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把柄

秋风抓着夏天的尾巴缓缓而来，天高云白，风起叶落，天气渐凉，飒飒东风携着细雨来，入秋之后，下过几场大雨，京城的天气愈发的冷起来。

那场震动朝野的底层官员罔顾律法，剥削百姓的耕种种子事件，最终以杨云楚，林谨言带着收集的证据回来，罢免了几个官员结束，虽朝中的高层者争论了几番，但最终在太后的决议下惩罚了那几个官员。只是随着这件事的公开，这一制度的弊端显的越发明显，改革制度或是建立新的制度显的迫在眉睫。

然而这些事情如今陆知秋并不打算介入，毕竟由着杨、摄政王两党去争执就够了，自上次事件后，这段时间，陆知秋安安静静的当自己的帝师，朝中政事一概不介入，每日里授完课就陪着温远昭去练习骑射，然后在宫里转转，长期不去上朝，以至于朝中人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帝师存在。

只不过，陆知秋却发现小皇帝对自己越发的粘糊，在她跟前也没了个君臣上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红墙黄瓦，高墙长巷，大理石切割的方方正正的整整齐齐的铺成地砖，陆知秋从御书房出来，已经临近黄昏，落日昏黄的余晖在陆知秋跟前勾勒出宫墙的轮廓，不远处有小太监拿着扫帚清扫巷子中的落叶。见了陆知秋，小太监行了礼又转过身去继续扫落叶。

搓了搓手，陆知秋紧了紧衣襟，从南门出去时，见到知会已经在马车旁侯了多时。

“大人，柳大人约了你去喝酒，不知大人去还是不去？”知会撩开马车帘子，陆知秋半弯在车辕边问道“在哪儿？”

知会道“在西巷严四娘的酒馆里。”

陆知秋钻进了马车“先回家我换了衣服去。”

柳起如今在翰林院跟着一众老臣编修前朝史事，陆知秋已经有数月未见过他，这人一向嗜酒如命，得了空就往花楼酒馆跑，监察司的人为了这事不知弹劾了他多少次了，然而他自己却不甚在意，自从发现西巷严四娘家的陈酿甚好，便没去花楼，得空就去那里坐坐，因此监察司倒是略微放过了他。

陆知秋家离西巷颇近，换了衣服到场的时候却见到柳起已经喝的烂醉，一旁其余几人也是醉醺醺的模样，见到陆知秋，美貌的老板娘给陆知秋搬了椅子过去，附带着也拿了一壶上好玉泉醉。

“宁安，你怎的才来？”柳起喝的醉醺醺的，脸色通红，一旁的林谨言也嘟囔道“宁安你来的太晚了！”

林谨言因着耕种种子一事立了功，加上世家恩荫如今在兵部甲部令史，虽是不大的官职，然而职权确是颇为重要。

“你们胆子也是忒大，上个月监察司的人才弹劾过你，他们这个月的任务可还没完成呢！”

柳起虽然喝的醉呼呼的，也知陆知秋说的是他，嘟囔道“上个月不是我去了花楼嘛，这个月我可没去花楼。”

陆知秋哭笑不得，心道还让我来一起喝酒，自己来了两个人都喝的烂醉，自己倒是成了收拾烂摊子的人。

陆知秋见两人都是孤身来的，连马车侍从都没带，想着要如何送两人回家，严四娘过来道“陆公子只送林公子回去就可，柳大人在妾身这里倒是有一处房间可以留宿的。”

陆知秋看着严四娘习以为常的神色，心中明了。柳起虽是流连花丛，却是止互于礼从未见得在何处留过情，严四娘虽然是寡妇，但是年轻貌美，又酿的一手好酒，柳起动情也是不可能，难怪他说这个月都没去过花楼。

陆知秋叫了知会一起拖着林谨言往外走，嘱咐了严四娘照顾柳起就往外走。

落日最后一缕余晖终于被大地吞没，橘色的天边像是有墨在渲染，不多时，天色就暗了下来。柳起还抱着酒坛子，一头青丝经他一折腾，早就散了下来铺了一桌子，借着天边的余光，严四娘能清晰的看见眼前这人，眉是眉，眼是眼，闭着的眼时不时的颤抖几分。

叹了口气，严四娘叫了丫头，一起把柳起弄到楼上去，柳起躺在床上，嘴上还在嘟哝“四娘，你嫁给我好不好？”

严四娘手一颤默默的替他压上被角，这几个月来她如何不能明白他的心意，只是自己不仅身份卑微，而且是个寡妇，如何能毁他前程，堂堂探花郎，有才有德，未来还有大好的前程，怎能因为自己让他背负骂名。

