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洋之死
简平王高浚和上党王高涣终究难逃一死。
高洋将他们打入大牢,用尽酷刑,而后一把火烧掉牢笼,看着高涣和高浚在火中挣扎哭喊,直至“皮发俱尽,尸色如炭”,而后将他们骨灰埋入深坑。
而后,高洋在宴席上因醉杀死尉子辉,常山王高演流泪劝诫,高洋手持佩刀将其狠狠打了一顿,高演被抬回家后,伤心欲绝,茶饭不进。
高演乃是高洋之母娄太后最疼爱的儿子,娄太后为此大为生气,这日高洋前去太后宫中再次碰了壁,压抑了怒火脸色极为难看的回到她这里。
她心中也因高洋日益疯狂而荒唐的行为而寒心。她劝他前去高演府邸探视一下,他亦不听,只是愤然道,“家家心里只有高演,何时有过朕?如果不是看在一母同胞,杀了他令家家心寒的话,朕早就杀了他!”
“难道陛下要将您的兄弟全都杀了吗?”她亦冷色道,“难道陛下认为您还不令母后心寒吗?”
高洋抬眸,杀气被疑惑代替,她从来没有这种神态与自己说过话,然而这种疑惑只保持了几秒,他垂眸望向替自己脱去足靴、战战兢兢的侍女,突然一脚将那侍女踢倒在地,“贱婢,连鞋都不会脱,来人,拖下去,好好教教她!”
“陛下——”她站起来,凝视他道,“您忘记了,您要做一位好君王的吗?”
高洋沉默了一会,踢翻了面前的一盆水,赤足踏在地上,“难道,朕不是好君王?”他声音冷厉,“朕杀得都是该死之人,元氏那些贱人!李集、高涣、高浚、尉子辉,都不是真心为朕好!都想谋反,都想要朕的江山!都觊觎着朕的皇位!朕为什么不杀他们?朕是为了你!为了你,为了邵德,为了殷儿”高洋握紧她的肩膀,状如癫狂,“朕不将他们都杀掉,他们就会像当初我杀掉高澄一样的杀掉我!到时候,谁来保护你!谁来保护殷儿,谁来守护朕的江山!”高洋的头部传来阵阵痛楚,他松开一步,踉跄往后一步,“对,杀了他们,所有人!”
李祖娥早已被吓坏了,“高澄……高澄真的是你杀的?”她虽猜想过,却始终也没有认定,直至高洋亲口说出,她才认定,原来娄昭君当初的指证是真的。她靠在床梁上,高洋赤红了双眸,“我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我!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他头痛欲裂,她还未回过神来,眼前便显现了一片红色,高洋已经手持佩剑杀掉了她房中另外一名侍女,鲜血自脖颈间喷涌而出,飞溅在她的罗裙上,侍女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一声,身体便软软倒了下去,殿内侍女尖叫着往后退。高洋持剑怒吼道,“贱婢,贱婢!”
“高洋!”她大声唤道,压住内心的恐惧,她知道高洋又开始疯狂了,倘若无法阻止他的杀戮,她就以她的血来祭奠九泉之下那些亡魂吧。她在他举起剑劈向另一个侍女以身挡过去,“子进——”眼看着高洋的剑直直的劈下来,她闭上眼睛,两行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她脑海里浮现了很多模糊的影子,元善见、高澄、高殷、高邵德,还想起了那日出嫁时看到于枝头绽放的夭夭桃花。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痛楚,她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剑停在离她头顶一寸的地方,高洋瞪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望着她。她柔下声音,双眸含泪道,“子进……”
“阿娥……”高洋眼神恍惚,轻喃了一声。
“子进……”一声又一声无奈悲怆的呼唤渐渐使高洋安静了下来,身上的杀气也渐渐褪去,他手拿着滴血的剑,望见她含泪的眼,手一松,剑落到了地上,一把跪倒在地将她紧紧搂入怀里,“阿娥,他们,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他浑身颤抖起来,“阿娥,我害怕,阿娥,你救救我,他们都要杀我,他们都要杀我,大哥,元善见,还有高涣、高浚,阿娥——”他躲进她的胸前,语无伦次,“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想要杀你们的,高浚,高涣,是九弟说要杀你们的,是高湛,是他让你们死,是他说不能放虎归山的,阿娥救我,阿娥救我,我好难受……”高洋痛哭起来,“阿娥,我想喝酒,阿娥,救救我!”
