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皇位之争
559年十月,北齐帝高洋薨,谥号文宣帝,太子高殷在晋阳宣德殿继位,尊奉祖母皇太后娄昭君为太皇太后,母亲李祖娥为皇太后,改名乾明。
那一夜狂风起,万物萧瑟凋零,气温骤降逐渐转入寒冷的季节,入冬的寒气笼罩着整个邺城,有多少人在这其中看到了希望,又有多少人因此辗转难眠、痛彻心扉。
她已说不清是何种心情,是喜,抑或是悲?当初高洋与高湛毒死元善见,她怨他们狠毒,可如今,她杀死自己的夫君,她又何尝不狠毒?她与高洋、与高湛又有何差别?可那个傻子,却还说一些傻话。她跪在高洋的灵前,不知道跪了多久,跪到夜暮降临,又跪到日光升起,可是她觉得怎样做,都洗不去她的罪孽,可是即便她觉得自己有罪、有内疚、有惶恐,有担心,却唯独不后悔。
这样矛盾复杂的心情交织缠绕,紧紧捆着她的心,令她透不过气来。
子进,殷儿会帮你守护整个齐国的,殷儿会成为一个好帝王的。她后背挺直地跪在灵前,始终凝视着高洋的灵牌,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对高洋说,子进,等殷儿帝位稳定,阿娥就下来陪你。
她的眼泪早已凝固干涸,脸色苍白褪去所有的血色,柔弱却倔强,令人不由想到十二月时于冰雪之地绽放的梅花,经狂风暴雨于枝头摧残后却依旧顽强开放的梨花。高湛走进来便看见这样一个背影,她身着白裳,一头青丝未戴任何珠翠,就那样垂至腰间,乌黑如瀑。金色的夕阳投射在她的身上,带着虚无缥缈而朦胧的美丽。这样的她,就好似在高湛年少的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那个她一样,看不清楚脸,却格外动人心弦。
高湛站在她的身后,默然望了她许久后缓缓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略带紧张地将手放至她柔弱的肩膀上去,感受着她的柔软与体温,心潮一阵荡漾,他可以保护她了吗?他不由抬眸望了一眼高洋的灵牌,唇角翘起缕缕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感受到触碰,心里一惊,欲站起来,却因跪得太久,不仅没有站起来,反而一下跌坐在地。
这时他才发现她的耳鬓间别着一朵白色的小花,随着她跌坐在地而掉落在地。那种花,没有人会比他再熟悉了,即使是亲手将它种下的高洋和李祖娥,也不会有他那样的了解。那一棵合欢树,他的府邸之中有着一棵一模一样的,他亲手、为她而种。
曾经的她,是他年少时遥不可及的梦,惟有像她一样在窗前有着一棵合欢树,他才能在回到府邸时感觉到好像回到了有她的地方。那是她和高洋感情的见证又如何,如今,高洋已死,他发誓,终有一天,他会拔出高洋在她心底种下的合欢树,植入他高湛的,他要让那芬香四溢的香气萦绕她的整间心房,与她夜夜合欢、百年好合的人,一定会是他高湛。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合欢花,缓缓地别在了自己的鬓间,好似待嫁的新娘一般,又像是对着镜子为情郎梳妆打扮,令他有些恍惚。
她的眼睛里没有他。
“你这般地作践自己、故作深情又给谁看?太皇太后不在,高殷不在,那些大臣也不在,你难道是做给那个死人看的吗?可是,李祖娥——”高湛忍不住心底的怒气,他弯腰握住她的双肩,迫使她直视自己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道,“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真相了!”
