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控制自己，控制精神
是夜。
罗四两房间里面开着随身听，里面传出来老掉牙的几段传统相声。他不敢让自己安静下来，他害怕回想起那一幕一幕可怕的画面。
罗四两坐在床沿上，也不敢躺着，就是有些怔怔出神。罗四两不笨，相反他还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这狗屁记忆力的弊端，他知道他忘不了那些痛苦、恐惧、令人沮丧的一幕幕画面。
现在他才13岁，他就已经背负这么多了，随着他的成长，他的负面记忆会累积的越来越多，甚至到最后，他可能会崩溃，会癫狂，会抑郁，直至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每个人都有快乐和不快乐的记忆，但是人往往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去总是回忆那些快乐的事情，如果人人都能控制得住，那世上也就不会有抑郁症了。
超忆症的患者无疑是最难控制自己思想的那些人，因为他们累积的负面情绪是最多的，也是最全面的。
……
罗四两眉头紧紧锁着，他身子又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又开始害怕和惶恐了。
那些恐怖的画面又要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面。
可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这道声音如黄钟大吕一般，瞬间荡涤了罗四两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
“罗四两，你是人，不是野兽。你要控制你自己，你不仅要控制你的手，控制你的脚，更要控制你的精神。你是人，不能做你精神的奴隶。”
“啊！”罗四两惊叫一声，从惶恐中挣扎了出来，他吐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他差一点又陷入到那可怕的负面情景之中。
罗四两知道他的状态很不对，是非常不对。
罗四两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眼睛注视着右手，眉头锁着，喘着重气。他翻看了几下右手，又握拳了几次，还一根根动了自己手指几下。
“控制自己的身体，更要控制自己的精神。”罗四两眉头锁的很紧，眼神中满是沉重。
……
次日。
罗四两再去找了卢光耀。
卢光耀笑着问：“怎么，昨晚睡得还好吗？”
罗四两情绪比较低落，强笑道：“还好。”
卢光耀又问：“今天还不去上学吗？”
罗四两低眉，沉默了半晌，道：“明天才去。”
卢光耀点了点头：“嗯。”
罗四两沉默了，过了稍顷，他道：“卢……卢先生，我……”
卢光耀看着罗四两。
罗四两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双手也下意识地攥紧了，他咬着牙，连脑门上的青筋都出来了，他此刻很是挣扎很是痛苦，情绪也渐渐崩溃，他颤着声音道：“我……我真的受不了了，六年了……六年，我受不了了，我好痛苦，我好难受，我真的忘不了，我忘不了。我控制不了，我真的好痛苦。”
罗四两的眼泪滚滚而下，哭得不成样子。
卢光耀长叹一声，这才仅仅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啊，可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他承受的痛苦也太多了。
好半晌过后，罗四两停下了哭泣，他擦了擦眼泪，但是双眼却还是通红的。
罗四两顿了顿之后，希冀地看着卢光耀问道：“卢先生……您有办法吗？我……我真的受不了……我……我怕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变成疯子，甚至会自杀。”
闻言，卢光耀眉头也皱起来了，他原先就担心罗四两的心理负担可能会很重，现在一看，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
卢光耀闯荡江湖也有年头了，他看人很准，他知道以罗四两现在这样的状态，要不了几年，可能在二十出头的时候，他就会彻底崩溃。
卢光耀神色凝重地看着罗四两。
罗四两也在看着卢光耀，眼泪都还没擦干。
卢光耀皱眉想了想，他伸手双手的袖子，露出修长黝黑的双手和干瘦的手肘，他的右手手掌还缠着绷带，张开五指，在罗四两面前翻了几下。
罗四两神色微微一凝。
卢光耀左手打了一个响指，只见他指尖顿时多了一个玻璃弹珠，就是小孩子特别喜欢趴在地上玩的那种。
卢光耀左手摊开，那枚小小的弹珠就静静躺在他的手上，他对着罗四两微微一笑，左手手上携带弹珠猛拍左眼珠。
罗四两顿时一惊。
可卢光耀却只是微微一笑，拿下了左手，空空如也。然后他右手在右眼珠上一抠，手上顿时多了一枚弹珠，他道：“二龙戏珠。”
罗四两神色一怔。
卢光耀拿起弹珠就往自己耳朵拍去，右手拿开，空空如也，左手在耳朵旁一抓，抓出一个弹珠来，他道：“松风灌耳。”
罗四两皱起了眉头，他看的出来，其实卢光耀玩的就是小戏法。戏法四大基本功剑丹豆环。丹有月下传丹和气吞英雄胆两种，气吞英雄胆是硬功夫，直接把铁球吞到喉咙处，然后吐出；月下传丹则是依仗手法用小球在身上做出不同的变化。
豆指得是仙人栽豆，是用小豆子和两个小碗完成的变化。月下传丹和仙人栽豆的表演方式是很类似的，两者的区别就是传丹用的球大一些，栽豆用的是很小的豆子，所以月下传丹在行内被称作是大苗子，仙人栽豆被叫做小苗子。
卢光耀刚刚用的弹珠算是比较大的球了，应该可以归属到月下传丹里面，但是他的技法却又很像仙人栽豆，非常灵活和干净。
罗四两也没心思去分析这里面的具体区别，他不明白为什么卢光耀要给他表演这个。
卢光耀却并未停止，他拿着弹珠一拍脑袋，手上顿空，嘴里却吐出一颗来，他道：“铜壶滴漏。”
卢光耀把嘴里的弹珠抓在手上，一握一开，一颗弹珠顿时变成了两颗，他道：“并蒂莲花。”
卢光耀一手抓着一颗弹珠，两手相隔一尺，一开一合，手上弹珠数量也在不断变化，仿佛这两颗弹珠沾染了奇异的空间魔力，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面肆意遁去。
罗四两看的嘴巴都张大了。
卢光耀却只是淡淡说道：“二郎担山。”
罗四两惊叹不已，二郎担山是仙人栽豆的技法，它是用两颗小红豆在两只小碗里面来回变动，若隐若现。但用上了小碗，表演难度就降低了，因为戏法师会在掀碗盖碗的时候，趁机把小豆取出来和放进去，所以你无法分辨，觉得很神奇。
而卢光耀却是拿手当碗，双手相隔一尺，仅仅只在开合之间就完成了二郎担山，这难度可比前一种大太多了。这技术，比之当初的金钱过渡都还要强。戏法就是这样的，交代越多，动作越多就越好变，动作越少越干净越难。
“三星归洞。”卢光耀继续使用仙人栽豆的技法，两颗弹珠变三颗，但他却是用手当碗，拿弹珠当小豆，难度自然也大上许多倍。
“流行赶月。”三颗变四颗。
“五豆连飞。”四颗变五颗，卢光耀左手握拳，然后把弹珠一颗一颗塞进去，最后他左手一张，全都没了。
卢光耀把两只手握在一起，看着自己的双手。
罗四两也在看，他心中默念：“秋收万颗子。”
卢光耀亦是如此念道：“秋收万颗子。”双手打开，里面堆满了弹珠，满满当当，四散溢出。
罗四两默了默，问：“你为什么要表演这个？”
卢光耀呵呵一笑，伸出五指放在罗四两面前，他说：“这就是控制，你要学会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身体，控制自己的精神，控制自己的想法。控制自己最细微的肌肉，控制自己最狭小的变化，控制所有一切难以控制的自己。”
罗四两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