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框架
权力，一个非常独特的概念，它是个体组成团体时所必须的黏合剂，它能够将人类社会最尊贵的帝王和最卑微的乞丐串联在一起，但这两者之间不会存在任何直接的联系，这也是人类社会得以如此紧凑的原因所在，权力是一种复杂的方程式，而人类恰恰又是理解得最好的种族。
迪亚哥花费了大半夜的时间让古克理解了什么是权力，并非是古克过于愚笨，而是他们这个种族天然的欢脱性和无序性，决定了他们很难去理解一个组织严密的社会形态，古克的能够基本理解已经是大大超出了迪亚哥的预想，他原本因为自己至少得和对方说上三天三夜才行。
欧克团体之中没有权力吗？当然不是。
正如之前所说，古克可以命令任何一个小子做任何事，但前提是他得找到那个小子，然后亲自或者指派某个信得过的家伙去告知对方，而且对方还有可能会拒绝。哪怕是他掀起一次Waaagh，小子们参与与否决定权依然在它们自己，广义上说所有欧克都是“士兵”，因为它们都可以作战，但狭义来看，大部分欧克又都不是“士兵”，因为它们作战更多的是基于自身的冲动、热情甚至于无聊，它们的脑子里天然没有命令和指挥的概念，更像是“志愿者”。
迪亚哥很明确的告诉古克，如果他想要征服广阔的世界，那么就必然要走上权力之路。因为他是后来者，他目前的力量是弱小的，所有欧克部落都在膨胀，如果还是像过去那样，那么他将和对抗血牙部落一样，去进行充满风险的以少打多。。而这一次他能胜利只是因为血牙很弱——它们看似数量更多，但是因为奇怪的偏见，导致部落里缺乏神经小子这样关键的欧克。
但是其他部落可就未必了，尤其是那些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战争老大，它们都是狡猾而残暴的混蛋。
古克唯一的出路就是增加自己的“士兵”，暴徒固然可怕，但是有组织的暴徒会更加无坚不摧！
“格拉克，龅牙，你们俩各自去找1000个能打的，做你们的小弟，记着！要顶顶狠，顶顶硬的！武器和甲我会给你们。”
被火炬照的十分敞亮的大厅里，古克当着在场所有头目面宣布了一个命令，这让格拉克和龅牙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不明白古克这是想要做什么。
“头！俺不想有什么小弟，光是那些屁精和铁就够让俺闹心的啦！”
“俺只想砍人！”
于是和往常一样，他们开始嚷嚷起来，连带着其他头目也变得吵吵闹闹，场面顿时有点失控，当然这在往日其实很正常，但今天可不一样。
砰！
巨大的声响让所有欧克都闭上了嘴，并把目光转向了古克和他身后那个奇怪的玩意，那玩意手里还握着个更奇怪的铁家伙，声音就是从那家伙里冒出的。
“少废话！让你们做你们就做！炉子那边就交给点子佬和独耳，龅牙你就不要去管了！格拉克你既然喜欢打架那就多找些和你一样的，保管天天打个够！”
在古克逼视之下，两个欧克只能无奈的接受，但他们嘴里的话可没停下。
“那虾米是什么玩意，老大昨晚之后就怪怪的。”
“俺寻思……那怕不是个新的史古格。”
“搞不好还真可能，一会找绿牙叨叨。”
不再理会两个家伙的奇谈怪论，古克又下达了第二个命令，这也是迪亚哥为白手部落量身打造的“框架”。
“从今天开始，所有小子，包括你们！都要进行筛选。”
“头！筛选是啥虾米！”
古克皱着眉想了一会，之前记住的话他这会又忘记了，他想回头问问那个人类，但当着这么多小弟的面似乎不太好，所幸他不愧是“欧克中最聪明的”（迪亚哥语），立即就找到了替代词。
“就是……小混操！”
“小……混操？”
头目们面面相觑，混操他们是知道的，哪怕此时此地，就在他们脚底下的洞窟里，小子们指不定就在进行这个活动，欧克们由于容易无聊的天性所以往往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始互殴，再演变为群殴，这个就是大混操。