她抬起头,如水般的眼眸中终于映出他俊美年轻的容颜,可是她的眼神那样的安静、平淡,竟未泛起一丝的涟漪,可是她苍白秀丽的容颜,在他的心底深深刻下一圈又一圈的痕迹。
她比他大了整整九岁,当她十五岁嫁入高府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六岁的孩童。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她的呢,他已记不清了,可能是十二岁的时候,他看见她被高澄凌辱的时候,他痛恨起高洋的无能与软弱,也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弱小,看到她眼神绝望地从高澄房内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心和她一样痛,他便想要变得强大、然后永远地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样的念头自十二岁那年破土而出,便疯狂生长,无休无止,缠绕在他的心里、生命里,梦境里,伴他走过了整个青春年少的岁月。
她并不十分清楚高湛的情愫,自元善见死后,她对待高湛,始终是冰冷而薄凉。她缓缓拨开他的手,紧抿干燥而苍白的唇,沉默而倔强地继续跪着。
“家家——”高殷走进灵堂,高湛敷衍地对高殷行了一礼,高殷也未在意,点头唤了一声“皇叔”后便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满脸担忧,“家家,儿臣——儿臣已经听说您——您已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不眠不休了,如此下去,您身体——肯定会垮的。您快起来——吃点东西休息,儿臣——儿臣代您守着父皇——”高殷说话仍会有口吃的毛病,他去搀扶她起来,她望了一眼高殷,眼神里多了几分慈爱,也就顺从地站了起来,刚刚站起来,头便有些眩晕,身子摇晃了几下被高殷扶住,高殷连忙吩咐身后的宫女道,“快送——送太后回宫休息。”
她极其听从儿子的话,眷恋地望了高殷一眼,又沉痛地望了高洋的牌位一眼,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大殿,而她自始自终连一个余光都未给高湛,这令高湛心里郁闷不已。
他望着眼前的年轻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帝王,藏于袍内的手缓缓握紧,眼神冰冷而隐忍。
“皇叔,你今晚——今晚可是要留下来——为我父皇守灵?”高殷望着他,眼神善良而明亮,一如她从前的眼眸,高湛微微一怔,而后淡淡地道,“本王还有些要事处理,晚些再过来。”他简单施了一礼后径直离开,冷傲的模样竟一点也未将高殷放在眼里。
高洋死后,年少的高殷在尚书令杨愔、尚书左仆射平秦王高归彦、侍中燕子献、黄门侍郎郑子默等人的辅佐和支持下,顺利登上帝位。
十一月,高殷任命右丞相、咸阳王斛律金为左丞相,录尚书事、常山王高演为太傅,司徒、长广王高湛为太尉。
她认为事情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她的儿子,会拥有和他父亲一样的才能智慧、也会具备父亲没有的善良与仁慈。每当看见越来越稳重的高殷,她心里的痛苦便会被冲淡许多,她的不安慢慢减轻消散。
她以为,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等到她的殷儿帝位稳定了,北齐强盛了,她便能够安心地去找高洋。
可是世事远远没有如此平稳,尽管她知晓高演的心思,也知娄太皇太后对高演的偏爱,但是她也没有想到娄昭君会如此明显地想要将她最心爱的儿子推上帝位,使得北齐上层明显地分裂为两派。高殷即位不久,娄昭君便借着高殷守孝,专门下诏让常山王高演住进东馆,凡大臣启奏事项,均由高演先行过目。
杨愔见势不妙,便前来告知于她,让她施加压力,最后迫使高演搬出东馆回到自己府邸,彻底断绝了高演与宫中的联系。
她心里送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越发沉重,她为了高殷,了解权谋、策略、政治,不知不觉已被卷入这权谋势力的洪流之中。
她越是接触到权谋政治,便越感觉到那份压抑,越感受到凶险可怕,可是也越没有办法让年仅十五岁的高殷独自承受这一切。
她甚至开始理解起当初的高洋,那癫狂的外表下该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与压抑?曾经的她被高洋完好地护在身后,从未接触到政治权谋的黑暗,所有的风雨,高洋替她承受,而她却始终怨恨高洋的狠毒与冷酷。
高殷于晋阳守孝完毕,启程回到邺都,本应留下常山王高演镇守晋阳,杨愔不放心,却劝说高殷带高演一同回邺城,让长广王高湛留守,她闻讯不安,幸而杨愔对高湛也不放心,最后便命令高演与高湛同回邺城。
随后,杨愔将高演亲信王晞下放去到并州,全力打压二王的势力。与此同时,杨愔澄清吏治、开始全面改革,而这一举动却在不知不觉将朝中大量的中间派推向了高演那一头。
十二月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清晨的阳光升起后白雪开始融化,她抓住这个时机拿着小瓶去接从合欢枝上滴落的雪水。
“太后,您这些事吩咐奴婢们来做便是了,何必亲自动手呢。”
她回头微微一笑,“没事。”她望了望不远处的残留着积雪的金瓦玉檐,白雪在上面发出明亮皎洁的光芒,湛蓝的天空宽阔无垠,她突然很想化为飞鸟,飞越高高的宫墙,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你们去拿云梯来。”她唇角微翘,突然想起了十一二岁的时候自己想要出去,便会唤侍女拿来云梯,偷偷爬至屋檐上去看外面的市井闹市,不知现在还可否放肆一回?