严四娘默默的转了身，不再看他，能给他提供一壶好酒，醉后一方软榻，如此便是极限了吧！

大楚宵禁虽然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废除，但是入秋以后天气渐冷，街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少，知会架着马车往林府的方向去，秋风卷起路边的落叶吹向空中打了个卷又悠然落到地上。

马车慢慢的走着，却突然停了下来。

“知会，怎么回事？”

“公子，前面路上躺了一个人。”

陆知秋跳下马车，却见得马路正中央蜷缩了一个黑黢黢的一团，陆知秋走上前去知会拉着陆知秋的袖子“公子，小心”

陆知秋摆摆手“无妨，去看看可否还活着”

走到那人跟前，陆知秋蹲下就见那人动了动，明显还活着。

“救我！”那人声音很小，显然是虚弱的不行。

陆知秋见此赶快叫了知会帮着把那人抬上马车，掉转车头往家里走。

回到家，一家人正等着陆知秋吃饭，见她很是焦急的样子，也顾不得吃饭上来把事情问清楚了就立刻去请大夫。

洗干净后却发现那人是个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

大夫诊治完道那姑娘伤势并不严重都是外伤，加之劳累饥饿才会昏倒，并无大碍。

待到后半夜，陆知秋都睡下了却有下人来报那姑娘醒了非要见她。被人扰了睡眠，陆知秋一张脸黑的跟夜色一般，下人知道自己家公子有很重的起床气，只得忍着陆知秋的怒气给她批了披风战战兢兢的提着灯笼往那人的屋子去。

陆知秋推开门，听得声响屋内的人“咚”的一声就跪在地上，声音极大，惊的陆知秋的睡意都少了几分。

“你这是做什么？”陆知秋被吵了起来，声音沙哑，听起来并不高兴。

那个小姑娘见此“咚咚咚”的把头就往地上磕“求大人为我做主，救救我！”

“你先起来”陆知秋皱眉，作势去拉她，却不想小姑娘力气极大“若大人不同意我就不起来，还请大人为我做主。”

陆知秋的脸黑了几分“你是故意到在我马车前。”

小姑娘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的，大人我原本是想去林将军府上，可是路上又累又饿没走到就晕到半路。”

陆知秋看了一眼屋内低头的下人，自然明白身份是这帮人透露的，心中怀疑放了几分“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我能不能为你做主并不一定。”

小姑娘从贴身的里抽出一叠信封额递给陆知秋跪在地上哭诉道“大人，我原本是丰州知县杨沛同家管家的女儿，前一段时间因为耕种种子的事杨沛受到牵连，他上头的人要他把相关证据毁了，免得受到牵连。因为他做这些龌龊事我爹都是帮凶，他就暗地里杀了我爹，没想却却被我发现了，他还要杀我灭口，但是他之前的通信在我爹哪里还没有销毁我才拿了这些东西想来京城告御状。杨沛同一路派人追杀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到了京城。还好遇到了大人，不然我就横死街头了。”

小姑娘哭的惨兮兮的，样子不像是扯谎，陆知秋看了哪些信件，都是同朝中大臣来往的信件，还有一些还有私章，并不是作假，然而她的说辞却是漏洞百出，一时间陆知秋并不想就这么相信她，只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道“如画”

陆知秋点了点头道“你先在我这儿住着，至于这件事你也应该清楚杨沛同背后的人是谁，你想报仇，但是这事情也不简单，并不是朝中随便一个人都能做主的。”

如画见陆知秋没有拒绝道“我明白，只要大人愿意给我做主，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陆知秋并未说道“你先留在我府中，这些日子不要出去！”

如画点了点头，陆知秋出门，却发现林谨言也在外面，陆知秋这才想起因为路上遇到这么一个人，也没送他回林府，直接就带了回来，眼下，看他也是清醒的模样。

“你都听到了？”

林谨言点头，经过几个月的历练，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动不动就急躁的话唠了，也成熟了不少。

“你怎么看？”

下人打着灯笼，两人走到院子中，月色沁满整个院子，树影清晰可见。

支开提灯笼的下人，林谨言并没说话，只看着天上那一盘圆月。

“宁安，我知你有宏图大志，可是如今朝中局势如此复杂，如果这个小丫头说的是真的，那么你的手中如今可是有摄政王和杨国礼两家的把柄了，然而之前你直接从我手中要了摄政王的纵容封地臣子乱收税务的证据，却是并没有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天上玉盘亮的惊人，却有乌云缓缓而来，那圆月渐渐被乌云吞噬，月光开始惨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