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秦家的工具
夜色寒凉。
A市最大的私人疗养院在一个月前被全面封锁，谁也不知道，这里关着千年书香世家——秦家的家主。
“啊……”空旷的病房内传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病房内，原本该躺在床上修养的秦卿被吊在半空中，浑身伤口遍布，鲜血淋漓，当又一鞭子甩到她身上的时候，见骨的疼痛只能让她发出闷哼声。
吱呀，门扉在夜晚固定的时间里开启，自门后出现的，是一张温婉柔弱的脸。
“啧啧，还不签字吗，真够硬骨头的，再打下去可就没命了。”秦婉柔踩着地上的鲜血，姿态翩跹，看着徐徐被放到跟前的人，开口唤道：“我尊贵的家主，亲爱的姐姐。”
“咳咳……”秦卿自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抬起一张苍白却仍旧精致美丽的脸冷冷望着她，“秦家不养叛徒，这句姐姐，我担不起。”
“你！”被噎得面色一僵的秦婉柔垂眸，看着坐在肮月庄地板上还难掩端庄气质的美丽女人，心中翻滚着嫉妒，“你还当你是秦家的大小姐呢，秦卿，所有人都知道，你只是一个假货，我才是秦家的长子嫡孙，你就算不签转让文件，秦家也迟早是我的。”
如同丝绸一般的长发被一把揪住，秦卿不得不仰头面对自家狼心野心的妹妹，仿佛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没有能力撑起秦家，你也不配。”
要经营一个庞大的传承世家，又哪里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容易，虽然秦婉柔才是秦家的血脉，可她根本就只是一个贪图享乐的花瓶而已。
明明白白看清她眼底的讽刺，秦婉柔狰狞的笑脸露出森然的恶意，“我不用撑，你已经替我打下了江山，我只要坐享其成就行。你当为什么没人来救你，那些秦家的长辈都跟我一样，只不过把你当成挣钱的工具罢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阻止你结婚生孩子。秦家，绝不允许杂种。”
杂种。
这个背负在秦卿身上十几年的标签如今再次化作尖刀扎进她的心口。
“只可惜，你们都是依附在我身上的寄生虫。”比杂种还不如。
“闭嘴！”被激怒的秦婉柔反手啪地甩出一巴掌，抓着秦卿沾满血污却还纤细柔软的双手摁在文件上，“给我签了它，写下你的名字，你还是秦家大小姐，完美的大家闺秀，A市所有名媛的楷模。”
秦卿看也不看面前的纸笔，闻言甚至回头朝她笑道：“这些虚名，我从来都不在乎，秦婉柔，这就是你跟我之间的差别，你也永远都比不上我。”
“你胡说！你胡说！”秦婉柔被戳中死穴，瞬间暴怒踢打着本就虚弱的病人，怒火烧到了顶点，她盯着那双青葱玉质的手，嘴角露出疯狂的狞笑，“秦卿，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当年父亲对你寄予了深情厚望，盼着你成为人中龙凤，我今天就毁了你举世无双的手，看你也还怎么成龙成凤！”
话音落下，她抄起旁边的刀，高高扬起，而后狠狠落下。
“啊……”鲜血喷溅出来的那一刻，秦卿的眼睛被血色蒙住，只觉得剧烈的疼痛无止境袭来，之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少，黑暗中有一道声音模糊传进脑海。
“诶，愚蠢的女人，心太软注定没有好下场。”女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是夹带着狷狂。
“你是谁？我已经死了吗？”秦卿问道。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再过一会儿就死了，我只是觉得可惜，栽在这么一个小白莲手上，你甘心吗？”女人云淡风轻地告知将死的消息。
秦卿看着周遭黑漆漆的环境，长叹了一声，“不甘心又怎么样，我这一生活着也是工具。”
“呵呵，那是因为你的心不够狠。”女人冷笑着，声音幽幽好似来自远方，“你的这双手确实是巧，跟我有几分相似，也算是有缘。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既然也要死了，秦卿也不在乎危险不危险了。
那女人也听出了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随意，爽快道：“我可以帮你回到人生的转折点，再让你做一次选择，作为交换的条件，你要替我夺回羽冥国赌王的位置。”
“赌王？”这个陌生的名词让秦卿有了一瞬间的犹豫，“我出身书香世家，对赌博一窍不通……”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这双手足够灵活，只要我将赌术传给你就好。”对方打断她的话。
至此，秦卿再无退路。
“好，我答应你，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必定帮你完成心愿。”她凝视着前方莫测的黑暗，郑重许下承诺。
随即自虚空中有一团光亮骤然袭来，直接撞进了她的体内，意识模糊之际，她听到了女人最后一句忠告。
“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只有脚下累积足够的鲜血跟尸骨，你才能登上巅峰。”
那是一个强者对这个世界残酷法则的感悟，秦卿衷心地感谢对方。
“大小姐，大小姐，快醒醒。”
耳畔再次传来声音的时候，秦卿正觉得浑身滚烫得难受，迷蒙中睁开双眼，见到的是一块五彩斑斓的广告牌，上面写着‘魅力酒吧’，而身侧正晃动着自己的人是……
“阿曼？”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坐起身，诧异地望着眼前的中年女人。她是秦家的保姆，死在了十七年前，而如今，时间点很显然是倒回了阿曼身死的当晚，这个影响她人生的转折点。
“大小姐，你快跑，我替你挡着他们！”阿曼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一边说一边听着周围的脚步声，握着她的掌心里满是汗水。
“好。”秦卿点点头，晃动着昏沉的身体刚站起来，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叫喊便打破了这一刻的平静。
“她们在那边，前后都围上，别让她们跑了。”快速聚拢过来的人群清一色的凶神恶煞，顷刻间便将秦卿团团围住。
二十年前，秦家大门口走进一对母女。
原本长子嫡孙的秦卿只是在医院被抱错的孩子，真正的秦家血脉是秦婉柔。