就偷偷地放肆一回好了。
她暗暗告诉自己,心情却因此变得雀跃期待起来。
“太后?”那些宫女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快去啊!”
“是。”
两个宫女躬身退下,她转过身继续拉下那合欢枝,轻轻抖着枝头让雪水流进里面,目光认真而专注。
正在这时,咔嚓一声,一枝合欢枝被硬生生折断,她回头一望,便望见高湛微笑地站在她身后,她下意识地蹙眉退了一步,开口欲唤宫女,高湛却先一步道,“别喊了,我是偷偷进来的。”他上前一步,微微低下头来凝视着她,“我是买通你这里的人进来的,你信吗?”
“放肆!”她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高湛笑道,“我是来看看皇嫂——”他语气微微一顿,唇边笑意不减,“看看皇嫂这棵合欢树是不是死了?”
她脸色微变,高湛继续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皇嫂用完了本王,就弃之如履了吗?皇嫂不愿见本王,本王只有想办法进来见皇嫂了。”他拿起她的一缕发丝欲嗅,她转身躲开,“太尉请自重!”
“最近听说皇上龙体欠安——”他一提及到高殷,她的心底就会有着一股不安的预感,他就像埋伏在高殷身边一颗定时炸弹般,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她手里紧紧握着冰冷的玉瓶,指尖泛青,只听见高湛拿过她手里的玉瓶道,“这初融的雪水用来制香是最好不过的了,你是给皇上准备的吧。”她抬眸望去,高湛继续道,“最近本王也觉得很是劳累,脖颈酸痛,睡眠不佳,可否劳烦皇嫂也给我配一种香。”
她还未回答,宫女便领着太监拿着云梯过来,看见高湛在此,慌乱俯跪一地,“太尉。”
“你们抬这云梯做甚么?”高湛饶有趣味的问道。
“这……”宫女犹豫地望了她一眼,她掩去流露的一丝窘迫,淡淡地开口,“只不过是为了采更高枝头处的雪罢了,枝头越高,雪水越好,制作的香越好。”
高湛点点头,“母后。”一声稚嫩的呼唤传过来,她回眸便望见高邵德走过来,“母后,你在做什么啊?”他瞥了一眼高湛,语气不甚友好,“皇叔为何会在这儿?”
高邵德已有十二岁,眉宇之间虽仍显出稚嫩的神色,却身体强壮高大,带着高殷所没有的坚毅果敢。
高绍德自小便不喜高湛,而高洋在世时,高洋当着高绍德之面鞭打高湛,高绍德不仅没有为其求情,反而煽风点火,这也使高湛一直怀恨在心。
高绍德没有哥哥那样的仁慈与善良,他更像父亲那般心狠,说话直接,性格阴沉,因此也更得高洋的喜爱,高洋甚至几次欲废高殷而立高绍德,皆被众人劝阻作罢。
“本王——本王最近头晕目眩,听闻皇嫂这里有上好的药。”高湛面不改色地道,“皇嫂记得派人将药送至本王府邸。”
他微微一笑,颇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继而径直离去,高绍德在心底冷哼一声,继而对她道,“母后,他这样进入母后闺帷之地,恐会惹来非议,母后当心才是。”
她摸摸高绍德的头,“母后知道。”
“母后,您这是在做什么?收集雪水吗?”