她紧紧搂住他,眼泪不断地落下来,“子进,子进不怕。”
太多的委屈不满积压在高洋心里,最终通过残忍的杀戮表现出来,而高洋手上沾染的鲜血越多,心中的痛苦自责便越发严重,高洋的怨恨发泄得越多,受到的伦理撞击就越大。
第二日醒来,她已不见高洋的人影。房内一切都被打扫干净,未留下一丝血迹,好似昨晚只是一场梦。她听侍女说,陛下已去常山王府前去探视常山王,并要侍女告知她,自己决意禁酒。
她的心缓缓松了一口气,倘若高洋真能够禁酒,那么将会避免许多的杀戮。可是她的心底总是越发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果不其然,那日,她听闻高洋举办东山宴会,众多达官贵人应邀参加,一公公却脸色惊骇,屁滚尿流地跑到她面前,一把跪下,“娘娘,娘娘出大事了,陛下,陛下疯了!”
她先去东宫找高殷,如今的高殷已经是个十三岁的俊秀少年,她一路叮嘱高殷如何劝诫高洋一面急急赶去东山宴席。她到那里的时候,正看到高洋的酒桌上摆着薛贵嫔的人头,他双手鲜血,正抱着薛贵嫔的一只手臂当成琵琶放声高歌,在座官员无不惊骇悚然,颤栗不已。她下意识地捂住高殷的眼睛,内心后悔竟将高殷带到此处。
她能感觉到高殷的身体也在颤抖,她内心道,他真的疯了,真的疯了。
高洋一面哀嚎“贵嫔你死得好惨啊”一面又将清酒倒入薛贵嫔的头颅中,她一手捂住唇,胃中早已翻江倒海,拉着高殷便急急退了出去,松开手便大口呕吐起来,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簌簌落下。
“家家,你怎么了?快去宣太医,快去!”高殷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吩咐侍女。
她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搂住十三岁的高殷失声痛哭,“怎么办?你父皇——你父皇已经疯了,他已经疯了!”
她在外痛彻心扉,手足无措,而高洋已全然失去理智,从那以后,为了方便随时杀人,高洋“作大镬、长锯、锉、碓之属,陈之于庭”,以备杀人之需。宰相杨愔为了将灾难成本降至最低,从邺城监狱找来一些死囚,充任仪仗的工作人员,呼之为“供御囚”,跟在高洋的可视范围中,以供其能随手杀戮。而高洋的暴虐使得北齐的司法部门以酷刑为乐,“或烧梨耳,使立其上,或烧车,使以臂贯之”,惊悚人心。
高洋终日呆在昭阳殿内饮酒杀人,再也未来她的宫殿,也解除了她随时能够进出昭阳殿的命令,她再也不能轻易见到他,唯一能够听到的便是他又杀了多少人,他又做了哪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她再也无力劝诫,只得将心寄托在佛堂之上,习佛法,念佛经,她不再去听高洋的暴行,她以为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虔诚,为那些枉死的人念经超度,替高洋忏悔,佛,总有一天,会原谅她,会原谅高洋。
高湛令人带来一些口信,希望她能前去一见,她却置若罔闻。她并不知晓高湛究竟是何意思,却极为清楚他的为人。高湛日日求见,并说有关于高洋的重要之事,她都未曾回应过高湛。直至天保十年即559年,高洋因元绍一句话,元氏一族带来了灭顶之灾。元氏王族和富户的男丁女眷,全部砍头。婴儿“投于空中”,然后让士兵在下面用槊接住,活活捅死,一些瘦弱有病的,则让他们站于金凤台上,“乘纸鸱以飞”,活活摔死。而杀完所有元姓之人后,高洋再令人将他们的尸体抛入漳河喂鱼。
这一场大屠杀持续了数月,鲜血染红了漳河,一连几月,从漳河打上来的鱼都没有人敢吃。
终于,她答应了高湛的见面。
她并不知道这次见面意味着什么,直到多年后,她仍然不愿回想起这次会面。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行宫,只有高湛那一段话回想在耳边,“杀了他,他已经疯了。”
“杀了他,我会拥护殷儿为帝,我定会护殷儿周全。”
“李祖娥,你明不明白高洋已经疯了!他不再是你的夫君,他是魔鬼,他的手上沾了天下黎民的鲜血,你还忍心看天下黎民在血海里挣扎吗?你想要北齐毁在他手里吗?你想要高殷死吗?”