得知真相的秦卿伤心欲绝，第一次深夜出来买醉，却在酒吧被人盯上，即便后来保姆阿曼替她丢了一条命，她也难逃厄运。
这一天，是她被踩下泥潭的末日。
“真漂亮啊……”即便光线昏暗，那群混混还是看清了眼前女孩的美貌。
为首的混混似乎也动了念头，迅速比了个手势。
“好嘞。”身后的小弟齐齐应着，朝着两路包抄。
“你们要干什么？！”阿曼当下大喝了一声，死死护住身后，“我告诉你们，这是秦家的大小姐，她要是出了闪失，秦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秦家虽然是书香门第，可好歹也根基深厚，她只希望这些人会有所忌惮。
可是，“切，秦家？老子还不放在眼里，我告诉你，乖乖交出人来，不然，我就在你身上捅个几刀的。”那混混头目嗤笑了一声，显然是有备而来，说话间已然掏出了刀子。
冷芒掠过眼皮，刺痛了秦卿的双眸，她死死盯着那把刀，回忆起上一世阿曼倒在血泊中的场景，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阿曼。”
阿曼感觉抓住自己的掌心一片湿漉，还以为少女是在害怕，回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安抚着，“别怕，大小姐，我会保护你的。”
我会保护你。
过去将近二十年，再也没得到过帮助的秦卿在这一刻莫名湿了眼眶。
“阿曼，站到我后面去。”
她冷冷地开口，柔和的嗓音在巷子里卷着一股难言的优雅，在前头女人愣神之际，她已然走到那群混混的跟前，并且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玻璃碎片……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大小姐！”阿曼眼见着自家小姐的脖子划出了口子，惊呼着上手要去拦。
“臭丫头，你想做什么，把玻璃放下。”刚才还目露邪光的混混也是一惊，伸过来的手僵在半空中，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秦卿扫过这群人的脸色，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你们再上前一步，我就割破自己的动脉，让你们也交不了差。”
混混们心下一凛，全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尚显稚嫩的少女。
这样危险的环境下，她竟然还这么临危不惧，竟然还能看破他们是受人命令过来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失去了主动权的混混做出了退让。
秦卿紧紧握着保姆的手，一步踏向前，掷地有声道：“我要见你们的老大。”
她知道这群混混不可能放过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从领头人那里下手。
而对方显然也是无计可施，狠狠地在少女美丽的脸上剜了一眼，这才咬牙点了头，“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一行人趁着夜色从灯红酒绿的街道穿行，最终秦卿被带到了一处俱乐部，入眼的高档装修跟昂贵设备让人不难猜测到来这里消费的客人身份非同一般。
推开包厢大门进去的瞬间，迎面就飞来了一个酒杯，狠狠砸在了混混的头上。
“废物，没见着老子正忙着吗，连个女人都收拾不了，带进来找晦气啊。”坐在沙发上大刀阔斧的男人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地骂着。
“是，是我没用，老大，她说见不到你就自杀，我们，我们没办法。”刚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混混顿时跟鹌鹑一样缩在一边。
“嗯？”闻言，那老大手中动作一顿，难得抬头扫了一眼过来，乍见五彩灯光下少女绝美的面容时微微一愣，随即撇撇嘴，“就一花瓶还弄不好，废物。”
说完，他抓起手里的骰盅，继续叮叮当当摆弄起来。
原本打了一肚子草稿的秦卿在见到那骰盅的一刹那间，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心头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渴望来，她的指尖微微抽动着，无意识地随着骰盅摆动的方向晃动，直到某一个节点，猛地皱眉道：“错了。”
什么？屋里众人皆是被这无厘头的一句话整得一愣。
半晌，那老大注意到她的视线，狐疑道：“你也懂这个？”
秦卿想起梦境中那个年轻的声音，想起那个名为魔术的东西，突然很想去验证一下真假，“能让我试试吗？”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站在那儿双手叠在前方端庄优雅，就像是世家走出来的千金小姐，可此时开口却是要碰下九流的骰子。
这样强烈的反差让沙发上的老大也来了兴致，眉峰一抬便道：“行，你只要摇得出我刚才想要的点数，我今天就不做你这单买卖了。不过，你要是敢蒙我，呵呵……”
后面的威胁已经不言而喻。
“大小姐，不要过去。”阿曼害怕地抓着少女的手，眼底露出了浓重的担忧。她打小看着秦卿长大，自家小姐连骰子都是头一回见到，更别说是会玩了。
“阿曼，别担心。”秦卿回头朝她笑了笑，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屋内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到她的身上，眼睁睁看着这位世家大小姐走到桌前，用那双沾满书墨气息的纤纤玉手捏起了骰子放进骰盅，模样优雅得就像是要提笔写字。
这样的人真能玩骰子？
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呵，这是在绣花呢，浪费时间。”
然而，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少女忽然就动了。
哒哒哒……骰子细碎的声响密集如同鼓点，少女转动着手腕，灵活翻转手里的骰盅，那娴熟自如的模样，俨然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对她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最后啪地一声，骰子声停盅落，秦卿淡然而优雅的声音缓缓响起，“这就是你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