她点点头,高绍德继续道,“母后,这些事您交给她们做便是了,何必亲自动手,外面冰雪初融,正是最冷的时候,您小心受冻着凉。”
这一番体贴的话说的她的心底暖暖的,她边随着高绍德往殿内走去边笑着道,“绍德长大了,懂得心疼母后了。”
“我早就长大了。”
“母后亲手收集这些雪水,再亲手给你和皇上制作香囊,母后喜欢,这是母后心甘情愿为你们付出的。”
高绍德望着窗外的白雪,殿内的暖炉驱散着身上的寒气,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年父亲抱着他问他“小儿,雪好看吗?”的时候,那是父亲最后一次抱他,他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感伤怀念的神色,她看着高绍德望着窗外出神,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高绍德不愿母亲担忧心伤,便展颜一笑,“母后,这雪真美。”
如果,能跟父王、哥哥、家家一起堆一个雪人就好了,可是如今父王已经不在了,哥哥成了这北齐的帝王,这样的想法怕只能是奢梦一场。
“太后,殿下,陛下来了。”她闻言一喜,回眸望去便见宫女掀开珠帘,高殷身着白色狐裘走了进来,宫女替他取下狐裘,他大步走过来,“家家,二弟也在啊。”
高邵德笑着唤道,“皇兄。”
“快去取暖炉来。”她用手将高殷带些凉气的手裹进手心里,一边责怪紧跟着高殷身后的大监,“怎么不给皇上备着暖炉带过来。”
“奴才有罪!”身后大监闻言立马跪了下去,皇上的御辇里暖如春天,只是走进殿来的时候皇上说不用带暖炉,他便未拿,但即使知道这些,他也不敢辩驳,只是俯首认罪,“请太后恕罪!”
“不怪他,是朕自己不拿的。”高殷感受着母亲的疼爱与关怀,笑容温柔,“你下去吧,在殿外等着朕。”
“是”
“听闻陛下最近睡眠不佳,母后今日收集了雪水,待明日给陛下调制安神香,陛下便可以改善睡眠了。”她看着高殷,笑得眉眼弯弯。
高殷道,“母后费心了。”他望了一眼站在窗边看外面雪景的高邵德,笑道,“二弟,你在看什么啊?如此专神?可是想要去打雪仗、堆雪人?”
高邵德转过身来,“那都是小孩玩的,我才没有想呢。我已经长大了。”他脸上笑容减了几分,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母后,皇兄,我还有事,我就先告退了。”
高殷看着高邵德离开,轻笑出声,她的内心却在感慨,高邵德的性格比高殷阴沉不定多了,而她,自是更喜爱性格温润善良的高殷,看到他的笑,仿佛心底所有的阴霾都被驱散了,她重新将目光移到高殷清秀的面庞上,柔声道,“陛下,不要太劳累了。陛下都瘦了。”
她看着高殷的眼窝下微微泛出青色,很明显的睡眠不佳,身子也消瘦了,不由心疼,高殷道,“家家,朕没事。只是最近——最近有一事令朕甚是头疼。”
“何事?”
“侍中宋钦道劝朕尽早解决九叔、六叔之事。”
“那陛下的想法呢?”
“朕觉得,他们好歹是朕的皇叔——”高殷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他不是不知晓高演与高湛的心思,也知道他们的权势与威信一日强过一日,自从平秦王高归彦反水,杨愔等人天天都在耳边催促他早做决定,解决二王这个大问题,他将信任依赖的眼神投向她,问道,“家家认为——朕应该怎么做?”
