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春日宴（中）
宴会开始须得三拜，一祭文曲星，二拜孔夫子，三拜陛下。
所有新科士子按着殿试名次依次坐下，吉时到，有监生敲了钟。礼部尚书王宏礼跪向东方，三拜后念完祭词，便由陆知秋领了头，祭第一杯酒。
“仆承天恩，蒲人之姿，尔得尔平，世之英才，仆得引之，於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不显不承，无射于人斯”
清冽的声音响彻原野，地下的士子齐声唱了诺，三拜过后第一祭完。
温远昭小小的身子负手立在留香亭中，清晰可见那人身着紫色的祭服，头戴繁复的玉冠，立于众人前，神色肃穆，引领着祭礼进行，一举一动自成风景。
温远昭握着手中的青铜祭杯，细细的手指头摩挲着杯子上繁复的纹路，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准备怎么办？”小云子的声音有些尖利，语气却是温和的不行。
温远昭一双大眼睛只细细的看着那立于众人之前的人，他本是陆知秋偷偷带出来，准备在宴会结束的时候给众士子一个惊喜，同时也可看看这些人中那些人是可以培养成自己的人，不想一来就发现这其中暗藏的腌臜事，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向中立的礼部也卷进这一趟浑水中。
“先等着吧！看看捣鬼的都有谁。”温远昭拿着杯子，往前走了几步。
祭礼已经到了尾声，陆知秋拿了祭天家的杯子，念过祭词后，向着皇城的地方到了酒，底下士子也举杯。
放下酒杯，祭礼结束，接下来就是一帮贡生自由活动的时候，这是地下却有人出声道
“陆大人刚拿的那个杯子好像不对劲啊！”
陆知秋看向那人，方世城，二甲十六名，燕北人士。低头扫了一眼刚放下的杯子，心下一沉，原本祭礼的杯子每个都是不一样的，最后一个的杯子按照礼制，当用九龙回转祥云青铜杯，然而这个杯子却是五龙回转祥云杯，虽然名字差的不多，可是意义却差的大了去了。一个是代表陛下，而另一个却只能代表王侯，祭礼用错道具可是大忌，这礼部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礼部一帮负责人立刻围过来，地下的贡生见此也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起来也很严重的样子，一时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着那放在桌子上的杯子，脸色大变，这种错误可是掉头的错误啊！连道路都用错了，这是摆明了对皇室的不尊。见有人围上来王宏历虽气的浑身发抖但还是镇定下来眼疾手快的把杯子拿在“大家先去游玩，没什么大事！”
言罢一众人眼神示意立刻拿了杯子去了另一处亭子。
“这器具是谁负责的？”换了位置，王宏历看着一众人问道，气氛很是阴沉。
“回大人，是我负责的”那人颤颤巍巍的回到，看起来也是惊恐不已，正是祠部侍郎龚正伟。
龚正伟一张脸涨的通红“可是我取祭杯出来的时候再三确认过，是九龙回转，五龙回转根本就没有拿出来。”
“那为什么会出错？五龙回转是从哪里出来的？”王宏历看着一帮人低着头，谁也不知道的模样，火就更大。
虽然其他人看似还在懵懂中，但是毕竟都有人看出来了，这事根本就瞒不住，如果不能在事情闹大之前找到事情的缘由，只怕到时候就不知是自己掉头了。
“大人，那后生应当是没看清楚的，要不我们拿一个九龙回转顶上，装作没发生的样子，只说是那后生看错了。”
“王大人，发生何事了？”这时，有人进来。
一众人听得这声音，脸上都只要一个表情，完了！陆知秋心一跳，事情像是顺着一条线往前走，一种不详的预感向自己扑来。陆知秋面色不变，候在一旁静静的看事态的发展。
“本王见事情不太对劲便领了那个后生过来看看！”
王宏历木讷的转过头，心如死灰的向温霁舟行了个礼，心中九转回肠，想了很多办法想要如何圆过去这个，却听得方世城道
