抓着揉成一团的围裙，窘迫地跟小安父母询问林晨曦的下落。
安爸带他到了安小安的房门口，但是房门被锁了。林爸苦口婆心地劝林晨曦回家，但是房门依旧无动于衷地紧闭着。
正当三个大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开锁声给了他们最后一丝希望。不过开门的是安小安，这让林爸最后那点希望都破灭了。
最终，他一个人回了家，不过好在林晨曦说在安家呆几天就会回来，起码有了一些进展，而不是原地踏步。
两天后，林晨曦拉着行李箱回家。看到开门的两个人露出放心的笑容，林晨曦只觉得非常刺眼。她拉着行李箱回了自己房间，从衣柜里找出两件长的薄开衫，往行李箱里塞。然后对着门口的安爸说了句，明天就去老家。
晚餐的气氛非常压抑，林晨曦不开口，他们小心翼翼，这感觉完全不同于在安家。想起小时候，一家三口鲜少坐在一起吃饭，但是他们一有机会就带自己外出吃大餐。可是大餐之后又将自己留在外婆那，匆匆出了门。她几乎都没有尝过妈妈做的家常菜，这道菜再普通，对她而言也只能是念想。
而今天虽然吃着爸爸做的菜，她却如同嚼蜡，有些事，不是自己有勇气面对就能克服的，一如今日桌上三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