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生世世不变的我?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我们跳的舞就很美!”马上有人接道。
安老师看了一眼佑佑,却见她老神在在地端坐着,面不改色,显然对这个回答无感。
“是挺美的没错。那么我们可以说舞蹈是美吗?”
先前发言的孩子迟疑了,不太敢往下接。
“当然可以。那些丑陋的我们可以不称之为舞蹈,可以叫手和脚一起比划比划——”安老师顿了顿,可惜好像没人欣赏她的冷笑话,她只好接着说下去:
“不止舞蹈,包括音乐,绘画,等等各类艺术,都是这样。或者说,绝大多数艺术都是以追求美为终极目标。可能有人追求的是真理,但也有人认为真理也符合美学,与艺术追求美并不矛盾。”
已经有人开始晕了,但还是保持基本的教养,没有随意打断老师的话。见佑佑终于眼神专注地盯着自己看,安老师就放心地往下说:
“美不仅仅可以让人产生愉悦的感觉。有的美,是拥有着庞大的力量的。美,意味着魔力,她能影响人的情绪。
“人们能从一座雕像上感受到神明不可亵渎的存在,能从一幅画中感受到生命蓬勃的气息,也能从一首曲子中感受到极度的绝望与压抑。
“传说中可以惑乱众生的美人,也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古希腊在这方面有许多神话故事,但是到现在很多都被传得面目全非。最著名的应该是关于美女海伦的,当时因为她,已经打了十年的仗,长老会认为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劳民伤财动荡国家实在是不值得。但是当他们见到真人的时候,瞬间改口,表示如果是为了这么美的美人的话,再打十年仗也没问题嘛!”
“噗嗤!”有人笑出了声。
气氛松动起来,大家微笑着听安老师继续讲。
“历史上,追求美的人不计其数,有的甚至为此献出了生命的代价。对他们而言,美,即为真理;追求美,便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与此相对的,还有一群金钱至上的人。这些人辅助追求美的人,将美的价值金钱化、世俗化,让一般人能感受到一星半点美的力量。尽管如此,这些人也只不过是把美当做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和那些嗜美如狂的真爱粉还是没有可比性的……”
佑佑磨了磨牙,不置一词。打断老师的话可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遇到纯粹的美,你或许会在一瞬间被它打动。褪去它的伪装,认出它的真貌,情感受到猛烈的撞击,那是一种心灵几乎要被震到天上的感觉……”
“……”
“……”
“……好了,今天的课到这里就结束了!呐,下回见面就是明年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吗?”
“有!”佑佑高举起手。
安老师一看又是佑佑,闭了闭眼。
真怕她问什么是生命。
安佳佳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问。
“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嗯——应该是可以赶回来和你们一起吃汤圆的。”
唔,元宵节吗?有点晚呢。佑佑若有所思。
“那,老师,一见钟情,算不算被美给震撼到了?”
安老师看着佑佑真诚的眼神,嘴角微抽。
“勉强算吧。但和我想说的美还是有差距的。你要知道,正常人在一定时候身上会自动散发一种物质,这种物质能使他们吸引到异性同时被异性吸引,甚至做出许多蠢事,看上去就像是被美蛊惑了一般。
“激素的产生会对身体有很大的影响,从而使人认为自己一定是遇到真爱了。很多人认为这才是一见钟情的真相。
“或许其中存在着稍纵即逝的美吧。但是我个人认为,你最好不要将美想得太简单。除了视觉听觉这些能被你感受到的,你可以去尝试一下那些不能被之间感知到的。比如,美的氛围。非常神奇,希望你有幸能遇到。”
安老师微笑着望着佑佑,话说她现在可以走了吗?!
佑佑低头想了想,再抬头,连表情都没有变:
“师父,你有解释什么是美吗?”
安老师瞬间黑脸。
然而佑佑根本不怕她。
安老师有点头疼,
难道她讲了这么久,都在讲给鬼听吗?啊?
“佑佑啊,美根本不是什么具象的东西。啧,普通性寓于特殊性之中,并通过特殊性表现出来——这么说吧,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让你忍不住为之赞叹的东西?”
佑佑不假思索地点头道:“有。”
“嗯哼?”
“我。”
“哈哈哈~”一片哄笑。
佑佑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那你就是美的。”
安老师丝毫不受笑声影响的样子,让周围的人讪讪地闭上了嘴。
有那么一会儿,像是什么东西被掐断了一样,四周异常的安静。
佑佑顿了顿,意图反驳:
“或许并不是。我只是在赞叹我所拥有的力量。”
“美并非都是柔弱的。”
“那舞蹈怎么体现美?”佑佑换了一个方向。
“美生于万物。”
“模仿万物?”
“不,你就是万物。”
“那不跳舞的时候,我是谁?”佑佑心神一动。
只是迟疑了片刻,安老师便毫不在意地说:
“你是秦佑。”
“那在我成为秦佑之前呢?”佑佑直视着安老师的眼。
“你就是你。生生世世不变的你。”安老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生生世世,不变?”
佑佑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词,有些疑惑。
“那我就不知道了。”安老师微微扬起头,本来也是随口说的,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大家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对师徒在做什么。
但是佑佑却是将安老师的话放在心底了。
“很棒的词。”她想着。
生生世世啊——
仿佛什么心结被打开了,佑佑的脸上第一次扬起一分笑意。
可惜没人注意到。
*
老师们陆陆续续地都走了,他们也是要回家过年的。院里只剩下几个久住此地的老人。院长和往年一样,也留了下来。
佑佑搬个小板凳坐在屋子里,隔着透明的门窗看外面的孩子笑着跑着闹着玩烟花。院子里的孩子只要到了一定的岁数,在过年的时候就可以领到烟花。
可惜前不久感冒了,佑佑被拘得紧,所以她只能把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领到的烟花转手送给大宝了。那家伙简直乐得要上天了,兴奋得哇哇直叫。
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后就弱了许多,冰冰凉凉的,倒是让佑佑感觉精神不少。
英子匆匆忙忙吃完饭,也跑了出来。她年纪还小,不能放烟花,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她趴在透明玻璃上看得起劲儿。
绚烂多彩的“地雷”在地上飞快地打着转儿,孩子们怪叫着躲避那横冲直撞的小东西。等它一熄火,炜炜就噔噔噔地跑过去,一脚把残骸踢飞,笑嘻嘻地叫大宝再放一个。
追在英子身后而来的秋姨看到这场景倒是急了,下来就揪人:
“做嘛?要放鞭炮就放,人都给我站这边来,在底下瞎跑怎么?!你还和它比谁跑得快啊?”
一不小心就被逮了个正着,炜炜挠挠头,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他一笑就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和他那深色的肤色搭在一起,简直晃得人眼都要瞎了。
尽管被生拉硬拽拖到台阶上了,炜炜却是一扭身挣开了,在地上捡了一根“长绳子”,点着了以后甩着圈儿就朝下边冲。
这“长绳子”是没声的,但是很亮,炜炜甩得跟火圈儿似的,勾得佑佑心痒痒,也有点不管不顾地去外头耍两下子的冲动。
天早就黑得透透的了,越来越多的小孩儿跟风甩起“长绳子”来。“火圈”在院子里移动,伴着笑声,跟马戏团似的。
佑佑看了一会儿子烟花,正打算回里间去,却听到外头的狂欢声:
“啊啊啊——下雪啦!!!”
“噢!下雪喽!下雪喽!”