“我家是铸造皇室器具的，我刚看了一眼觉得那个杯子不太像九龙回转杯”
“王大人可否把那个杯子拿出来看看？”温霁舟依旧是温和的模样。
事情到如此，王宏历也不敢在瞒着，只得把杯子拿出来。
温霁舟温和的脸瞬间就黑了，眉头拧的紧紧的“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连这个都会用错？”
龚正伟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哭诉道“王爷，我只拿了九龙回转过来，五龙杯我都没动啊！”
温霁舟阴沉的眸子扫了一众人“杯子到这里还经过谁的手？”
“杯子到了，一直放下留香亭，直到仪式开始前才转到醉仙亭的。”龚正伟道。
“那你们可知，祭礼开始前有那些人如果留香亭？”温霁舟继续问道。
原本以为这件事是冲礼部来的，但是要是这个时候陆知秋还不知道这事是冲谁来的，这些年也就白活过了。这事从头至尾目标都是自己，仪式开始之前自己恰好去过留香亭，那时还是王宏历让自己去确认下道具的数量，只是哪个时候还没有问题，那事情肯定是在自己走后出现的问题了。
陆知秋站出来“回王爷的话，开始之前，臣去过！不过臣去的时候这个杯子是没有问题的！”
温霁舟点了点头“之后还有谁去过？”
没有人发声，王宏历道“还有谁把留香亭的守卫叫过来一问就知道了！”
陆知秋心中越寒，自己入朝几个月与朝中各人也并为有过争执，想不通王宏历为何要对自己下手，毕竟两人一没有利益纠纷，二无党派冲突，礼部毕竟一直都是中立党，不至于因为党派的问题向自己下手。
陆知秋暂时想不通缘由，心思转了好几个道，只怕设局的人早在开始就买通了守卫，届时守卫一定会咬定只有自己一个人去过。那么这个锅肯定会强制压倒自己头上了。当真是好算计，陆知秋秉着人不害我我不害人的原则也没有去招惹谁，却不想有人却已经找上门来。
守卫过来，果然说只有陆知秋去过，一时间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陆知秋身上。
“陆大人这是何意？”温霁舟定定的看着她，眼中有暗光流过“如今朝中唯本王一位亲王。”
若陆知秋说是温霁舟指示，那么屎盆子就去了温霁舟头上，他本身就是摄政王，朝中对他极重的权势已经议论纷纷，要是此事再闹来，他还会担上一个对皇位图谋不轨的罪名。
一帮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陆知秋身上，大家的眼神都已经确认是陆知秋做了梗一样。
“陆大人，亏我相信你是帝师能做学子的表率才让你引领祭酒，你怎的做这样的事？”
陆知秋冷哼道“我也想问王大人是什么意思，原本春日宴就是礼部的事，王大人非要拉着我参与主持，如今又给我叩屎盆子是几个意思？我自问没得罪过王大人你，你做甚的要陷害我？”
“如今就你去过留香亭，不是你还有谁？”另外一个方脸侍郎说道，这人至陆知秋去参与了春日宴就不爽，如今正是落井下石的时候，怎么会放过。
“让我去检查的也是王大人吧，你怎么不说是王大人指示的？”陆知秋道，神色未变。
“你……”王宏历指着陆知秋。
“做了就做了，陆大人何必还要往王大人头上扣屎盆子？”方脸的侍郎道。
陆知秋懒得理那人，转向温霁舟道“既然如此，何不提交大理寺，让大理寺决断，何须有的罪名要让我背了，不可能！”
温霁舟沉思了片刻道“不可，这事目前影响还不大，若是提交大理寺只怕会牵连甚广。”
陆知秋神色冰凉“王爷的意思要我顶了？”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温霁舟道“不管真相如何，此时暂时不能声张。”
陆知秋不语，礼部一众大臣也不语。
不远处，频频有人往这边看过来，不管此事错在何处，只怕都得给外面的贡生一个解释，不然端倪已现，是含糊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