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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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心意六合(4)

云刚道:“凤雏这话在理。”他前跨一步,双臂虚推,跟着脚踝轻拧,身子转过时,一掌拍向右侧,口中道:“如这‘游身掌’,江湖上十九会使,或配合九宫步,或配合八卦步,专借身法抢攻侧面。”

他招式一换,两手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轻轻招开,如抱巨球,说道:“又如这‘太极拳’的架势,抱环成球,等敌人一攻到,即可凭旋力转其方向,反击其身。固然奥妙无穷,却也是凭靠巧劲。”

云刚意不在此,只是稍稍演示,收招道:“至于一些奇门拳掌,更是眼花缭乱,极力讨巧。而一些硬打硬的外门功夫,不是太过愚拙,就是用劲不对,乱发蛮力,难以伤到敌人,也称不上一个‘正’字。”

风倦月忽道:“大牦牛,你这是在说我的‘月亮拳’么?”云刚白了她一眼,道:“还明白我在说你呀?你那什么‘新月势’、‘弦月势’似是而非,固然新颖,然则华而不实;‘满月势’又蛮打一通,自损威力。”

风倦月脸上一红,把头微微转到一边。许清浊低声安慰她道:“风姑娘,你别在意,云大伯他们都是绝顶高手,瞧你我武功有漏洞,自然不入法眼。我师父起初试我武功时,也很看不起我。”

云刚亦觉出语过重,摆手道:“我的意思是,咱们‘胎拳’虽按着自己的路数,任意为之,可毕竟是一门武学,不单是给你解闷的玩意儿,也要能伤敌制胜。你别误入歧途了。”

风倦月若有所悟,闻言点了点头。许清浊道:“云大伯,依你说来,‘阴符劲’就是正么?”云刚颔首道:“正是!枪王论‘武归于兵’,沙场交锋,枪戈互杀,不容退避,也不容取巧!谁玩花招,哪怕不死,气势也输尽了!”

他说到这里,双足前后分开,一手按肋,一手轻抬,道:“所以,若真要创出一门当面杀伤的拳术,‘枪劲’就是这门武功最合适的内功法诀。枪意既在,我所做的,也不过是借花献佛,将‘枪劲’一化为五,变成五种拳劲,一守四攻,专打敌人正面,可以说是该拳的拳诀了。”

舒云天点头叹道:“创招不如立诀,云前辈此举高明,甚合我意。”云刚心想:“亏是月娃提醒,不然老子怕还得不到你这一句赞扬。”咳了一声,道:“这五字拳诀,称为:横、钻、劈、炮、崩。其实都蕴含在‘阴符劲’的道理内,我只将其提炼而出,以后这路拳法的具体招数,均可遵循拳诀而创。”

他双掌齐握成拳,左拳一翻而压,右拳从肋侧而升,往左手上猛地探出,跟着左右颠倒,又打出一次,只听风声嗖嗖,力道极为迅猛。他道:“此乃钻字诀,脱胎于蛇形拳,也同枪术里的闪刺,所谓毒蛇出洞,猝不及防。”

招式一变,一拳先升后收,另一拳沿其肘而出,交错之间,已变拳为掌,猛地打出,快若飓风。口中道:“此乃劈字诀,与虎形暗合,云从龙,风从虎,此诀犹如虎扑。密宗的大手印,崆峒派的劈空掌,秦岭派的追风剑、追风刀,也都含有相似的路数,但它们以内家真气运使,远不如‘阴符劲’合适。”

他双掌再握,拳收小腹,忽地迈出一步,一手举额亮起,一拳往前打出,便听一声炸响,许清浊、风倦月都生出错觉,似觉有一团滚烫的真气,从他拳梢发射了出去。

许清浊惊道:“这便是炮字诀了?”云刚道:“对,一瞧便知。‘阴符劲’的爆发全在于此,你上过战场,见过火炮的威力,这一诀出拳,便如火炮一般,凌空下击,炸伤敌人。”