她不敢相信说出这样一番话的竟是高湛,她甩开高湛的手,“你也疯了!”她看着高湛的眉眼,冷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的殷儿才十三岁,倘若高洋死了,我们母子怎么办?任你们宰割吗?”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高洋如今日日饮酒,身体早已掏空,你不杀他,他又能撑几年?而常山王对他的帝位可是虎视眈眈,背后又有娄太后撑腰,你认为高洋一死,高殷没有我的凭仗,他能顺利继位吗?”高湛句句话都插进了她的心窝,她逼迫自己镇定下来,高湛放柔了语气,“娥儿,我愿意帮你,我愿意护高殷继位,因为——”他的面庞竟显现了几分羞赧之色,她的心底却无端涌上一份慌乱,心想快速逃离,脚却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高湛开口道,“因为我早已爱慕娥儿许久……”
“啪!”高湛话音刚落,她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狠狠扇在高湛的脸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清晰地印在高湛白皙的面庞上,“高湛,你做梦!”
她转身逃离般离开了那个地方,高湛摸上自己的脸颊,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面如寒冰。
倘若没有发生那件事,她定不会、不会那么快便做出选择。
559年,高洋令太子高殷亲手诛杀囚犯,高殷心有不忍,几次都无法下手。高洋极为恼怒,拿起马鞭抽打高殷,高殷因此经常神情恍惚,心悸落下口吃的毛病。
她从东宫出来,便望见了高湛从这边而来。她已顾不上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高湛停在她的面前,微微笑着行了一礼,“皇后娘娘。”
她望着高湛仍旧有些许的犹豫之色,她曾经认为,高洋虽已疯狂,却终究舍不得伤害她们母子,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高洋竟会对殷儿下如此狠手,一想到高殷见到她的时候,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躲在被子里,十四岁的少年竟如同失了心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她的殷儿,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仁慈,倘若他能够继承帝位,当上君王,定不会同高洋一样这般疯狂滥杀。可是,她心底也十分清楚,高湛又岂非软角色。
“高湛,我答应你的要求。”她稳住情绪,假装平静地开口,她已无路可走了,为了殷儿,她只有如此。
高湛绽开笑颜,如花瓣徐徐展开,流露出勾魂夺目的光芒,“皇嫂想通就好。”
她看着高湛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如年幼时善良的模样,忽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一时竟愣了神,但她只愣了一秒,便垂下眸,“长广王可还记得说过的话?”她抬眸凝视高湛的眼睛,“你要护殷儿登上帝位,护他周全。”
高湛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瓶,放入她的掌心,笑着缓缓道,“皇嫂放心,我高湛决不食言。”
她以绝食数日等来高洋的最后一面,那也是高洋自东山宴会后第一次踏进她的寝宫。
离那时已过去了两年。
她本闭着眼睛,却听见耳边传来高洋轻声的呼喊,一声又一声的“阿娥”,她睁开眼,看见高洋憔悴不堪的脸庞与瘦骨嶙峋的身体,她以为她不会流泪,可是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眼泪却不由自主汹涌而出。
高洋露出少有的爱怜之色,擦去她的眼泪,“怎么一见朕就流泪?是朕不好,这两年,冷落了你。”
“你瘦了许多。”她情不自禁抚上他的面颊,无论在外他是如何暴虐残忍的君主,可是,他从未打过她,他是她李祖娥的夫君啊。可是,她脑海中却不时想起高湛的话,还有高殷浑身颤抖、脸色苍白俯在她怀里的样子。
“你为何不肯进食?”高洋问道,“你是怪我责打了殷儿吗?”高洋眼中阴霾一闪而过,“殷儿脾性太懦弱,太胆小,朕担心他守不住这北齐江山!”他面色阴沉,“只是叫他杀一个人,便怕成那样,还是朕的儿子吗?真是令朕失望!”