杨愔早已为此事找过她,她知晓高殷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太过善良而导致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便道,“他们留在邺城对陛下来说,确实是巨大的威胁。外掌滔天权势,内有太皇太后撑腰,本宫知晓陛下心善,不忍除之,本宫也不愿陛下这样做,如今陛下能做的便只有外削权,再将他们调离邺城派去做刺史,远离太皇太后,这样最为稳妥周全。”
高殷点点头,“家家与杨尚书的——意见一致,杨尚书也是这样说的。”
两人商议许久,却未注意到珠帘微微一动,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殿内。
这个计划还未付诸实践便被娄太皇太后知晓,彻底流产,她这时才知道自己的身边被安插了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于是也越发谨慎起来,在娄昭君的重压之下,杨愔等人只有再次协商,最终让高湛镇守晋阳,让高演留守邺城,去除太师之职,专任录尚书事。
这已是560年元月。
她以为将高湛调离,削去高演职权便已成功了一半,即使娄昭君再怎样疼爱其子也会顾及高殷也是她的孙子,高演也不可能夺权篡位,而高湛,她并未对他太过在意,何况他马上要被调离邺城,前往晋阳,她不仅不会再见到,更不会对高殷产生什么威胁。
漫长的冬季即将结束,万物复苏,温暖的春天即将来临,她内心开始拥有了蓬勃的希望。
而就在此刻,她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高演与高湛摆领官职后,在尚书省大会百僚,摆下鸿门宴,捉拿了杨愔、可朱浑天和、宋钦道、燕子献等人,压至昭仁宫。
她急冲冲地赶至昭仁宫,此时娄太皇太后端坐大殿中央,高演身后是高湛等人,而高殷脸色苍白站在娄昭君身旁,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站至高殷旁边,手心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上也被冷汗浸湿,凉意缓缓蔓延全身。
高演先声夺人,上前一个头磕至地上,对高殷说,“臣与陛下为至亲骨肉,杨愔等人欲独揽朝权,威福自己。文武百官重足屛气,莫敢吱声。他们相互勾结,排斥异己,跋扈嚣张,若不早图,必为宗社之害。臣与高湛以国事为重,贺拔仁、斛律金顾惜先帝基业,所以今天共同行动,把他们抓来交给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上处置。因为事发突然,未来得及奏报,实在罪该万死。”
高演首先便说明了自己与高殷之间的关系,暗示自身所做皆是为了高家,为了高殷,接着历数杨愔之罪,最后承认自身擅作主张不对,而言外之意却是在说所做之事无错,给杨愔等人定了性。
此时大殿内外云集两千多名卫士,身穿铠甲,手拿利刃,屛声敛气等待着上层的命令。她的冷汗已浸透一层衣服,冰冷地黏在肌肤上,她抬眸望向高殷,她想告诉他,倘若杨愔等人一完,你的皇位也就保不住了。殷儿,你说话啊。她此时开始无比痛恨起儿子的优柔寡断起来,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高殷身上,而高殷却始终保持沉默,她只好转头示意武卫将军娥永乐,娥永乐手叩刀背,凝视高殷,只待他一声令下捉拿高演。
叩击着刀背的声音清脆响亮,打破了死寂的气氛,众人的脸上都呈现或多或少焦虑而不安地神色,高殷更是脸色苍白,惶惑无定,低着头望着地面,终究还是娄昭君开口了,“卫士皆退出殿外。”
卫士有些犹豫,当兵地望着队长、队长望着将军,而将军们则将目光投向不知所措的高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娄昭君大怒,厉声呵斥道,“都给本宫退下去,否则你们都给本宫人头落地。”
卫兵们只有轰然而退,娥永乐面色凄楚地望了她一眼,摇摇头施刀入鞘,泪如泉涌而退。
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手指掐入掌心她亦无所知觉,几乎昏厥过去,她知道,她所期盼的一切,都要随着那个严寒的冬季,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