“听俺说完！从今天起，每50个小子可以选出1个军士，军士分上士和下士，下士自己选对手，打赢了就可以变成上士！上士不带小子，只跟着护卫混！100个上士选出1个护卫，规则一样，分上卫下卫，自己选人，打赢了当上卫！一样不带小子！20个上卫选一个头，按照头盔来分，黄头盔带上卫，灰头盔跟着俺！灰头盔立功了或者跟着俺的时间够长，那就是白头盔！白头盔可以自由进出我的屋子，装备和武器俺保证是最好的！而且从今天起，这个地方只有军士，护卫，黄头盔、灰头盔和白头盔可以进出！还有，下士上士，下卫上卫也都特制的头盔来区分！听明白了吗！”
……静
…………很静
……………………非常的静
一片死寂，头目们都张嘴瞪着古克，谁也没有开口，大概他们的大脑已经死机了，毕竟这么大量的信息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吃力。
古克扭头对迪亚哥微微颔首，对方立刻拿出一块厚厚帆布（原本是他的帐篷），用力抖了抖，接着两记精准的飞刀将布稳稳钉在了墙壁上，一旁的屁精赶忙举着火把凑到帆布下，将上面描绘的图案照亮。
“听不懂的就看！如果看都看不懂的蠢货，俺寻思也只能去和史古格打交道了！绿牙那正缺一些扫大粪的。”
这话一出来，好几个刚要开口的头目立刻闭上了嘴，不过那上面的画确实是非常易懂的，就是用不同颜色的圆点和线条大致构建了一个树状图。
不得不说，迪亚哥的确是很有经验的秘卫，不说险恶荒原大部分部落他都去过这点，就光是和很多战争老大谈笑风生，十分了解懂得欧克这一套，就完爆99%的人类学者。这套框架的核心只有一点，那就是“控制”，根据古克的话和迪亚哥自身的理解，他大致摸清了欧克那粗糙的权利构架和头目出现的机制。
一群欧克里面必然会出现一个最强者作为老大或者头目，这种强不是人类社会的“财富”或者“地位”，而是最直接的暴力，虽然人类社会也需要通过暴力，但那种“暴力”往往需要通过财富和地位来转化，只有连黑帮都看不上的混混才是采取这种直接暴力的选举方式，而这种方式又是最难以直接干预的。
这样的结果就是，时每刻都会有一群古克连见也没见过的头目冒出来，他们虽然公认古克的老大，但那只是基于某种迪亚哥难以理解的群体意识，这也导致古克有一大拨看得见却永远指挥不上的手下，迪亚哥的措施正是要将所有欧克全部纳入一个体系里。
通过一层层的暴力选举，把整个部落最强的小子一级级的筛出来，这样古克身边就永远都有一群强大的直属小子，通过特殊的地位和奖励强化这些小子的荣誉感和忠诚感，这样就不会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一个足以挑战古克的强大头目。
另外就是上下阶的关系，欧克都是头目带小子，老大带头目这样最直接的分级统辖，但这样一来老大可以直接指挥的数量非常的有限，迪亚哥将一个层级分为上下阶的理由就是在此，下阶直接向古克负责，接受他的领导，上阶接受上一级的领导，而上级却无法直接指挥下级的下阶，这样平行的指挥系统保证了古克在战场上能够对属下的动向有最直接的了解。
当然，这样的缺点也不是没有，因为古克终究是一个人，他不可能指挥得了所有哪怕只是“护卫”这一级的小子，但是权力既然已经划分好，那么就自然有了可以转移的能力，他能够临时给予某些亲信以指挥权，将一百个或者两百个下卫交给他。
这是一套在欧克看来十分复杂的系统，需要一定是时间来习惯，而且要保证系统的顺畅也需要借助外力，比如说旗帜和徽章之类的，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
但古克依然决心要推行，他胸中的野心之火和战争欲正在熊熊燃烧，他是最强大的欧克，怎么可以缩在一个小小的石头里！？这个世界如此广阔，有无数敌人等着他去征服和践踏。虽然迪亚哥没有和他说关于险恶荒原之外的事情，也没有提及人类国度的位置，但古克不是白痴，他能够察觉到迪亚哥那可怜的怯懦，但现在他还需要这个可怜的家伙……
“这个！成了白头之后，就可以戴！”