他扫了眼风倦月,道:“月娃,你的那招‘月落临头’,与此诀类似,但你只是‘压’住了,而没有‘炸’开,这就叫美中不足。”风倦月眼神一亮,道:“是了,月亮若是撞击大地,自会炸得粉碎,我却没让它砸下来。”

许清浊虽懂她的意思,也不免暗想:“幸亏我听你说过那一番关于月亮大小的高论,才明白你的意思。”风倦月道:“大牦牛,原来这炮字诀,是你借鉴我的武功想出来的么?”

云刚没好气地道:“胡说!不少门派都有类似的招式,轮得到你首创么?老子的‘牦牛拳’里,亦有此招。”舒云天道:“风姑娘,云前辈内功卓绝,内劲外放,凌空虚打,便是借由炮字诀发劲。”

风倦月、许清浊恍然大悟,想起云刚曾数度隔空打人,纷纷点头称是。云刚笑道:“寻常人虽无这样的内功,若以‘阴符劲’催使此诀,一样具有不小威力。”

他说了此句,忽地脚步一收,拳沉腰际,唰的一下向前击去,既快且厉,有点像拉弓射箭的姿势,只是把自己的拳头,当成箭矢射出一般,风声响起,犹如含沙卷尘,极是沉闷。

许清浊脱口道:“扎枪!”云刚道:“许小子有点眼力。这是崩字诀,与沙场武艺最为相宜,如枪扎,如箭打,全靠腰胯发劲,‘阴符劲’专练肩胛、腰胯、手足处刚劲,若运使此诀,极易做到一气呵成。”

云刚道:“最后一诀,称为横字诀。”上身微拧,一拳打出,手臂舒展开时,也学身躯一般拧了半圈。许清浊奇道:“这一式看起来,倒没甚威力。”

云刚道:“这横字诀是守势。你见过西洋人打仗没?他们中有的是使盾牌的好手,逢敌人冲锋而至,以臂带盾而动,挥击格出,凭借这股力道,能将数人一齐摔倒。论防守之道,做到这般了,才可称为上乘。”

他收起架势,负手而立,道:“‘阴符枪’的口诀中说以攻为守,不必再守,这话未免不妥。须知‘阴符劲’克制天下内力,劲出如枪,遇之即溃,若反过来用于布防,岂非更乃第一等的守御功夫?只是这门内劲无法像内家真气一般,练得充沛周身,手足密布,还须借用其他的武学窍门。”

许清浊奇道:“什么窍门?”云刚笑道:“蒙古人的摔跤。当然,少林派的‘沾衣十八跌’、武当派的‘太极九旋’也都差不多,要旨在于一股甩劲,旁人拳脚加身,便立刻给你甩出去。”

许清浊恍然道:“所以你使这一诀,手臂边拧边出拳,对不对?”云刚道:“不错。如果你将‘阴符劲’凝于臂肘,敌人的内力一撞上你,登时消散,这当口儿要甩飞他,简直轻而易举。我这么说,你懂不懂?”

舒云天见许清浊低头思索,微微一笑,提示道:“云前辈是想告诉你,与人交手,先以横字诀拒敌,将敌人攻势打乱了,再以其他四字诀伺机反击,那便无往而不利了。”许清浊身子一颤,急忙点头。

云刚叹道:“知我者凤雏也!正是此意,这横字诀的道理,圆满无亏,灵机自生,静极而动。更孕育出劈、崩、钻、炮四诀,后发制人,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威势铺天盖地而至。”

舒云天深以为然,道:“不错,恰似‘心意六合功’中以先天之形,容后天戾气。若无此诀,其余四诀只能算作‘阴符拳’。加上了此诀,已臻完美之境,可称为‘心意六合拳’。”