她闻言,动摇不定的心渐渐下沉,含泪笑道,“今日,陛下陪臣妾用膳吧。”
高洋心底本已不自觉又涌起不耐与狂躁,正想离去,但抬眸望见她的笑颜与泪眼,心蓦地一痛,扯起一抹笑,终是点了点头。
“尝尝这个,这是陛下最爱吃的,还有这个……”高洋看着她为他夹菜,眸色少有的温柔。她为高洋斟了一杯酒,高洋却一把握住她的手,她惊惶抬眸,却望见高洋痴痴地望着她,“朕在这里,不想喝酒。”
她心神不定地放下酒樽,心却又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她看着高洋吃着她夹的菜,想着他怎么会是人人都想诛之的暴君呢,他怎么会是屠尽元氏一族的魔鬼呢,他怎么会是、会是杀死亲生兄弟、鞭打亲生儿子的北齐帝王高洋呢。他怎么会是呢。她看着他大口吃着她做的饭菜,如同寻常夫君一般含笑望着她,一如从前说着好吃,心越发疼楚。
然而高洋渐渐地又变得不安和狂躁起来了,他企图用食物来掩饰自己的失态,未料却被一口食物噎在喉咙,哽得面色通红,大声咳嗽起来,“陛下,你怎么样?”高洋一把将她狠狠甩开,俯身咳嗽,仰头却望见桌上那一杯还未喝动的酒,他拿起酒樽一仰而尽,她的呼喊硬生生地哽在喉咙,眼泪夺眶而出,沿着桌角缓缓瘫坐了下去。
高洋一沾酒便不管不顾,失去理智,直接拿起酒樽便往嘴里灌下去,转眼间,一壶酒便已经见了底,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高洋将那壶加了毒药的酒全部灌进了肚中。
“子进……”高洋听到她的颤声呼唤,转头只见她坐在地上,如同失了魂魄,他放下那空空的酒壶,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许久,高洋才低声叹息了一声,他站起身,大步地、踉跄地走了出去。
她看着夕阳照耀在他金色的龙袍上,他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一如元善见,在她的生命里、世界里远去。
她坐在地上等了很久,等到夜幕降临,等到星光闪烁,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终于等来了北齐帝王高洋病重的消息。
她赶至昭阳殿的时候,昭阳殿外已跪了一片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悲戚之色。她进入殿内,只见娄太后坐在床边、常山王高演、长广王高湛、高阳王高湜、平阳王高淹、丞相杨愔站在一旁,太子高殷,幼子高邵德跪在床榻边,见到她来,都将目光落到她身上,高洋似乎已经一一将后事交代好,她看见高洋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她还未开口唤他,他便缓缓睁开微闭的眼眸,“你来了……”
“你来,我就……知道是你。”高洋微微一笑,她跪在他的床边,握住他消瘦而干枯的双手,万般内疚涌上心间化作眼泪,“子进。”
“阿娥,你不要哭。”高洋的气息紊乱起来,他喘着气艰难地开口,“阿,阿娥……每个人……都要死,有……什么……好怕的。”她的泪一滴一滴落在高洋的手背上,“阿娥,我,我只是……担心你和……殷儿,我再也……保护……不了你们了,不……不要怕,我……已安排好……不要怕。”
“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
他的眼角慢慢滑下泪痕,“第一眼……在李府见到你……是桃花开的……最美的时候。”
他的视线似乎穿透岁月,仿佛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桃花还未凋零,娇艳璀璨,一如她美丽夺目的容颜。“那时候……我就想,倘若……娶你做妻子该有多好……可当……当我娶你的时候,我又害怕……你也嘲笑我。”他忍不住咳嗽,鲜血自唇边流下来,她用丝绢擦着他的唇角,泣不成声,“高洋……”
“父王——”
“我这一生……没有得到什么温暖……除了你。”高洋眸里的光亮一点点熄灭,“可是……答应你的……我却总是食言。”听着他吃力的话语,她除了哭竟说不出一句话,他的话仿佛拿着一把刀子一刀刀地割在她的心上,他还努力地想要抓住她的手,努力地想同她多说一句话,可是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不要……哭,阿娥,不要哭……”他努力扬起唇角,想给她绽放一个笑容,她也努力翘起唇角,想给他回应,可是她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一滴泪落下的时候看见他的视线开始涣散,慢慢失去了聚焦,她在这一瞬间才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不要——不要,高洋——高洋!”
而高洋却是永久地阖上了他的眼睛。
她放声大哭,所有人皆俯跪下来,哭声震天中尖厉的嗓音传来,“陛下驾崩了——”
在那一瞬间,她才知道,她也是爱着高洋的。她给予了高洋温暖,高洋又何曾没有给予她温暖。同床共枕十六载,他始终敬她、爱她,即使在他最疯狂的时候,他知晓无法控制自己,所以宁愿选择避开她。他虽不是她最初爱上的人,也不是她心甘情愿作出的选择,可是,他到最后,也不愿伤害她一丝一毫。
而她,这个他最信任的人,却将他亲手送上了不归路。
“阿娥,这叫合欢树,种了你就会永远在我身边。”
那个为她种下合欢树的男子,那个说“阿娥,你是我最爱的人,我要一辈子对你好”的男子,永永远远地离开了。
阿娥,你真好看。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阿娥,不要哭,这是他疯癫的帝王路上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