话未落音，俩个屁精就屁颠屁精的抬着一个巨大的头盔来到古克面前，这是一个生铁铸成的头盔，有可以活动的面罩，头盔两端是一对长长的白色大角，这东西看得下面的头目们眼睛发直，因为这实在……
太拉风了！
因为头盔造起来很麻烦，所以有头盔的欧克其实不多，突然出现个这么浮夸的家伙，所有头目都恨不得立刻抢过来摁自己脑袋上，然后出去炫耀一番，
而且从实用的角度考虑，欧克这个生命力强悍的种族，只要不是爆头或者把心脏给打烂，基本上就不会死，伤也会很快愈合，断肢再生也是家常便饭，对于欧克而言只有死和活，受伤只是暂时活得难受点罢了，所以一个可以保护要害的东西任何欧克都不会拒绝。
“还有这个。”
迪亚哥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红色的破布，上面印着个白色的欧克图腾，一个狞笑的大脸。
“老大!俺有件事！”
一个头目突然站了出来。
“说，俺听着。”
“俺们也要从……呃？”
那头目说了一半，又好像忘记了自己要问的问题，摸着脑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死党，那家伙翻了个白眼，只能自己站了出来。
“老大！俺们也要从头开始选吗！”
“不！你们是头，但只是黄头！”
说着，古克朝右边勾了勾上，又是两个屁精气喘吁吁的扛着一个铁盔走了过来，这个头盔形制和之前那个一样，唯独两个大白角变成了一根朝上弯曲的黄色独角。
“拿着！”
言罢，古克将头盔往人群里一扔，那些头目立刻嚎叫着争抢起来。
“头！那俺呢！”
一旁的格拉克的大嗓门也叫了起来，古克直接将一根腿骨拍在了他的脸上，压低声音说道：
“你叫个屁！俺有更好的给你！不过得等一会。”
“噢。”
安抚住了这个大嘴巴，古克用力拍了拍手，示意所有欧克安静之后，开始了最后一步的安排。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把这事扩散出去，三十天后第一次筛选开始！还有血牙堡那边也是一样！你们可能会不理解，但是俺得说，这附近还有很多部落，俺们不去打他们，他们就要来打俺们！所有俺们要做那顶顶强的！揍趴所有软蛋！！！”
“揍他们！！！！！！”
如此直接粗暴的动员口号还真是让迪亚哥有些惊诧，让他对这些好战生物的行为模式有了更深的理解。
“但愿……我没有做错。”
藏在阴影中，迪亚哥的目光锐利得像是剃刀般，不停的在古克的后背游弋。
这样一个锐敏而智慧的欧克，如果让他做大，后果会不会更加的严重？自己会不会就此铸下大错？如此的问题反复在他内心翻滚，但他已经没了更多的选择。
十天前阿斯旺要塞传来讯息，已经有小股的欧克侦查兵开始出现在要塞外，它们不是散兵游勇，而是一些有组织有纪律的潜伏小编队，它们常常乘着夜色在防线的各个节点活动，似乎打算摸清人类的防御部署。
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但是帝国军务部驳回了所有的支援请求，西部行省的暴乱正愈演愈烈，东边的台赫努人又掀起了一次独立叛乱，帝国已经抽不出更多的部队。优素福正在动员阿克苏姆的后备民兵，但那也需要时间，而且民兵也需要训练，不然他们很多人根本没办法待在战场上。
时间，一切都在赶时间，如果能拖到帝国平定台赫努人叛乱，那么人数达三十万的部队就可以赶来支援。
如此，才有了迪亚哥十分行险的以欧克制欧克的计划。
“人类，那些东西多久能到。”
待所有头目都散去后，古克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迪亚哥从沉思中回到现实，走到古克身边，想了片刻，弯腰附耳低语道：
“我已经安排了，大概十天，第一批钢铁就能到，10吨，不过只能送到荒原边界。”
“好！十天之后，俺和你亲自去拿！”
古克开心的笑了起来，他身后的迪亚哥脸上也露出的笑容，慢慢退进了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