他说到这里,忽地站起,走到云刚面前,深深一揖,谢道:“云前辈深通拳理,耗费心力,为这门武功创出了一门相配的盖世拳术,晚辈替已故的枪王感谢你。”许清浊见状,也跪倒向云刚拜谢。

云刚二十岁前,曾得拳术宗师申四海传授拳术,并游遍中原,领教了各门各派的武功。后来他返回XZ,长年来来往于藏蒙等地,对蒙古摔跤、XZ显密、瑜伽正宗乃至黑山白山两派的回教功夫都十分熟悉。他还曾徒步西进,深入异域诸国,见识过西洋人重甲重兵的作战方式,论所知之博,实是天下罕有。

正因他有惊人的见识,才能做到将世间拳术归于一炉,完善了二百一六式“胎拳”,任何人练之,都能演变为自己的独门绝技。他受凤雏所托,为“阴符枪”创拳,也不过依法而为,从“胎拳”这座武学宝库中取之用之。

云刚扶起二人,哈哈大笑,道:“我说了,我只是借花献佛。功劳在枪王,其次在你凤雏,我哪敢居功?”他今日所为,等同是与舒云天、许明灯合力完成了一门旷世绝学,心中的满足非比寻常,哪还计较什么虚名?

舒云天微笑以对,忽地转向许清浊,道:“云前辈不负我所托,我又岂能负你所托?”许清浊一怔,随即又惊又喜,道:“恩公,那法子你想出来了?”舒云天点了点头。

他瞧许清浊满脸喜色,沉声道:“但是,以这法子融合双劲,只有五成把握成功,一旦失败,你即便不死,最轻也得全身瘫痪,从此沦为废人。”许清浊吃了一惊,说不出话来。

舒云天叹道:“云前辈已替你隔离二劲,你虽无法再练‘藏花诀’,如今学得‘心意六合拳’绝技,今后前途光明,却没必要冒这大险。双劲是否融合,得看你自己的心愿了。”

许清浊不假思索道:“我就要冒这险!师父待我恩重如山,若能救她性命,我死了也甘心,何况还有五成生机?”他久练“阴符藏花功”,亦知这一步风险极大。只是花如何因他而重伤,他又岂能独图安宁?

他见舒云天不语,更道:“云大伯与我说,人活在世,顺其本心,但求心安。只要有一丝希望可救师父,我就非救她不可!不然我得后悔一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舒云天轻叹一声,点头道:“你很好,我没有看错你。”神色稍驰,说道:“融合之时,苦楚难当,不下于你幼年练劲所受之痛。但你意志既坚,我相信你挺得过去,这把握便有七成了。”

许清浊道:“还有三成呢?”舒云天面露坚毅,道:“还有三成在我。”望向风倦月,问道:“风姑娘,你的药茶,我若一次多服,是不是更有提神之效?”

风倦月道:“不错。可是过量饮用,对身子不好,事后会异常疲倦。”舒云天道:“这个无妨,那就劳烦你了。”三人都知他心意,便不劝他。风倦月转身入屋,自去准备药材。

舒云天将许清浊、云刚都叫到屋子里,将所悟法门详细道来。原来舒云天按着“阴符藏花功”的思路,推算出了双劲融合之法。但没有花如何出手,要为许清浊护法,就得依靠云刚以无上真力代替她施为。

然而两人路数迥异,如此一来,其中充满了变数,纵有口诀作为凭依,谁也难保实施起来会出什么乱子,还须舒云天临场应变。所以他自知精神要十分集中,才饮用过量的药茶,保证护法期间不出乱子。

云刚记牢了口诀,皱眉道:“虽是可行,但我替他护法时,内力主要用于压制,若有乱劲溢出,恐怕应付不及。”舒云天道:“我来盯紧乱劲的走向,报之与你知晓,届时你出指点穴即可。”

许清浊听两大高手讨论不停,心头一阵安宁,却知劫数到临时,自己必须得忍受住巨大的痛苦,不然叫两人心血打了水漂,也再无望救回花如何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