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灵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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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米隆

这是一块狭长的山地,两侧是两条起伏的山脉,两山中间一条浅浅的山谷,山与山谷两端像是切开了一样的整齐,山地外围是连在一起的陡峭的山坡和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山林,如同一道围墙包绕着山谷中的一切。

陈曦远远看到山谷中铺满了星星点点的亮光,有一条河弯弯曲曲如同闪光的带子从山谷的一端延伸到了另一端,最后隐没在山林中。他不急于落回地面,缓缓地在空中盘旋着查看,随着高度的降低,那些星光变大了,原来是建筑物里的灯光。

这种感觉很奇妙,陈曦觉得自己像是夜行的飞鸟从高空俯瞰夜空下的山谷,“星谷”中的“星”,指的就是这些灯光吧。河两岸都种了绿树,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灯悬挂在树上,河与山脚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宽,分布着一些相对比较低矮的房屋,有铺满了黑瓦的三角形屋顶,也有普通的平房,大约也就两三层的高度。

半山腰到山脚也散在着一些房屋的灯光,隐约可以看到树林掩映的羊肠小道从山脚延伸到半山腰。山坡上的房子楼层高一些,窗户更多,灯光从窗户透出来照在窗外的树上。薄薄的一层云飘在山顶上,陈曦特意换了方向,为的就是能穿过云层,并没有什么原因,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他落在了一个小丘上,小丘位于山脚下,长了一片青草,地势偏高,一条小溪自脚蜿蜒而下绕着小丘朝山谷中央流去,右手边可以看到一条小路,一边通往河边的大路和房屋,一边通往山上,路边种了很多树,灯光在树顶照着,树旁的草地上投下了一团又一团的阴影。

周围很安静,没有说话声,只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和溪流的声音,他坐了下来。

山中,又是夜晚,宁静的听不到一丝来自于人间的声音,应该是会让人感到恐惧和孤独,但陈曦此刻却感到非常舒服和放松,面前不远处可以看到几栋两层楼房,陈曦猜测着自己的房子安排在哪里,应该就在这些房屋中,会不会也亮着灯呢。

24H栋201,这是陈曦的宿舍。但他此刻并不急于回去。他坐下来,草地上很柔软,并没有潮湿的感觉,他忽然感觉很累,很想好好休息一下,一直跟火弦在一起,忙着赶路,又急急忙忙地参加开学典礼,典礼上虽然是坐着,但脑袋也没停下来过,现在这忽然的独处时光让他觉得格外舒心,他伸了个懒腰直接躺了下去。

头顶树木枝叶晃动,溪流的声音绕过头顶,他本无意在这儿睡觉,却在不知不觉间闭上了双眼。

他被一阵欢快的口哨声吵醒了。

那口哨声在他头顶偏右侧的位置,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条灰色毛毯,身下不再是草地,而是一张厚厚的草垫子。他有些诧异地坐起身来。

“醒了?”

陈曦转过身去,只看到一个戴着草帽弯着腰的背影,似乎在捡什么东西的样子。

“直接躺在地上睡可是会生病的。”

陈曦挠挠头,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他居然睡了四个多小时!

“这些是你的东西吗?”陈曦把毯子叠好放在垫子上,然后就朝那人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小丘下面靠近山脚的地方种了一片植物,那人正在松土。

“我来给我的花唱歌听,差点踩到你,还在想是哪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学生呢,谁知道是个新生。”他直起腰来推了推下滑的草帽,“看在你是新生的份儿上,就不跟你计较了。哎……我这腰啊……”

那人锤了锤自己的腰,然后转过身来看着陈曦。

居然是个老头。

那老头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树旁,接着便飞快地走了过去,不多时又折返回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开灯咯~”

那老头又吹起了口哨,一边吹着一边从袋子里掏东西出来,然后朝山脚上方扔去,陈曦跟在他身后连跑带走地追着,后来老头的速度越来越快,陈曦还是没看清他扔了什么出来,但是那口哨声却是越来越欢快得意了。陈曦差不多跟着他一直跑到了山谷的另一端,那老头还没停下来的意思。

他又跟着那老头跑到了河的另一边,最后把整个山谷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你在扔什么呢?”

连陈曦自己都没意识到,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奇怪的行为,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而且尽管对方是老人家,他都没有用敬语,这并不符合他以往的习惯。

那老头并没有理他,仍是得意地吹着口哨。他拍了拍手,山脚下忽然亮起灯来,灯光正照着下面的植物。接着灯光就快速地沿着他们刚走过的路线亮了起来。

除了有路的地方,这老头几乎在山脚下种满了那种植物。那些亮着的灯就像一条光带贴在山脚下。

那老头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然后就停了下来。“好好享受一会儿吧,小草们~”

那些草开始摇动,慢慢地长出了黄色红色的花蕾,又开出一朵朵花来,灯光照耀下的花朵轻盈剔透,花瓣轻轻展开又合上,好像在呼吸,有淡淡的蒸汽从灯光中飘下来环绕在花朵周围,随着花瓣的开合而变淡又变浓。那老头的花田像一条明亮而斑斓的带子排列在山脚,所有的花朵都在轻轻呼吸,陈曦忽然感觉这些花朵好像有灵魂,他甚至都能听到它们呼吸的声音。

那老头就盘腿坐在陈曦方才睡着的垫子上,他摘下了草帽拿在手里,露出了光亮的头皮,陈曦忽然觉得他有点可笑。

“又没有太阳,你为什么戴帽子?”

他走过去,挨着那老头坐下。这动作和话语都来的太自然了,好像他经常这样,好像这老头是他的熟人。

“既然做花农,就要做的像一点。”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花田,脸上都是满足的神情。

“对了,差点忘记问你了。你是谁?”

“我是学院的花农,专门负责花卉培植,有时候搞一些会议或者活动,会需要这些来装点门面。”

陈曦看着这老头,忽然感觉他应该配上一杆旱烟。

那老头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陈曦有点摸不着头脑,那老头笑了一会儿又自己停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似。

“年轻人啊!真是年轻啊!”

“怎么了?”

“没什么,你的灵使没有教你吗?在学院生活,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想法。”

“我什么都没说啊。”

“但你毫无顾忌地想了,”那老头转过头来看着陈曦,一双眼睛看的陈曦有点手足无措,好像要看穿他的心似的。那老头忽然伸出手来戳了戳陈曦的胸口,“要管住自己的心!你刚才想给我配一杆旱烟,对不对?”

“这……你都知道。”

“你这刚入学的小年轻,别被学校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搞迷糊了,不懂得遮掩的思想跟大厅广众之下裸奔没什么两样。”

他这话一下子吓到了陈曦,毕竟谁的心里没有一两个诡异的小心思或者小秘密。被他一说,陈曦的脑袋和身体都不敢动了,只僵硬地坐在原地。

那老头又哈哈大笑起来了。他拍了拍陈曦的肩膀。

“别害怕,我又不是坏人。我叫米隆,说不定还能教你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